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日前传来消息说遂安公主出嫁了,由瑞王殿下护送,我还是第一次见一国的嫡公主这样着急嫁出去的,不是才传出来和亲的消息吗?”
“宋玦,你这样激动我会以为你喜欢的是百里敏安。”
“宋玦,人各有命,你救不了所有人。”
……
我怎么可能会喜欢遂安公主?她是大周最雍容华贵的一支牡丹,只是在国家足够强盛的时候才会为世人欣赏赞颂,否则……也只是被牺牲而已。
到头来,都逃不过命数二字。
只是牺牲一个女子换来多少利益?只赚不赔的买卖。
明知结果却是无力挣扎,这世道要求你子孝父、臣忠君,公主的受天下人奉养就该有牺牲的觉悟,可这样的牺牲是对的吗?
救谁呢?我连自己都救不了,宋玦不禁自嘲,心绪因为皇帝荒唐的决定而纷乱了几分,等理智回笼,宋玦才回过味来。
用他那只受伤的胳膊的手掌重击了一下桌面,几乎是立时起身,那鲜明的疼痛感令宋玦倒吸了一口凉气,却也是顾不得了:“公主和亲,皇帝根本不是为了胡族的战马。
如此关头北和南战才是最紧要的,否则就是腹背受敌两面夹击,我理解他想和胡族打好关系,客观上来说,牺牲公主也并无不可。
正常来说,应当有三媒六聘三书六礼。
公主的婚期不应该如此仓促。
近几年,有了……周彧替他做事,狗皇帝的脑子愈发不好了。
也或许,他……连这半壁江山都不想保全了。”
“你胳膊不想要的话,我趁早替你废了。”白诩同样起身,行至宋玦的面前险先忍不住亲自上手去检查其伤势,语气有些冲,“人的**如同决堤之水,坐在那位置上,是疯了才不想保全自己的江山。”
“我无碍。”宋玦苍白地扯出一个笑来,“可保全的代价成本太大了,有些的他不是不懂,也或许只是故作糊涂。
半壁江山守不住,一半的一半也未尝不可,总之他只要还坐在那个位置上他就还是皇帝,还有着生杀予夺的大权……和醉生梦死的富贵。
胡族历来觊觎我大周的疆土,若能入主中原,谁愿意呆在漠北,他不怕遗臭万年吗?”
白诩难以置信:“你是说……不会,他怎么敢引狼入室?”
“谁知道呢。”宋玦嗤笑了一声,“皇帝让平阳随军出征了。”
白诩反应了一会,才知道他说的是谁,“你那个小青梅?”
“国家本就没有太平几年,权贵们还肆意挥霍,国库空虚,物资什么的都跟不上,他让平阳去,是没打算胜。”宋玦解释道,“我并不是说平阳没有才能。
只是这世道,女子要胜出男儿许多才会被人所看见,也或许终其一生都不会被人看见。
凭镇国公之将才尚需女扮男装才有了被人赏识的机会。
武安侯没去,平阳去了,皇帝以为她是胡闹,权随了她,若战死疆场,襄王也怪不了他。
他忌惮襄王久矣,一直在找下手的机会。
流血牺牲的是平民百姓,可对于王公贵族来说,求和的成本也远远比战争要低得多,至少没有人愿意掏空家底充作军饷。”
“真是……”白诩一时无言,他倒是没有去这样深地去想那人。
“以史为鉴,若世人真的能够以史为鉴,天下之势又哪里会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只是如今分的太久了,也到了该合的时候了。”宋玦一直觉得这句话太过理想,对于世人来说如此,对于皇帝来说更是,莫说以史为鉴,便是忠言逆耳也是难以听得进的,毕竟那可是“天子”。
白诩哑然,又想起了另一桩事来:“对了,父王这几日一直念叨着见你,晚些或许就要请你赴宴了。”
宋玦意味深长地瞧着白诩:“是念叨我?还是念叨我带来的东西,亦或者是我身后之人?”
白诩答非所问:“我父王不像我,你小心些。”
宋玦觉得有趣:“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向他提起我的?”
“父王是礼贤下士之人,我不曾诓过你。”宋玦远赴千里,他手中的筹码足够诱惑,怕的无非是选错了人,白诩再三强调也不如宋玦亲自去接触的好,方才的提醒倒显得画蛇添足了。
宋玦答:“见汝,便知汝家风。”
他们的答非所问又好似一问一答。
彼此心知肚明,今日的宴会并非重点,而今夜的商谈是开始,是基石,是重中之重,关系到他们来日。
这天下风云变幻,而我想奠定乾坤。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便有人来请宋玦了,这样大的排场只为宋玦一人,怕是一场鸿门宴。
宋玦调侃白诩道:“你明知你父王会来请我,我又怎么能休息几日?”
