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护工找不到她，愤怒地打碎了一个水壶便离开了。
墙面上雪白的光向着天花板上移动过去，屋内突然变得明亮无比。
09细细观察，果然随着护工的“觉醒”，外面的“月亮”会跟随他的一举一动。
此刻白晃晃的月光照射在阴暗逼仄的房间里，一地的碎玻璃渣仿佛反射了幽冷细碎的刀光。
又等了一会儿，她才拉下闸门轻松从墙上跳了下来，滚到了窗户下沿，死死贴着墙根，大气都不敢出。
老太太只有一米五左右，肌肉虬劲、骨头硬朗、筋膜延展性极佳，灵活得像只猴子、
09怀疑她以前可能是个杂技演员或者瑜伽大师。
也对，没点真本事还搞这种邪术，想活到这么老可不容易。
屋外很乱，无数细碎的脚步声传来，惨叫接二连三，伴随着血肉飞溅的噗嗤声。
似有似无的铁锈味萦绕在鼻尖。09直觉不对，脚趾间已然覆上了一层温热浓稠的濡湿，和早已冰凉的尿液明显不同。
低头一看才发现鲜血顺着门缝蔓延到屋内，如逃离蛛卵的蜘蛛一样四散开来。
而与此同时，月光竟然又一次进入了屋内。
她立刻将手中的针头藏进袖口里，一个鲤鱼打挺伸展四肢，攀着束缚扣将自己悬在了床板底下。
冷汗一滴滴从09额头冒出，这核心和四肢力量强到令人发指，竟然硬生生救了她一命。
一缕花白的头发掉进血里，那滩猩红登时涌动起来。
血液汇聚到一起，仿佛沸腾外跳的滚水般，竟然向上伸出了一条舌头，卷走了她的白发和地上乱爬的一只蚊虫。
没多久，地面上的血液也被吸收得干干净净。
望着那锃亮洁白的地板，09以为自己老眼昏花。
微微动了动脚趾，皮肤摩擦着多了些阻力，她才确信是沾过某种凝固后的液体。
然而惨白似雪的光还没走，从门口的小窗退了回来，
09定睛一看，才发现它已经变成了一条雪白的蟒，一寸寸游移着，爬向了天花板。
没有闸板的通风管道容纳了光的蛇躯，流线型更适合在狭长的空间里游走，它肯定很快就能抓到那只惊恐乱窜的猴子。
09舔了舔颊侧的嫩肉，清新的铁锈味刺激着大脑，让她保持平静绷紧肌肉。
那雪白的肉蛇无功而返，失望地从通风口里退出，纤长如拉面的脖子上一颗毛茸茸的脑袋掉出来，空空的右眼眶围墙似地扎了一点晶莹的碎块。
光蛇大半个身子盘旋在天花板上，像一团蜷曲的面条。他呈弓形向门口拱过来，诧异地停住。
黑暗中汹涌着乌云，云层阻隔了月亮，收回不了释放在外面的光。
就是现在！
09猛地从那一小方黑暗里扑过去，辅一落入惨白的光线里，便感受到灼烧的疼。
留置针自指间飞出，噗呲一声，连带着一个眼球被拔出来，远远地扔进了门缝里。
“啊啊啊啊——我的眼睛！”护工惨叫起来，那一瞬间他似乎恢复了一点神智。
然而没什么用了，眼前的老太倒挂在病床围栏上，双手握住了他被无限拉长的脖子两侧。拇指用力一摁，那白蛇似的脖子逐渐涨红发紫，挣扎了一番便倒在了地上。
09放开他，双手手掌发红，有轻微烫伤，左手无名指与手掌衔接处有一个小小的水泡。
这老太太是个左撇子，这点和她一样。
不过09上学后就被强行矫正了，双手都很灵活。
她看了看窗外，新月之外，那轮巨大的“眼球月亮”仿佛在和她遥遥对视。
实际上中间的小黑点上蹿下跳地监视着地面的一切，仿佛失灵了疯癫作乱的流水线机器。
紧接着那小黑点突然不动了，一滴鲜血般的猩红色蔓延开来，乱窜的瞳孔痛苦地缩了缩，彻底不动了。
刚才她蝙蝠似地吸在床板底下，就是为了躲避只要有缝隙就能无孔不入的光线。
09推门离开，外面的走廊变得出奇的安静，只有混合**气息的浓郁血腥味提醒她发生过什么。
她又退了回来，地上只剩下护工变形的脖子，丝丝白雾从中上升，像是桑拿房的蒸汽，又像是日式庭院里喷了液氮的蜿蜒造景。
顺着巨蛇般的脖子望去，安了阻隔器的窗户外，章平的身体被长脖子悬挂着，风一吹轻轻地晃。
仿佛有人在用白色床单上吊。
09皱了皱眉，刚想迈步离开，诡异的电子音在脑中响了起来：
“‘眼中的明月’已被诛杀，所有非人力监控系统将会失效，恭喜普通玩家09号，获得参赛资格。”
下一刻，她被传送至一个虚无的黑色空间里。
12盏血红色的莲花灯依此亮起，每一束猩红灯光中浮现一个模糊的身影，在身影头上标示着序号。09注意到其中有三盏灯紧接着又熄灭了，有种不好的预感。
还亮着灯的人影们吵了起来：
“哟呵，就死了三个，好弱鸡啊！”
“不是链接者？我没听错吧？”
“我去，牛X啊！刚刚普通人不是异化就是全被杀了，还真有能飞升的？”
“好矮啊？这是小孩子吗？”
09不明所以，小心观察着，并不打算加入他们的讨论。
红色莲花灯看不清真容，但隐约能看见身形，这些人高矮胖瘦各不相同，姿势也不一样。
