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良宏:“有广府百姓相助,海贼还是从前的广府百姓,舟师上下很难防备。小儿不懂事,胡言乱语,请各位不要放在心上。”
任子墨看着李灵钥,“李大人,青曜虽年幼,但他所言有理,所见也为事实。或许这便是咱们没想到处了,去往异乡的广府人在此间还有亲眷。我现下知晓我们于何处疏漏了!”
任子霖看着兄长,任子墨叹道:“去往异国的广府商贾的归期,他们的广府亲眷必定知晓,只要不是巨风来临,他们的亲眷都能驾着小渔舟出行,而后去到海船边,接了珠宝送入城中,或是径直换了人驾渔舟归来,都能骗过海道的守卫。”
俞之远也叹了口气:“舟师有一半兵士还是广府本地百姓家中的儿郎,他们对贩私必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为同族谋利也是为自家谋利,我们哪里防得过来!”
停得一停,李良宏转了话题,对任崇恩细说了在异国驿馆见到的情形。
任崇恩惊异之极:“海道上至我,下到兵士都未到异国驿馆去过。”
李良宏叹了口气:“广府那许多官员也应当没到这样的驿馆里去过,毕竟异国商贾行为举止与我大周百姓差异极大,言语又不通,不来往也好。”
任崇恩:“异国客商在大周百姓眼中生得与鬼怪相类,舟师的兵士大多都是百姓家的儿郎,因此也离得远远的。”
李良宏点头,遂又将谢赫行私刑说了一回。
任崇恩越发惊异:“他们竟然敢在大周以私刑处置他人?这人还不是他们的奴仆,他们也能处置?”
李良宏:“那日事情紧急,是署提举陪同小儿前去,好歹是将这私刑免除了。但我私以为,私刑的情形常有,也不知广府衙门可知晓。这回是因了小儿与他们相识,才被我们得知。仅行贿不成就要私刑,那可私刑的情形也太多!”
任崇恩仔细算了片刻:“李大人,这些异国商贾为了逃避市舶司的税赋,先送你宝石,为的是等你收下这些宝石后,给他们大开方便之门,而后让一百多粒宝石不必缴税?他们能有多少宝石?”
李良宏想了想,看向霍啸雨:“我只见了十来粒,但听青曜说有二百多粒。可按这情形来看,青曜与署提举见的也不是所有的数目。”
霍啸雨正低头喝酒,听李良宏提到他,抬起头来:“这事我与青曜也是听说的。这些异国客商说的话从来当不得真。但说到这个,我亦十分不解,异国商贾都能在此间占地为王了?”
任崇恩想了想:“这事非是我海道管辖,该由此间的衙门来管。可异国客商货品又在市舶司的管辖之内,长此以往果真于我朝不利,唉。”
他叹了口气,端起酒盏一口饮尽。
霍啸雨凉凉地说道:“可这情形在广府并非只有一处,波斯客商不在谢赫的驿馆居住,另住在了他处,”
见李良宏的目光看过来,霍啸雨说道:“广府的异国商贾多,绝不仅只有驿馆内那些。”
李良宏叹道:“想必许多年来,异国客商来到此间,都是如此。往后若还是这情形,这市舶司很难设立,即便设立了也是形同虚设呀!”
他喝了盏酒,叹了口气:“翻看了广府从前的税赋册子,几乎是一团乱麻。要建立市舶司,还要理清从前的种种,按着此间的情形来酌情处理,这差使,下官是办不好啦!”
任崇恩也叹息:“舟师海道一是来此间卫护广府的安危,其次便是助市舶司设立。李大人的为难,同样也是我的为难呀!这事还真得从长计议。”
李青祥忽然小声问:“父亲,广府市舶司的从前过往就不能一刀断去么?”
李良宏向儿子看了一眼,“无知小儿,你可知此事何等要紧?关乎多少银两?你怎敢胡乱出言?”
他对任崇恩:“任统领不要将无知小儿的言语当真。青祥年轻不知事,说话没轻没重,大人不必放在心上。”
任崇恩则摇头:“李大人,话可不能这样说。祥哥儿虽年轻,但已中了秀才,这话说得有道理。实则在我看来,李大人家的两位公子学识丰沛,见解不凡。我舟师为了管这些外洋船只,花费了多少心思,但依旧有这许多异国珍宝悄然在广府出现。你让我来想,我只能将舟师的作为细细想上一回,看何处有疏漏。但曜哥儿却是另辟蹊径,去想异国的商贾会想的路子。而祥哥儿这话,也是为了将来,只是说来容易,做起来难呀!”
