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三十八章,我又喜欢的人了

地处西北,灵州却与一路来的地方不同,莫名地多了一丝春意和温婉。

或许是肃杀的景象看得多了,此地的绿意和湿润令宋玦的心情莫名地好了几分,一望无际的农田与炊烟袅袅的村庄,热闹繁华的市井与多样的风土人情。

此地物产丰饶,更被镇西王治理得井井有条,亦不愧是文人墨客笔下的“塞上江南”。

宋玦方至城外,便瞧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在宋玦瞧见对方的同时,对方也瞧见了宋玦,瞧见宋玦那脖颈处的红痕和苍白的脸色原本的笑意化为乌有,三步作两步朝宋玦走来:“这样大的血腥气,你受伤了?”

宋玦停马看向来人,微微有些诧异:“白诩,你怎么在这里?”

白诩言语中稍带调侃,乂手一拜:“收到京中递出的消息后,便知晓你动身了,算了算日子也就这几日,宋公子大驾光临,我又怎么好意思有失远迎?”

宋玦失笑:“那你便在城外干等了几日?”

“也不尽然,我还带了几本书来,除此之外,我还帮着那些大爷大娘们守摊子。”白诩指向不远处那几位还未收摊的老人道。

宋玦无奈:“得亏他们不知道你是小王爷。”

白诩摇头叹道:“便是知道了又如何?说到底朝廷欠他们的,说得好听独子不征,可战事起的时候,每个州县都有征丁的数目要求,权贵的儿子不去,富商的儿子不去,那谁去?到头来不还是轮到这些普通百姓?

他们都是失去了孩子或是丈夫的,家中就一个人或是一对老夫妻,田地都是乡绅权贵的,他们这个年岁早已干不动农活了,上山捡些柴火,砍些毛竹来做扫帚簸箕也可以卖上几文钱。”

“不说这些了,还是快些回去罢,你的伤得请府医来治,要是留下什么病根,那可了不得。”白诩说着便唤小厮牵来了马,他翻身上马在前面引路。

而宋玦则跟在身后,心中思绪万千,他见过这样的老人,可天下这样的老人何止万千?

“小娃娃,活到这把年纪了,头天躺下去第二天能睁眼就不错了,哪敢想太多哦。”

“人死了,可日子还是要过的。”

“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大娘摆着手笑说着过去了,可那浓郁的思念却看得彼时的宋玦心下发酸,怎么会过去了?怎么能过去了?

一个人又怎么度过往后余生?只是后来宋玦才明白,原来一个人是真的可以活下来的,就像行走在大漠拖着步子行走的旅人,那样的疲倦,却看不到前路与未来。

灵州与长安是不同的繁华,地处西北塞上,这里有的不仅仅是汉人,有些新奇的玩意儿和食物宋玦更是见所未见。

也难怪古人说,行万里路。

宋玦好奇的目光被白诩察觉,遂失笑道:“改日等你伤好些,再带你出来逛上一逛。

‘贺兰之山五百里,极目长空高插天。断峰迤逦烟云阔,古塞微茫紫翠连’,这贺兰山你定然也有兴趣。”

宋玦正色道:“此事不急,总归是来日方长。那你呢?总不能是真的来恭迎我的?”

“你啊,可真是了解我。”白诩哑然,“只是你受伤了,此事还是暂缓,过几日再说。”

宋玦颇不赞同:“何必暂缓?我又不是重伤不治了。”

白诩急于说的想必不是小事,于宋玦而言,暂缓二字便是因小失大。

面对宋玦咄咄逼人的架势,白诩只有认输:“瞧你这中气十足的模样,好好好,到府上瞧过大夫以后再说。”

二人一路漫无目的地聊着,便到了镇西王府。

镇西王府恢弘气派,却又有些年久失修的破落陈旧,但这并不矛盾,反而别有一番古朴风雅的味道。

这宅邸本是太祖皇帝赐予他一母同胞的兄弟康王爷的府邸,经年累月辗转到了如今的镇西王手上,既有旧邸,便无须大兴土木劳民伤财去辟上一处新的镇西王府了。

白诩先行翻身下马吩咐了小厮去请府医便行至宋玦的面前将他身后的小孩儿抱了下来。

宋玦这才翻身下马提起行囊。

马匹由阍吏牵走,宋玦站在门口那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白诩有些看不下去,若不是知晓宋玦好强,自己都想去扶他,最终还是夺过了他手中的行囊:“我来替你拿,你这幅模样,到时候怕有人说我们白府虐待客人。

跟我来吧,你的房间我早就命人替你准备好了。”

“给他拾掇一间房出来吧,在我隔壁便好。”宋玦瞧了眼钱虎,那般局促不安的模样,怕是有满腹的疑问与惶恐,就说孩子麻烦,还得找个时辰同他聊上一聊。

白诩笑得有几分洒脱不羁又带着点吊儿郎当:“宋公子之命,小人哪敢不从?”

宋玦哑然,他这风流浪荡的做派倒是一如既往,怪不得能在群玉苑那地方混得如鱼得水,谁人又知那个流连花丛的富绅子弟会是镇西王的小公子。

白诩为宋玦准备的又岂止是一间房,而是一座院子,院落不如宋玦还是长宁侯府世子的大,但却是清雅精致,墙角的几株梅花与兰草相映,斑驳的竹影稀疏,更显清幽。

小厮的脚程很快,在宋玦刚踏入院中不久,便领着府医来了。

白诩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宋玦的神色问道:“宋公子可还满意?”

