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 63 章

“人来人往会被人看到!”

“又大又圆,我喜欢!”

赵泽荫一言不发,猛地将我拦腰扛上肩头,大步朝着他的寝帐走去。

一路颠簸,我挣扎不得,只觉天旋地转,帐外火光与夜色在他脚步间流转倒退。入了寝帐,他俯身将我放在床榻上,却并未立即退开,而是双手猛然撑在我耳侧,将我困于他的身影之下。

“这几日为何不来找我。”

“王爷亲口说过,何时需要我,由您来决定。我可不敢忘。”

指尖轻抚过我唇瓣,赵泽荫低笑一声,“伶牙俐齿。”

帐中烛火昏黄,映得他眉眼间仿佛蒙了一层薄雾,呼吸间带着淡淡的酒气,目光涣散又执拗地落在我脸上。

赵泽荫将下巴埋在我颈窝轻轻磨蹭,我亦抬手环住他后背,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

“浮荼城乃三不管之地,鱼龙混杂,各方势力盘根错节。大梁虽常以护佑商旅之名巡边,实则并不太平。若遇险情,切记灵活应变。”

“……”

“不必过于忧心,我会帮你。”

我抬眼望他,语气轻柔,眉目舒展,不见丝毫凝重之色。

“好,但前提是你得平安。于我而言,这是第一要紧的事。”

“知道。一同回京陪皇上过丰穰节,我记得。”

“何时商议具体对策?”

“出关前夜。”

我坐起身,抱膝沉思。

出关在即,使团将在白马镇稍作休整,便向小车国行进,途中会在浮荼城等地补给。只有小白在白马关等我,也就意味着茂行前往浮荼了。

眼下使团内部暂且平静,唯一的不安定因素,只剩公主。

“黄一正,”赵泽荫忽然正色,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认真回答我。”

“王爷请讲。”

“你可有事瞒我?”

“啊?还真没有。”

过往历练早已让我练就了硬嘴的本事,除非铁证当前,否则休想凭三言两语令我露怯。

赵泽荫倾身搂住我,手指缠绕着我的发辫把玩,忽又转了口风,“早些歇息,我出去一趟。”

“去何处?”

“方才北恺来报,附近有伙流寇时常劫掠商队,顺手剿了。近日实在是——闲得发慌。”

我满心诧异,这些人方才还推杯换盏,转眼便能披甲执锐?也罢,我早该习惯赵泽荫这般雷厉风行的作风。

我趿鞋正要离开,赵泽荫却俯身按住我的肩,眼底笑意深浓,“就在此处等我回来。今夜,我要与你——彻夜长谈。”

夜色深沉,赵泽荫与兆业、申北恺率十余轻骑疾驰而出,身影很快没入黑暗。哈吉克人并未随行,营地顿时安静下来。

方才宴饮之人竟皆神色清明,步履稳健,令人不得不服。

经此一番,我睡意全无,索性在营中漫步。万籁俱寂,后帐区域除守夜宫人外,早已陷入沉睡。

忽想起乐欢先前泡的沙枣茶,温润甘香,便想再要一壶,待赵泽荫归来与他醒酒。

行至乐欢帐前,一股异样的死寂蓦然笼罩,令我脊背生寒。掀帐闯入,只见乐欢与同帐几人横倒在地。

我心下一沉,急步上前探她鼻息——呼吸尚存,只是昏迷不醒,帐中隐约残留着一股甜腻的迷烟气味。

我迅速掩住口鼻退至帐外,直奔喜儿住处。还未近前,便见值守侍卫也已倒地。

我抓起一个尚存意识的侍卫,奋力拍打其脸,厉声道,“速报正使大人——公主被劫!即刻整队,准备追击!”

冲进喜儿帐内,果然已空无一人。榻上衾被微乱,却不见挣扎痕迹——她也中了迷烟,如一片落叶悄无声息地消融在这死寂的夜里。

贺尘戈很快闻讯赶来,凝神片刻,沉声道,“我即刻带人去追!怎会出这等纰漏!”

“不可,大营需有主将坐镇。我带四五轻骑先行追击,你立即遣快马禀报大将军!”我压低声音,“贺大人,营中有内应,万事当心。”

秦霄护我上马,另点六名精锐随行,沿着雪地上零乱的蹄印疾驰而去。

“大人,在前面!”

果然不出所料——贼人定是趁赵泽荫离营之机动手。追进云杉林深处,终于逼停那匹喘着粗气的驽马。

火光跃动间,我看清挟持喜儿的匪徒,虽是西域装扮,却生得汉人面孔。

喜儿已然清醒,虽浑身轻颤,仍勉力站得笔直。我下马向前一步,刀锋立刻陷进她颈间肌肤。

“别过来!否则我杀了她!”

“……”我驻足抬手,示意身后军士收刀,“听着,你与公主无冤无仇。要么受人指使,要么为财卖命。无论哪种,都有转圜余地。”

“闭嘴!”

这是个新手,已慌得手臂乱挥。我后退半步继续道,“无论杀不杀和亲公主,你都难逃一死。不如做笔交易——放开她,说出主使,我保你活路。”

见他眼神动摇,我一字一顿道,“想想,你要为他人赌上性命,而幕后之人此刻或许正饮酒作乐。不值得。”

刀锋微微下垂的刹那,我猛地将喜儿拽到身后。正当贼人要开口时,数支利箭擦着我耳际掠过,瞬间将他射成刺猬!

“公主!黄大人!”

