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 11 章

豆大的雨珠开始变密集了,又细又急地落了下来,闪在宋令月的眼睫上,她下意识地眨了眨眼,柔柔地抬手过顶掌手遮雨。

宽大的衣袖款款往下滑落,露出一节濯白的小臂。

风吹起她的墨发,浅蓝色的丝带发饰也随风飘动着,时不时地恼着她的脸。

少女,红唇微张,双眸清澈又充满疑惑,微挑的秀眉似在回答又似在等其下文。

“在下是弄珠玉的柳掌柜推荐来的。”

“想与小月姑娘定个发簪样式。”

周玄镜觉让姑娘家的淋雨不妥,索性往前走了走,将油伞倾斜,堪堪能为宋令月遮挡一部分。

他不敢再多往前走一步。

两人在那一瞬挨得极近。

宋令月心里乱了一拍。

这人的模样同记忆里那手捧书卷的模样极其相似,相似到——就是这个人。

她轻抚上心口,能感受到原身的心脏正猛烈地跳动着。

仔细辨认,这人衣物华贵,又同记忆里那人不一样。

还是梁疏淮更像一点。

脑子里千回百转,宋令月又觉自己莫名的有些可笑。

早已将梁疏淮当夫君了,况且没有人曾跳出来否认他的身份,自己又何必为了一个身形相似的再去怀疑。

“公子可想要什么样的?”

她轻捻袖口,瞧着这人被夏雨淋湿一半的肩膀,往房檐下后退几步。

不愿离得近落人口舌,也不愿浪费了公子的好心。

看着他有些纠结,又道:“贵女们定的大多是日常款式,比如蝴蝶惹雪琉璃长簪抑或是红叶染金琉璃双钗。”

周玄镜了然,“若是给稚童呢?”

他回想起小妹总爱扎着双髻,不曾见过她戴着发簪。

先前想要那柳掌柜要那发簪的确是贸然了。

“我家小妹暂时还未到插发簪的年纪,往日里阿母应是用丝线给她扎双环髻。”

他语气不确定:“不知姑娘可另做个琉璃...丝带?”

宋令月失笑:“公子,这琉璃是绝美,但它也没有丝带这样的柔性。”

周玄镜:“那该如何?”

“不瞒姑娘,我先前便觉柳掌柜发髻上的簪子绝美,找她讨买。她不卖,便告知姑娘您在此处,我站在巷子口等着便是。”

“我许久未归家,此次探亲假只有三日,如今一折腾已过了一日。”

“我对女子之物不大了解,眼下姑娘说这琉璃做不了丝带,我..有些慌了神了。”

“不知姑娘可有什么双全的法子?我小妹是真心喜爱这弄珠玉的琉璃饰品。”

宋令月瞧着越下越大的雨,裙角已经被雨水浸湿,浑身黏腻不得劲。

“这样吧,我也不好失了你那份心意。”

“我加急先做个琉璃发夹给令妹,明日你午时来弄珠玉拿即可。”

周玄镜:“多谢!我可先付银子给你。”

他急着从钱袋里拿出三十两,递了过去。

宋令月有些咋舌,那腰间钱袋里至少有七个银锭,真有钱啊。

买下现在她租的这间小院绰绰有余了。

她摇了摇头:“无需这么多。”

“我这琉璃饰品定价不贵的,因这发夹工艺繁琐,您又加塞。给我三十五文即可。”

周玄镜有些诧然:“先前柳掌柜也是同我说定价只有十文,三十文,我还以为她故意哄我的呢。”

“你定价这么低,可能回本?”

“我听我小妹说,琉璃的材料似是不简单?”

宋令月知晓这周玄镜神情里的试探,怕她以次充好。

她粲然一笑:“公子莫要担心,我这些材料都已收集好了,因这制作是秘诀,我倒不能与公子坦诚。”

“至于这定价——”

“我是瞧着这永安郡的百姓们大多都买不起饰品。所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便想着让着百姓们也能戴上饰品,他们心里自是开心,再也不必羡慕贵族。”

“尊者有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至于这利润,若是永安郡的百姓都来买我的琉璃饰品,薄利多销倒也未尝不可。”

周玄镜心中震撼,他从未想过能从一名小女子口中听到如此朴实又深含大义的话语。

这永安郡以及邻郡的饰品价格昂贵已是由来已久。

若这姑娘将这琉璃饰品定价高昂定是没人异议,甚至靠琉璃大赚一笔也无可厚非。

毕竟先前从未听过这琉璃,物以稀为贵。

周玄镜撑着伞,行了礼:“在下佩服小月姑娘的胸襟。只是我出门从不带碎钱。”

“如此——”

他从腰间另一个小钱袋里拿出一锭:“这是一两银子,还望姑娘收下。贸然加塞插队已是在下的不是,姑娘一定要收下。”

宋令月摆手:“不好不好,我怎可多收公子的钱。若公子在意不过去,不如替我宣传吧。以后我不仅只做簪子,还会做其他饰品的。”

周玄镜坚持着要给,宋令月无奈只好收下,寻思多做几个发卡抵扣。

-

“公子,偷听他人墙角是否有些非君子之为,小人之行?”李无殊端着药碗,站在梁疏淮的后背无奈说道。

梁疏淮躲在房檐下,紧紧地贴在门旁,闭着眼睛仔细地听着外面的对话。

“你不懂,她可是我的娘子,若是那男子行不轨之事该当如何?”

