老头这话一出口,其余村民也嘈嚷起来。
“是嘞!昨个儿夜里发生啥啦?咱村长怎么、怎么就莫得了嘛?”
“是不是有嘛东西出来了?”
“哎哟……那囊哎了得,你们、你们去瞅瞅村长的脑壳,简直不能看!”
“那咋个办嘞?我们会不会,会不会也这样……”
……
越来越吵,仿佛一群乌鸦叽叽喳喳的,老头心里也焦急,加之听到村民说“死”“那东西”之类的话,一时没耐住性子,骂咧咧厉吼,“嚷嚷个屁嚷嚷!都给老子安静!”
老头的地位不低,一声怒吼,场子便静了下来。他怒瞪了眼面露不甘的村民,随后忧心地看向余泣他们,“你们快说说呀,昨个儿夜里到底发生了啥?”
余泣直视老头的眼睛,后又看向老头身后面色惨白的年轻小伙,“发生了什么,你们难道不清楚?”
“诶,你这话……”老头似要动怒,浑浊的眼珠子又扫扫余泣他们,枯黄的脸顿时惊惧,“你、你们……你们的人怎么少了……”
余泣纠正他,“是死了。”
“!”老头险些站不稳摔倒,身后的年轻小伙及时扶住他,他长长吸了吸气,颤巍巍问,“高……高秀英出来了?”
“嗯。”
“嘶……”老头倒吸口凉气,那张蜡黄的脸看着像是病入膏肓了,“你们真的没看错?”他再三确认。
余泣回应道:“有什么人能轻而易举拧下一个人的脑袋?”说这话时,他的目光不动声色瞄了眼秦洱。
老头讷讷半晌,狠狠搓了把脸,仿佛在纠结。但很快,他做出了决定,“马上下葬高秀英他们!”
一听这话,刘依依他们有些急了,想说话却被余泣抢了先,“村长也这样想,结果他死了。”
言外之意便是下葬解决不了问题,聪明点的,尽早弃了这个念头。
余泣没直言,便是要让村民自我恐惧。连最保险的法子都无法避免死亡,在这种恐慌下,村民自然会方寸大乱,届时不必他多说,村民也会照做。
果然,最先沉不住气的便是那个年轻小伙,“你确定下葬没法解决……?”
“你大可以试试。”余泣没有阻止,反而顺着他的意说道:“究竟会不会死?会死多少人?又是死的哪一拨人?是你,是他,亦或是他们,你实践了便能得出结论。”
年轻小伙不说话了,他是怕死,他哪敢做这个事儿?往大点说,又有多少村民敢做?要真有胆子大的,早在守夜结束时就把棺材抬去山上埋了,哪还用得着等到天亮?这村里的人,就没有一个不怕死的。
“刘二爷,您看这事儿……”他做不了主,自然只能询问能做主的。
老头,也就是刘胜,年轻小伙口中的“刘二爷”,沉默了会儿,皱巴起脸问道:“你有啥法子嘞?”
余泣面不改色,平淡的神情显得他很是自若,“高秀英有怨,自然要平息怨气。”
刘胜琢磨起这话,好似想到什么,表情极度难看,“你这算啥法子?!要让高秀英平息怨气,那我们还能活吗?你这不是叫我们去送死?!不成,这法子不得行!”
“这是你们的生机。“
刘胜想骂,见余泣神色依旧,他又把到嘴的怒骂咽回了肚子,“你这是啥意思?”
“高秀英若真想杀光你们,你们也活不过昨晚。而现实是,到现在她只杀了村长。”余泣如是说。
“所以呢?”刘胜花白的眉毛抽动,苦瓜般赖赖麻麻的脸皱成一团。
“这是高秀英的警告,也是你们的活路。在高秀英大开杀戒前,你们还有机会平息她的怨气。”
“这......”刘胜犹豫了,他不知该如何抉择。这事儿的利弊他心里跟明镜似的,但是事关性命,他又不敢拿命去赌。
刘胜犹豫不绝,倒是村民们不安了。
“就先这样做!村长都死了,总不能还让我们去陪葬吧!”
