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要。”
“我希望你永远都不能体会仇恨二字的痛苦。”
白吴邓说完,扭头就走,衣摆在跌落的花束上扫过,不带一丝留情,仿佛刚才那位喜气洋洋笑盈盈的人,再也没有存在过。
谢亿贞眼睫湿润,无色泪珠从眼中滑落,她走至花束前,捡起那束被精心修剪过的栀子花,放到鼻下嗅,然后十分珍视地拥入怀中。
简慎义的神识飘出去了,方汀言还留了片刻,感知到她的右手手心被人握着,方汀言忙将神识召回来,羞恼地从简慎义的手中抽出自己的手。
“我就知道这样叫你回来有用。”简慎义得意地笑。
“你就会占我便宜。”方汀言推他一把,简慎义则笑得更欢。
刀剑相碰的铿锵声响起,二人连忙循声望去,见一团黑雾中有一个靛蓝色的身影,黑雾环绕在男子的脖子上,将其高高挂在空中,桀桀桀的笑声在山林间回荡,鸟雀惊飞,树叶在不和谐的乱风中摇摆,范德昶手握剑柄,半跪在地面上,口吐鲜血,剑直直插到土地里。
雄厚的嗓音不知从何处来,却回荡在四方之中,充斥着邪魔歪道的意味:“太子殿下,我今日特地来提醒你,不该下山的时候,就不要乱蹚浑水,你师母的小命还捏在我手中呢,待山下一切尘埃落定,你多的是下山的时候。”
周子熵脸色发紫,喘不上气道:“太子……殿下,不要听……这邪魔胡言……还请殿下,不要顾及……我的性命,早日下山谋划太平……边境牧阳,亟待出兵,朝中……还有可用之人……”
周子熵的话惹恼了魔头,竟松开钳制,将人直直带入高空之中,而后松开揪住他衣领的手,将人从高空中摔落,范德昶急速跑去接住,却还是错过他的身旁,落在他的身前,范德昶抬起的手顿在空中,怔然地看着周子熵在他面前失去呼吸。
魔头变成一团黑雾在他的头顶上盘旋,桀桀桀大笑,而后一素白衣衫之人从曹山苑方向走来,他亦哈哈大笑,站在范德昶三十尺外,兴奋笑道:“我们本来可以不用走到这一步。”
范德昶伸手,剑摇动着从土地上起来,飞到他手里,范德昶瞠目欲裂,怒喊道:“白吴邓!”
白吴邓眨眼间,从三十尺之外,到了他身前,范德昶挥剑向他砍去,却被白吴邓身子一偏,轻巧躲过,范德昶执着着挥剑乱杀,白吴邓每每都能恰好躲过,五招之后,白吴邓失去了耐心,蹬地跃起,从范德昶身侧伸出手死死将他的头按在地上,亦狂亦怒道:“你又跟她说了什么!说!为什么她不愿喝药!为什么她不接受我的爱!你说,这是为什么!你告诉了她什么!!!”
范德昶被按在地上不能反抗,涨红的脸呵笑道:“当然是七年前的真相是什么,我就说了什么,哈哈哈哈哈哈没想到吧,你也有今天,我的恩师,你好可怜啊。”
白吴邓一把抓住他前襟,将人从地上拉起来,左手挥舞着拳头直击上去:“你给我死!你给我死啊!”
“阿邓……你在干什么……”柔柔弱弱的声音从二人身后传来,谢亿贞手中还抱着那束洁白的栀子花,蓦地,栀子花再一次被人抛弃,垂落在地上,谢亿贞茫然无措,惊恐不已,踉踉跄跄向前走去,一脚踩在洁白的栀子花上,栀子花丝缎般的娇嫩花瓣,不再如当初。
谢亿贞疯了似的冲上前去,拉开白吴邓,颤抖的手指,指着白吴邓:“你……你、你这个疯子!自己的徒弟也下得去手!你十三年前想要了他的命,杀人未遂,如今还想再要了德儿的命吗?!”
盘旋在三人头顶的魔气久久不去,哈哈哈的大笑之声仍在回荡,十分清晰的鼓掌声传来,他毫无人性道:“好好好,好戏!”
谢亿贞指着头顶上飘的魔气,嘴唇发白,手指愈加颤抖不止:“白吴邓,你居然……还与训魔人勾结!这么多年,我竟不知……”谢亿贞气急攻心,吐出一口血来,白吴邓迈开步子上前,却被谢亿贞大喝一声:“站住!”白吴邓脚下急刹,上身还有向前冲的冲势,谢亿贞嘴角不断流着鲜血,道:“我竟不知,叛徒竟然在我的枕边!”
“白吴邓,是我错看了你,”谢亿贞身子不稳,险些要向旁倒去,范德昶揽住她的肩,稳住她的身形,“当年千盏烟花,十里红妆,都喂了狗,你给我滚出齐圣宗!永远不要靠近齐圣宗半步!你我夫妻情谊断绝。”
谢亿贞抓过一把头发,拿起范德昶的剑,当着三人的面,亲手削断一截,道:“结发姻缘断,生死不相许。”削罢,扬了断发,轻逸的青丝随风飘散,落了一地。
“滚。”谢亿贞红着眼,怒瞪着他。
白吴邓转身,失魂落魄,抬手,收了黑魔气,走至那束栀子花旁,弯腰拾起,拍了拍花上的泥灰,抱着花,远去。
谢亿贞猛然又吐出一口血,血落在地上砸出一朵朵血花,她两眼一翻,晕厥过去。
旁观的方汀言再也忍不住,从石块后冲了上去,看到突然冒出来的方汀言,范德昶感觉脸上挂不住,他最弱、最狼狈的一面,就这么直白地展现在她面前,她以后会怎么想他呢?