有人正襟危坐、有人边走动边冲看不见的路人点头，有人双腿交叠躺着，更有甚者像是在倒立。
09“认”出来其中一个高个子的短发女人，这人好像和自己同寝过，她睡10号床，根据原主情感反应，两人关系应该还可以。
“我是玩家系统，12名参与者已集齐，副本【枫杨市精神病院】正式已开启。”冰冷悦耳的女声响起。
有人立刻愤怒地叫骂：“都死了三个人了你跟我说正式开启你没事吧？”
玩家系统不答，冷漠地宣判着众人的死期：
“这里是【枫杨市精神卫生中心】，您的大脑生病了，医生宣布您要住院一周。
“除了重获健康，还请您在精神病院中保持正常、配合治疗，并在一周后找到精神病院的【入口】，否则将会被副本诛杀。”
女声停顿几秒，参与者们又吵了起来：
“没了吗？”
“什么！没了？啰嗦那么多你告诉我不是规则怪谈？”
这时有人问道：“本主呢？”
系统：“此副本为初生副本，尚不存在本主，因此本主祝福无法兑现，各位玩家请以生存为第一要义，避免无意义竞争。”
对面那几人吵得更凶了：
“初生副本？我看你是畜生副本吧？”
“哪个孙子开的这个副本？！”
“‘发牌人’呢？‘发牌人’救一下啊！”
系统停顿了一会儿，见参与者终于安静下来，便继续道：
“欢迎进入‘蓬莱游戏’，所思即所得，祝您好运！”
……
再睁眼，09回到了禁闭室。
周围很安静，安静得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然而洁白病房里浓郁的血腥味盖过了消毒水的气息。仿佛清理干净后的屠宰场，空气里还残留着残杀的印记。
章平那面条似的脖子已经不剩多少，像冰块融化似地冒着白气。
09起身去牵拉龙骨似的颈椎，想趁着脖子没化完，把对方的尸体拉上来。然而章平的身躯太过高大、通过不了窄窗，她随即放弃。
至于章平的脑袋，落在房间的另一处角落，刚好面朝着她。
章平脸上的血已经结痂了，一只眼眶空洞，另一只眼睛瞳孔缩得像针尖，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窗外巨大的圆月依旧是被血染红了的样子，章平眼球上针尖似的小点跟夜空中奇怪的天体重合着，好像扎在她身上，09心里有些毛毛的，很不舒服。
她拉扯着颈椎，钓鱼似地将那脑袋慢慢收了过来，扣住眼眶摆在床头柜上，转了个面。
她是个cult片爱好者，去鬼屋喜欢反过来吓NPC。至于血腥味，小时候回老家过年，村里杀猪，村里有个古老风俗是将第一刀留给小孩子，以锻炼打猎的勇士。大多数小孩胆小，家人又忌讳，这事儿就落到她头上。
09一个小女孩干净利落地给大白猪放血，感受着生命在手中的流逝，猪血喷出来溅在她脸上，周围大人的眼神很异样。
而现在她又服用了镇静药物，整个人像被包裹在塑料薄膜里，对这一切没什么恐惧感。
肚子里发出叽里咕噜的声音，这一天她闹得滴米未进，全靠输营养液维持。
她现在很想吃牛肉，报完志愿的聚会大伙就准备去吃牛肉火锅来着，现在闻着生肉的味道她都饿了。
想到自己断层的记忆，09叹口气，仿佛面对数学压轴题，直观感受到“绝望”的含义。
感受着如雷的心跳和天旋地转的视野，她倒在床上盘算着黑色空间里发生的一切。
首先是她所处的世界，这里明显不是原有的枫杨市，甚至都不是地球。
如果用她看过的幻想类作品，应该叫什么“亚空间”、“主神空间”之类的地方。
其次，根据系统所述，他们想要活命，必须完成“一周后找到精神病院入口”的任务。
这句话拆解成两部分。
第一是他们需要找到精神病院的“入口”，那么根据她玩过的游戏，这个诡异的地方多半是个迷宫、或者出入口会埋下一点坑；
第二是系统所说“一周后”，意味着要在这个鬼地方活七天。
09拿缺了个豁口的门牙磨着嘴唇，望着墙上的电子钟，电子钟显示2024年2月5日1：24。
“但是这个‘一周’有水分，时间确实在变快，杀了章平到现在，不可能过了六个小时……”
虽然没有证据，但她猜想自己要是能成功在“一周后”找到“入口”，完成任务，说不定能回到原来的世界。
看着电子钟显示2:00，09翻身爬起来，想到了一个人。
牛肉火锅、K歌、大学生活……多么美好的人生在等着她啊！
没空伤春悲秋了，房间里是一串长长的颈椎，外头挂着一具无头男尸。
这么刺激的事情被她碰上了，先活下去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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