霍啸雨:“我与青曜亲眼见有人将异国珍珠悄悄送到银楼交易。只是那时我们不知这其中有这许多弯弯道儿。我们当时也没想明白,直到这事过去了,方才明白原来他们是做交易。”
李良宏叹道:“依在下之见,这情形在广府只怕早就成了不成文的行规。说不好连异国的药材香料也是这样沽卖给广府各家商铺的。”
任崇恩:“这也是市舶司上下在此间寸步难行的缘故了。市舶司设立,实则是动了广府各姓宗族的得利。”
他叹了口气:“我舟师海道也让广府宗族很是为难,也是他们之敌。若没有舟师海道,他们径直便能来到广府离舟登岸,将带来的货物交与宗族沽售。便因有了舟师,才不得不设法偷偷挨到岸边来,背了人交易。”
李良宏点头:“是呀。广府重宗族,若没有我们,这些去往异国的广府百姓带回来的奇珍异宝,应当也是送回各自宗族开设的商铺,不会送往别姓商铺沽售。衙门里广府的各级官员都是的此间各姓宗族子弟,自然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对着任崇恩拱手:“守卫使在此间三年,辛苦了。”
这话说得任崇恩慨叹不已:“李大人与在下都是外来的官员,在此间困难重重呀。”
霍啸雨对这些事向来不往心里去,坐了片刻对李灵钥使了个眼色,让她坐到身边来。
李灵钥摇头,霍啸雨皱着眉又示意了一回。
李良宏看到了,问:“署提举有何话要说?”
霍啸雨:“李大人与任统领正商议正事,我想请青曜坐到我身边来,有几句话向他请教。”
李良宏知晓霍啸雨先前与小女儿一同外出,有的事是一同遭遇,但他并不愿意小女儿与这位公子哥儿挨近。
可看霍啸雨的神情也知他今日一定要把李灵钥唤到身边去,不成功便不罢休。
他不指望霍啸雨能给他助力,但他今日宴请是因有事要与舟师海道相商,不能将心神分在霍啸雨身上,对李灵曜微笑:“曜儿,你可吃饱了?”
李灵钥点头:“孩儿饱了。”
李良宏:“那你坐到署提举那一侧去,帮爹爹照料好署提举大人。”
叶安将李灵钥的桌椅都挪到了霍啸雨案桌边,李灵钥坐下,小厮又拿了碗筷来放在她面前。
先前说话说得甚是热闹,李灵钥只尝了几口菜,吃了兄长剥的两只虾,算个半饱。
但她知晓父亲的意思,坐下后便没再动筷。
霍啸雨看了看她,将一只碗挪到她面前,那碗里放着几只剥好的虾。
他对着那边桌看了一眼:“快吃吧,给你剥的。”
李灵钥惊异地看着他,霍啸雨做了个鬼脸:“你说了那些许话,哪有吃饭的功夫。先前我叫你坐到这边来,便是知晓你在那边吃不好。”
“这荔园酒楼的酒菜也不错,比之陈村的也不差……”
李良宏见女儿在霍啸雨身边坐下后,霍啸雨与她说话,话声也能听到,说的乃是今日的酒菜,便放了心,与任崇恩一同商议如何办好差使。
李良宏本就被广府官员排挤,许多事举步维艰,任崇恩虽不在广府衙门,但他忙碌,却依旧漏洞不止,也很是感慨,两人相对慨叹,彼此对对方的苦处都心有戚戚,有了惺惺相惜之感。
相对慨叹了一阵,任崇恩摇头:“这情形我现下都没想明白该如何是好?防不胜防呀。”
李良宏想了想:“这情形在明州、泉州、镇海、定海必定也有,但他们为何没有我们的这许多烦难?”
任崇恩摇头:“我也还没想明白。”
李灵钥忽然在那边开了口:“因为他们离得远。”
李良宏与任崇恩都听到了他的话,都向她看去。
李良宏问:“曜儿,你这是何意?”
霍啸雨让李家的小厮将一块鱼肉送到李灵钥面前去,他淡淡地说道:“青曜说明州、泉州、镇海、定海距此间遥远。”
任崇恩摇头:“署提举固然有理,但曜哥儿所言未必是这个。”
李良宏微笑:“任统领,小儿胡言乱语,你别往心里去。”
任崇恩:“哎,李大人可千万别小瞧你家两个哥儿。他们年纪是轻,说话也状似无心,但所言却让我觉得有理。加之先前曜哥儿那话很有见地,我倒真想听一听曜哥儿的见解。”
他对着李灵钥:“曜哥儿,你说它们离得远,果真是说明州、泉州、镇海、定海离此间太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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