“那男子定是无事,央央儿则会被众人的口水淹没。”

“但我若在一旁守着便不一样了,若真有什么事,我定能出手相救。”

李无殊嗤笑打趣:“娘子?我看你的娘子是宋御史家的嫡女吧?”

“公子,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你应该知道这个道理吧。”

梁疏淮陷入了沉默。

他平生自诩潇洒江湖客,与李无殊二人行走江湖,解救那些被胁迫当青楼女子的姑娘们。

暗中做好事,自然也处处不留名。

整个护国公府乃至世人都以为他真是浪荡不堪的纨绔。

索性婚事也早早地替他做了主。

梁疏淮突然为自己感到悲哀。

他连宋令月那股与家里断绝关系,说走就走的勇气都没有。

甚至他都不愿为自己辩解,他没有那样的勇气。

梁疏淮收拾情绪,怒笑道:“我都快忘了那回事了,你无故提起作何?想被本公子揍两拳?”

李无殊看透,特意激言:“雨大风大的,你为何不出门替你娘子撑伞,只躲在这房檐下偷听?”

“她说了要我乖乖躺在床上,要我休息。”梁疏淮听门外对话结束,又感受到两人离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回首继续说道:“若我以儿女之情名义出门为她撑伞,她与那男子的生意定没有两人这样谈论如此顺利和妥帖。”

“她心细,定会顾着我的脸面而匆匆了结与其他男子的交谈。”

“这是她的事业,我需要尊重她。”

梁疏淮说完,伸手接过李无殊手中的药碗,眉头不皱地一口气喝完。

径直穿过了雨幕,细雨打湿了他的长发,背影坚决又冷厉。

边走边说道:“无殊,瞿夫人那边如何?”

李无殊暗叹了一口气,这公子应是又闹气了脾气。

可他不知道这脾气从何而来。

他打着伞,提脚跟上,进了正堂。

“我找人打探了瞿夫人的两个铺子,发现了一丝线索。”

“先是这镖局,南来北往的客单多得稀奇。”

“这永安郡不像青槐州一般九省通衢,水运陆运都不便利,可这瞿夫人的镖局开业以来,就未曾见其休息过。”

李无殊坐在左侧,与正喝着淡茶的梁疏淮细细说道。

“再者这粮油铺也有些问题,旁的粮油都价廉,唯独她家高得很。”

“四文能买到的一小壶油,三文能买到的一两米,在她家却是需要两倍甚至三倍的价格。”

“两家店正处在北墨坊里最好的位置,再加上郡守三夫人的名号,不愁没有生意。”

梁疏淮放下茶盏,瓷器与木桌发出清脆一声,他将另一茶盏推去:“雨前茉莉,味道不错,你尝尝。”

李无殊接过,知道这梁疏淮那股脾气散了,他心中也放松下来。

“是借了郡守的威势才不愁没生意?”

“属下认为或是如此。”

“不。”梁疏淮懒散地抬起了眼皮子,眼神里充满着玩味,“我倒觉得,这张郡守没敢借她威势。”

他伸出食指在桌上敲了敲:“张舒知这个人我俩可以不必再赘述谈论。”

“这瞿老夫人家有暗道,你可知?”

李无殊点了点头,打探的情报已有表明。

“我那日听闻,宋令月在假山后面救了一个迷路的小姑娘,那小姑娘说是有人哄她才让她迷了路。”

“假山是暗道的必经之路。”

“可这,只也不能完全排除张大人——”

“那日,张大人连暗道都是当场现问了再去的,或者说,是我暗中带着他,才能走上这暗道。”

“不如我再派人潜入,一探究竟?”李无殊紧了紧茶盏,“你上次让我去查,我未曾探过这方面。”

“不必了,等央央儿的饰品做完,我有名正言顺的理由再去探那老夫人的府邸。”

说到宋令月,梁疏淮又想到她同他说的“咱们俩算都有收入的人,日子会越过越好”,嘴角不经意地露出了一丝笑容。

李无殊不明他这会子笑什么:“敢问公子有何名正言顺的理由?不如让我尝试为好?”

梁疏淮将茶盏里的水一饮而尽,笑道:“央央儿替我谋了一份差事。”

“作为我的房东家,你没有这个福分。”

李无殊:......

-

“小月啊,你这是做什么?”陈祖母看着坐在床上闭着眼睛发呆的宋令月好奇问道,“莫不是晚上吃多了,犯困呢?”

宋令月不得已,抽出思绪,糊弄道:“我今日同柳掌柜那学了一延年益寿的法子。”

“就是像高僧一样,发呆养神打坐。”

“霜儿姐姐和祖母,二位不妨试试?”

陈祖母被哄着去了自己的房间,陈霜儿则被哄着坐在另一侧床边,也学着闭目养神。

宋令月则在脑海里加紧做着琉璃。

“嘭——”

“嘭——”

似乎有什么重物砸进院子,刚好砸碎了陈祖母的腌菜瓷器,发出脆响。

又听门外尖锐的声音传来,在这还未歇息的黑夜里异常刺耳。

“宋令月你这个贱人!你给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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