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一行将灯带出沈府,与颜阙疑等人到西市,寻访沈峤所言的古董杂货铺。
未用多时,古董铺招牌映入眼中,几人迈入店铺,老板笑容可掬迎来。
裴连城取了一串钱丢给老板:“只问些事情,请照实回答这位法师,勿要隐瞒。”
古董铺老板收了钱,见几人围着自己,便觉得这钱有些烫手,小心觑着中间的白衣僧人,却感到一片温和洁净的气息,不是寻仇的样子。
一行托起白釉莲花灯盏,语声温润,态度和婉:“敢问店家,此灯可是出自贵铺?”
老板双手捧过灯盏,长久审视,酝酿措辞:“这类灯,并不稀有,可能出自鄙店,也可能出自别家。”
颜阙疑不耐烦他的模棱两可,直接问道:“那么店家可曾接待过一名叫沈峤的公子?”
老板摸着髭须,两眼望天,一副思索的模样:“长安城里姓沈名峤的公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薛寿与裴连城对看一眼,裴连城抱臂道:“这么说,店家并不能给我们准确消息?既然如此,不如让京兆府的人来查。”
老板神情一肃,摸出账本:“不过也不见得鄙店就没有接待过叫沈峤的公子,待小人查看。”熟练地翻至一页,嗓音透着惊喜,“鄙店还真卖出过一只白釉莲花灯,恰是卖给一名姓沈的公子。”
一行又问:“此莲花灯,是店家从何处购得?”
老板合上账本,忐忑道:“是我从一座宅子收购,可是出了什么事?”
一行眉目清朗,给人安心之感:“确是出了些差池,但无需店家承担,可否烦请店家带路,是何处坊宅?”
老板沉吟片时,兴许是良心上过不去,点头应了:“此灯果然不干净,那宅子就在丰邑坊。”
关了古董铺,老板在前引路,从西市往南两坊便是丰邑坊。
一座无人居住的宅子很快出现在众人面前,宅院大体完好,杂草生出墙隙,门环虚扣,一推即开。众人踏入院中,虫鼠四下逃窜,两间瓦房因雨水冲刷,坍了墙角。
古董铺老板缩了缩脖子,觉得进入宅子后便凉意袭人:“据说这宅子转手卖过几次,每任户主都住不过几日,便匆匆搬离,夜里有不干净的东西投瓦到院中,搅扰得住户不得安宁。那莲花灯,便是小人从最后一任户主搬离时购得,说是不知哪任屋主留下的,塞在杂物堆里。”
一行持着发烫的莲花灯盏,低声道:“可有应举的读书人住过此宅?”
古董铺老板想了想,道:“听说几十年前,似乎有个书生买了这宅子,后来病死了。”
一行点点头,转身向老板致谢:“多谢阁下领路,天色不早,还请阁下早早返程。”
老板看了看西斜的日头,颤声问:“大师你们要留下来?是要驱除这宅子里不干净的东西?”
一行微笑作答:“世间生灵各有所系,无所谓干净或污秽,小僧不过是为探明真相。”
见老板面露迷茫,颜阙疑翻译道:“接下来,法师要使一些非常手段,画面可能不适合寻常人,还是不要卷入其中,速速归家为妙。”
古董铺老板懂了,神情一凛,拱手揖别:“小人告辞,法师和诸位千万小心,这处可是丰邑坊有名的凶宅。”言罢,忙不迭跑了。
薛寿悄悄扯了扯裴连城的胳膊:“我们……不用回避?”
裴连城昂起头,神采飞扬:“这种机会可遇不可求,回什么避?薛兄就不想知道,灯中女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行浅浅一笑:“几位若是觉得不适,请尽早离去,一刻之后,小僧便要关上院门。”
留下三人思考去留,一行持灯涉草而过,似在寻找合适的方位。
颜阙疑当然是要留下,观摩全程并记载。裴连城经历过龙戒一事后,便对另一个世界生出好奇,胆子养肥了许多。薛寿见这二位一派淡定,若是自己趁机逃走,日后岂不要传为笑柄?便也不甘示弱,不肯离去。
裴连城主动闩了院门,高声禀报:“法师,我们准备好了,可以开始了。”
一行清理了院子西南角的荒草,放置莲花灯,在最后一线日光隐没时,点燃了灯芯。
一行合掌,念诵:“万物有灵,若有挂碍,于此娑婆净地,各诉前身。”
光晕从灯芯一点往外扩散,水浪一样漫过整座院子,入夜的风吹过脚下荒烟杂草,颜阙疑发觉置身夜色下的荒野,远处有山川,近处有枯树,夜枭从头顶飞过,碧草掩映着白骨。
旷野的寂寥,生命的悲怆,万古的孤独,一齐袭上心尖,颜阙疑想找寻找同伴,却不见半个人影,随即,他发现自己连身体都没有,更不可能有心,他惶惶寻觅自身,终于弄清楚,他就是萋萋碧草下的白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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