不论这其中多少利益纠葛,多少筹谋算计,至少他去做了,宋玦莞尔:“白少爷有心了,在下自是满意的。”

“冬青,去拾掇间房来带这小孩儿住下,顺便再给他备些吃的。”白诩吩咐了领着府医来的小厮又看向宋玦,“先让府医替你诊治。”

钱虎抓着宋玦的衣袂,那惶惑无措的目光可怜极了,寻常人家哪见过这般光景,有如天堑仿若云泥。

“乖,跟着他走罢。”宋玦揉了一把他的脑袋,“在你长大之前,我不会丢下你。”

钱虎依依不舍地跟着名唤冬青的小厮走了。

白诩这才打趣道:“宋公子菩萨心肠,又是从哪里捡来的小孩儿?”

宋玦睨了他一眼,并不言语。

进入室内,宋玦方觉诧异,看向白诩的目光带着几分莫名的探究。

白诩解释:“你说过,你喜欢将卧房和书房连通在一起,我只是按着你的喜好吩咐下去而已。”

宋玦笑而不语,坐下由大夫为他诊脉,其实外伤反倒是最不重要的伤了,内里的才难根治。

府医诊脉过后又瞧了伤处,拿处理过的针线将宋玦的伤口缝合过后嘱咐了一些忌口和用药的时辰这才告退。

房中只余二人,

白诩坐在了宋玦身侧的位置兀自给自己倒了杯水:“这样大的豁口,要是我恐怕早就疼的哭出来了。

你竟这样若无其事。”

宋玦随手拭去了额间的冷汗,咬牙道:“我现在哭,是要人心疼的,这里既然没人心疼,那我哭了也是无济于事。”

“谁说的?我心疼你啊。”白诩斜斜的坐着翘着二郎腿瞧着宋玦,自有一股风流态度。

宋玦失笑:“是先说正事还是私事?”

“你还有私事同我说?”白诩将自己的那杯茶水推至宋玦面前,又重新给自己倒了另一杯。

“自然是有的。”宋玦意味深长地瞧着白诩,“听说白小公子至今未曾娶妻?”

白诩,喝了口茶语调颇为随意:“山河未定,何以为家?

再说了,多年前我只身入长安,每日不同的温香软玉在怀,若是娶妻岂不是对不起人家?

我总觉得我是个付了钱去伺候人的小倌儿。

像我父王,皇帝送给他的美人儿,明知是奸细,可该宠得宠,该幸要幸。

又不是过家家,不假戏真做,你觉得美人儿会信?还是皇帝会信?”

宋玦目光带着几分质询:“那如今呢?白诩,我不是一个会装聋作哑之人,不论是作为朋友还是同伴,都过了。”

白诩微怔,随后摇了摇头无奈地笑了:“宋玦,你未免也太看低自己,会被你吸引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当初我没有对你做出逾矩的事来,今后也不会。

相较于那点情愫,我想同伴这个身份对我更重要。

倒是我二哥,或许会以为你是我的人对你百般针对。”

只是他们这些人,从一开始就将他们所有的一切都置之度外了,就像自己会决然地离开周彧一样,宋玦倒宁愿对方是觊觎自己的皮相:“怎么说?”

“我替父王做了件大事,他自然看不惯,不想着如何上阵杀敌,如何平定天下,就在做梦日后谁来接替父王的那个位置了。”白诩嗤笑了一声,那笑里带着几分自嘲,“只可惜不会是他……也不会是我。”

宋玦讶然:“你没想过?”

“若只是王爷也便罢了,若有一日坐上……”白诩说得那样坦然,“我这些个兄弟中适合坐那位置的只有我大哥,他足够清醒理性,也足够‘无情’,御下为君他都学得很好。”

宋玦深深地看了白诩一眼:“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你——的确不合适。”

“要不怎么说物以类聚呢?你看你自己就知道我合适不合适了。

就好比楚霸王,他是英雄,却注定成为不了君主。”白诩轻叹一声,将杯中水一饮而尽,“天若有情天亦老啊,可这天道向来是无情的。”

言语中那丝莫名的感伤令宋玦也有些读不懂,犹豫间宋玦还是开口道:“我有喜欢的人了,他很好,待我也很好。”

“那很好啊。”白诩挑眉,言语中有几分释然又似是自我开解道,“宋玦,其实我很佩服你,那样的处境,要我只会想方设法地活下去再考虑其他,但你竟然妄想着搭上我这条线。

当我觉得你了不起的时候,你似乎比我想象的还要厉害。

当初你知道我有多怕你会走不出来,孤寡一生。”

宋玦笑着否认:“是搭上你才让我有了活下去的可能。”

那时候他是真的想死了,是白诩给他愚不可及的理想带来了实现的希望,虽然很遥远,不知要走多久,要迈过多少荆棘,却是有可能的。

不过现在不同了,他想活下去的理由多了一个,也是最重要的一个。

白诩起身,举止间带着几分豪迈,一拍桌面:“就冲你这句话,以茶代酒,我敬你一杯,等来日你伤好了,我们不醉无归。”

宋玦失笑,起身回敬了一杯,瞧着白诩的模样释然了几分,他的性子豪爽,倒显得自己九转心肠了。

宋玦只会在阿彧面前哭唧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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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第三十八章,我又喜欢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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