贺尘戈与哈吉克策马而至。火光下,哈吉克手中长弓未收,络腮胡间的一双眼睛与我对视,如鹰隼相峙。

“您受惊了。”我半扶住软倒的喜儿,她偏过头不住战栗,面色惨白。

解下披风裹住她单薄身躯,我低语道,“别怕,我承诺的事,定会做到。”

返回大营时,中迷烟者已陆续苏醒。巡查一周,竟找不到任何可疑痕迹——有人替这死匪收拾得干干净净。

喜儿饮过安神汤沉沉睡去。我望着她睫羽未干的睡颜长叹。帐角那盆花儿,在她精心照料下已抽新叶。

那是一盆不太适合在西域生长的,君子兰。

事后我和贺尘戈碰了个头,他不是个糊涂蛋,我们不需要说太多,今晚这场意外只是一个试探,许是有人对公主的身份起了疑心才演这一出,想通过我们的行为来印证一些猜想。

与贺尘戈密谈时,他一反温吞之态,指节死死攥着茶盏,“黄大人,该早做准备了。”

我饮尽冷茶,“我建议到此为止。该让敌人知道,他们的伎俩早已被看穿——我们不必陪这出戏。”

一切,且待出关前夜再议。

后半夜,赵泽荫才带着一身寒意归来。

听我说完营中变故,他除了过问公主安危,并未多言。回到寝帐,我替他卸下软甲,拧了热帕子为他擦脸。他饮了两盏沙枣茶,目光落在我脸上,“胆子不小,处置也得当。”

“我答应过喜儿,会护她周全。”

“为何如此?”

“大抵是为了丁半夏吧。那个可怜女子,宁愿踏上这条有去无回的和亲路,也要挣脱家族的牢笼。一个不得宠爱却一身傲骨的女人,带在身边的丫头,总不会差到哪儿去。”

“既如此,本王也为同庆公主尽一份力——只要她担得起这份重任。”赵泽荫将我揽至膝上,声线低沉,“必不叫她殒命黄沙。”

“这个时代的女人,真是可怜可悲。”

“你呢。”

我揉着酸胀的眼角,轻声道,“待回了锦州,听听市井流言便知。一个潇洒倜傥,一个水性杨花。”

“……要就此作罢么?”

“我不当逃兵。”

赵泽荫吻了吻我的眼角,将我横抱而起,“那咱们就——畅谈到天明,管他人说什么,只要你愿意,谁都管不着。”

启程往白马关的路上我一直在车上睡觉,因申北恺随行在侧,赵泽荫未再骑马,他坐在我车上偶尔小睡一会儿,醒时就不停讲话,话多得令人匪夷所思。

抵达白马镇时,已是九月十五。

不知不觉离京竟已如此之久。

我望着西陲大营浩荡的迎仪仗列,不由想起明途登基大典那日,也是这般初秋天光,他在万民跪拜中步步拾阶——那一日,仿佛也有这么多人。

再见陈晋,他比赴任前在逐月轩一晤时黑瘦了许多。那时徐鸮、椋羽与雪客为了治安录,夜探高府未成,匆匆遁去。光阴如梭,竟已历尽这么多事。

白马镇作为边关要塞,存亡兴衰皆系于西陲大营。

酒肆、商铺、兵器坊,乃至秦楼楚馆,无不是为这座钢铁军营而设。镇集喧哗中透着一股压抑,玄铁色的城墙高厚如山,青石街巷的每个转角,几乎都能见到驻军巡守的身影。

此地距白马关仅半日路程,再往西去,便是大梁的边界。

小车国护亲队伍离去后,使团复归往日井然。

我眼下并无紧急事务,贺尘戈自会将一应事宜打理妥帖;赵泽荫此行本就负有巡军之责,自然要去他再熟悉不过的西陲大营——他在这里几乎度过了整个值得回味的前半生。

高宗膝下仅得三子,并无女儿。自追云入宫,六宫再无新人。

无论前朝政务何等繁冗,他几乎日日都要去小云轩坐坐,哪怕只为看看追云午睡时可安稳、眉宇间可宁静。满朝文武从未见过高宗如此倾心一人,皆以为盛宠不过一时兴起,可岁月流转,方知并非如此。

云妃去后,先帝悲恸成疾,竟患癔症,神思时明时晦。他时而清醒理政,时而又陷疯魔,直至某个黄昏,安然离世。临终时他独坐未央台上,凝望天边流云,目光深处尽是旧影与长念。

其实赵泽荫是先帝最疼爱的孩子,只是他从不自知。自懂事起,他便随飞云将军长驻边营。许是不敢奢求那位同样喜怒无常的帝王垂注,每次回京,他只恭敬禀报所学所历,父子之间,并没有太多亲近的时候。

比起善撒娇、精于以情动人的明途,他这个终日与刀枪为伴的大将军,实在相差太远。

又有谁不偏爱嘴甜心巧、善解人意之人?更何况明途生得极像追云。先帝每见他,总是笑意盈眼,仿佛藉由这张脸,能窥见逝去之人的片刻回魂。

可悲的是,追云或许从头至尾都未曾爱过这个男人——她只想逃离这悲哀的时代,作为一个独立的人活下去。

思及往事,心中被一阵阵酸楚填满,以至于美味佳肴在眼前也无心品鉴。

[吃瓜][吃瓜][吃瓜][吃瓜]关于追云,高宗的故事也许会写在番外里。决定在字数上进榜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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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第 6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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