“是嘞!高秀英要真下手杀我们,我们也逃不掉。横竖都是一死,不如先照他说的做。”
“对!咱先按他说的做……”
“是啊……刘二爷你就别多想了,你可别忘了,当初的那事儿是谁出的主意,到时候高秀英真大开杀戒,最先死的会是谁?”
这是**裸的威胁,刘胜听了怒目圆睁,喝道:“你这是说的啥话?!当初那事儿你们没干?你们手上人命也不少,合着都盼着我出事儿?”
“可没有……”被怒骂的人也梗着脖子反驳说:“咱们都跑不掉,可怎么说也有个先来后到,杀孽重的可不得先赎罪?”
刘胜气得说不出话,还是那个年轻小伙出来打圆场,“先莫吵了,莫吵了,我们听听他怎么说……”
各色目光聚集到余泣身上,余泣故意不语,待村民急得欲要抓耳挠腮,才不慌不忙说道:“你们要赎罪,要将高秀英风光大葬。”
“风光大葬……囊个葬?全村去送葬?”刘胜的疑惑惹得村民不乐意了。
“凭啥要我们去送葬嘞?她又不是我们村的人,凭啥要我们这样做!”
“对头!我们发善心让她母子俩进村,她咋还能让我们给她送葬?”
……
听着那些话,余泣眼神冷了几分,“你们这善心抵不过当年屠村的罪恶。”
“屠村”二字仿佛成了魔咒,一出来村民便哑了声。
刘胜舔了舔干巴的嘴皮,沉声问,“那你说,我们具体该做些什么。”
余泣目不转睛盯着那张老脸,一字一句道:“高秀英他儿子做什么,你们便跟着做什么。”
刘胜陡然瞪大了眼,指着余泣怒道:“你这是要我们披麻戴孝?!”
“有何不可。”
“不可能!”刘胜想也不想拒绝了,“送葬可以,披麻戴孝不成!”
余泣冷笑,“那你们等死好了。”
这句话说得硬气,却让阮泷泽听得心口发颤。他走近了些,在余泣耳边小声说:“这样会不会把他们搞逆反啊?万一……”
话说一半,脖子上传来温热的触感,紧接着便被拉远了。他惊慌地斜眼看过去,却发现是笑眯眯的秦洱,随即不安地咽了咽唾沫。
秦洱很是和善地捏了捏阮泷泽的后颈,悄声笑道:“这村里的都是些贪生怕死的人,放心吧……”
说罢,仿佛是为了验证他的话,竟真有一村民站出来,“刘二爷,要不我们……”
村民顿了顿,紧接着咬牙继续道:“总归是命啊,这面子有命重要吗?”
她这么一说,其余村民也纷纷望向刘胜。刘胜也犯怵,他当然怕死,可一想到披麻戴孝,他这心里就不舒服。但有啥法啊?不舒服能活命吗?高秀英要真动手,恐怕第一个死的就是他。他哪敢不要命啊?纵是心头百般个不愿,他也只得如此。
“罢了罢了……”刘胜叹叹气,“为了村子,为了大伙的命,就照你说的做吧,反正我这老骨头也活不了几年了……”
论表面功夫做派,刘胜是炉火纯青。他三言两语便将自己抬到了无私奉献的高度,别的心思单纯些的村民还感恩戴德地跟他道谢。
略过这一茬,刘胜叫了几个村民把高秀英儿子高武喊来商量入葬的事儿,其余人便回家各自准备丧服,锣鼓之类的东西。
眼见人越来越少,院子里也空旷起来。那名年轻的小伙谨慎地瞅了眼四周,晃悠悠走到余泣身旁,白着脸轻声问,“你之前说高秀英只杀了村长一人,那你们的人是怎么……”
余泣斜眼看向矮了他半个头的男人,见他样貌年轻,神色惶然,便开口问道:“你是刘忠全?”
男人愣了愣,接着点点头。
“既然你是刘忠全,那你应该知晓是谁杀的。”
男人的表情凝固,瞪大的眼直勾勾盯着余泣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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