范德昶看着她的眼神飘忽,却又直直地挂在她身上,直到他眼前有一个黑色的身影挡住他的视线,挤开他,简慎义将谢亿贞身子原地放平,把脉。
周子熵在一旁,方汀言不敢去看他,一双眼睛只盯着自己师姑看,倒是简慎义喂师姑吃下保神丹之后,去查看了周子熵的伤势,可惜,已经回天乏术。
三人将生者带入曹山苑修养,又处理了死者的后事,杨鸯四处寻范德昶无果,来到曹山,在去往曹山苑的必经之路上,杨鸯感受到了浓烈的魔气气息,魔气残存在空气中,皮肤上传来麻麻的刺痛感,地上有土地被翻过的痕迹,诡异的血腥味久散不去。
杨鸯心中忐忑,进入到曹山苑便看到在院子里蹲着熬药的方汀言,范德昶正好端着铜盆出来换水,杨鸯一看便知大事不好。
“师姑……怎么了?”
“气急攻心,晕厥过去了。”方汀言答,“不过你放心,没有大碍,千庚君在里面看着呢。”
杨鸯说话的声音颤抖:“师丈呢?”
“走了。”
范德昶端着水盆回来,看了杨鸯一眼,二人进去,接着方汀言在门外听到瓷杯跌落的声音,杨鸯从门内冲出来,跑到门外,方汀言站起来,捏着蒲扇问跟杨鸯出来,又在房门口停住的范德昶,范德昶轻道一声:“没事,由她去吧。”
约两刻钟之后,药熬好了,杨鸯也从门外回来,一双眼红肿,低垂着眼眸,见到方汀言在忙活,拿过托盘汤碗,将药端进去了。
方汀言这才起身跟进去。谢亿贞半靠在榻上,脸上有了些许血色,但更多的是苍白,慈和的双眼望着他们,说道:“是师姑识人不清,害了你们,师姑有愧于心,我……”说着就要掀被子起身,简慎义按住她的肩膀,道:“久病之人,不宜激动。”
谢亿贞没起来,反拍拍他的手道:“千庚君,有心了,我们齐圣宗欠你的一千金,我会想办法还上的,只是眼下齐圣宗正处重建之期,急用之时,恐怕还要一段时日,我们才能还上。”
简慎义一副坦然大方的样子:“我与汀言,两情相悦,一千金是我自愿赠与,不必归还。”方汀言正要开口辩解,简慎义看她一眼,示意她不要说,方汀言理解了他的意思,不想却也顺着他的话说:“嗯,我们两……情相悦,师姑不用为我的事担心。”
谢亿贞点点头,很是欣慰。
当她亲口说出这句的时候,范德昶心中寒凉一阵,他身旁的杨鸯却试探着去握他的手,被他躲开。
“德儿,认贼为师多年,苦了你啊。”谢亿贞爱怜的目光看向范德昶,他摇头沉默不语。
后来谢亿贞困倦了,他们不好打扰,除了范德昶以外,全都退了出来。
方汀言想问杨鸯来龙去脉,杨鸯似乎不太愿意跟她说话,走路时靠近她一点儿,杨鸯就会故意慢几步走在她身后,方汀言不敢问她。
简慎义走在她身侧,偏头在她耳畔说:“你想知道的,我都知道。”然后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脸,他眼眸狭长,似狐狸眼,方汀言总觉得,他笑起来似狡猾狐狸,时刻准备着一个陷阱引人往下跳。
出了曹山山门,杨鸯告辞而去,方汀言看他一眼,不好意思地道:“现在,现在可以说了吧。”
“美人想听我必定会认真说啊。”
“油嘴滑舌。”
简慎义叉腰,摆出一副欠扁样子,道:“范德昶,亦木国太子殿下,十三年前于宫变中遭人暗算,身中凉火毒。”
“此毒是南疆密毒,发作时身体四肢如被万虫啃噬,身体滚烫非凡,宫中御医皆束手无策,皇帝发布广招天下名医的启示,寻到一名南疆巫蛊人,姓杨名风齐,正是杨鸯的母亲,杨风齐以毒攻毒,将凉火毒暂时克制住,她启禀圣上,要彻底解除凉火毒,需要在寒凉之地生活十年。”
“于是挑选寒凉之地就成为一个新难题,一国太子,身份尊贵,自是不能去靠近边疆的北地,寻常苦寒之地,人迹罕至,太子殿下又不能没人保护,集思广益,便想到了道人僧人修行之地,圣上一听,修行之地多在深山老林,确实寒凉,又不乏武林高手,于是就让范德昶先在亦木国的开济寺为僧带发修行。”
“这一修行,就是两年,还真不得了了,范德昶竟着迷于此道,要剃度出家。圣上哪能同意啊,太子出家了,江山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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