白诩稍显尴尬:“若你不想,大可推诿,或者我替你回绝了。”
“不必。”宋玦摸了摸袖中的锦囊,莞尔道,“毕竟等不及的,又不止是你父王。”
这样多年,我也早就等不及了。
“那好,天色尚早,你先休息。”白诩斟酌着语句又道,“院中的仆婢都是为你准备的,你可以随意使唤,不为监视。
若不放心,我可以陪你去人牙子那再买两个来。”
宋玦失笑,随即摇了摇头无奈地看着白诩说道:“或许我的经历给了你错觉,但我并没有那样多疑。
并非所有的君臣都如我朝那般,历史上君臣佳话不少。
有道是‘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心向往之’,我既然来了,就希望诸君是能够上下一心的。
天下未定,我们既有同一的目标,又何必互相猜忌。”
白诩会换位思考,有些想法是站在宋玦角度上的,可到底不是宋玦,不能真正了解他的想法。
那样豁达,或许还是不够了解,“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白诩莞尔:“如此便好。”
说着白诩便推门离去,那道欣长的背影那样的肆意,宋玦仿佛瞧见了少年时的自己,但又不是……
可那是即便再怀念也回不到从前,宋玦长舒了口气,他总在逼着自己朝前走,为了那些逝去之人,更为了活着的人,所幸这条路上并非孤身一人。
宋玦同样走出了门,问随侍在门口的小厮:“那个跟我来的小孩儿呢?”
小厮低眉顺眼道:“回公子,安排在左厢住下了。”
宋玦又问:“你叫什么?”
小厮答:“回公子,奴名唤杜仲。”
“从前是伺候白诩的?”宋玦是从他的名字里察觉出的,也或许白诩那还有荼蘼、合欢、黄芪、当归什么的呢?
杜仲并未答话而是将头垂得更低了,不言语是为默认,宋玦道:“你带我去,以后便跟着我罢,不必拘谨。
你家公子的朋友,应当不难伺候。”
“是。”杜仲引着宋玦到了院中左侧的一间房门口。
来的路上,宋玦还瞧见了这院中似是还有小厨房,其中传来点心的香甜味,像是某种奶糕,多年未尝过了,这里的师傅做的应当是正宗的罢?
杜仲停在了门前:“公子,便是这里了。”
“好,你先下去罢。”宋玦其实已经并不大习惯有人伺候的日子了,原本他也不是那习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性子。
至于周礼,那便另说,或许是爱屋及乌,总觉周彧身边的人都有趣极了,且心思纯粹,一眼便瞧得出他们在想的什么,便忍不住想要逗弄。
宋玦抬手轻扣门扉这才推门入内,开了门便见坐在桌前的少年对着一桌的糕点蜜饯发愣。
“怎么?还不饿吗?还是说你更喜欢路上的那些干粮?”宋玦说着顺手关了门,坐在了钱虎身侧的位置。
宋玦来了,钱虎一瞬间找到了主心骨,看向他的眼神却是复杂,而后晃了晃脑袋:“不是。”
宋玦瞧出了他的心思:“有什么想问的都可以问。”
钱虎垂下了目光不去看宋玦,犹豫间终于鼓起勇气开口:“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到底是什么人?能让镇西王府的小王爷这般对待?”宋玦替他补全了言语,“其实一开始你便猜测我出身不凡不是吗?
怎么了?现在怕了?”
“我不怕你,只是尊敬你,但你似乎……”钱虎一副苦恼的模样,找不出词汇来形容这样的感觉。
“我比你想象中的更值得你尊敬?”宋玦失笑,是小孩儿见的太少了,这天底下多少人一生都困于方隅。
晨钟暮鼓,小桥流水人家,这样也未必不好,若是太平,还真的想过上一过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
“我不是什么值得尊敬的人,我知道在这样陌生的地方你会拘谨,但你要学会适应,我相信你可以的。”就像你适应亲人离世独自一人求生一样,面前这个小孩儿不是脆弱之人,只是稍有迷茫而已,宋玦告诉他,
“若怕我会抛下你,那你便尽你所能跟上我,让你在我这变得有价值,成为无可替代,而不是负累。
在那之前,我会给你时间。”
少年好像懂了,但似乎又没懂:“怎样才能变得有价值?”
“自己想。”宋玦起身告诉他,“我先走了,有不懂的你可以问院中的小厮,想吃什么自己去小厨房说一声,一路奔波,好好休息罢。”
言罢转身便走,
“那你呢?”钱虎急忙起身问了句。
宋玦答:“自然是去做我该做的事。”
看着门口消逝的身影,钱虎隐约明白对方要做的事是要等自己变得“有价值”才能够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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