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先处战地而待敌者佚,后处战地而趋战者劳。
故善战者,致人而不致于人……
故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能因敌变化而取胜者,谓之神。
故五行无常胜,四时无常位,日有短长,月有死生。”书架上最显眼的是一本《孙子兵法》,而之所以显眼也是因为这本书最为陈旧,书页都被翻烂了,中间密密麻麻的是宋玦标的注释。
“我便在此间住了数年,这本书是我最为喜欢的一本。”宋玦坐在周彧的对面,手掌支撑着下颚言笑晏晏地说着,“前人评价它是‘观诸兵书,无出孙武’,我深以为然,它不仅仅是一本兵书,为官为商为人都用得到。
篇章不算多,但字句皆是真言,每一次读它都有不同的体会。”
长宁侯府被抄家后,那座府邸便成了当今鸿胪寺卿的府邸,往事如烟,如今还留有宋玦旧日痕迹的竟是在这群玉苑。
书架上有的不止是书本,还有画卷、两罐棋子、一些摆件……
除此之外,更多的是在这风月之所会有的东西。
宋玦的那些嫁妆与之相较,简直是小巫见大巫,这里的东西简直是——不堪入目。
刑架、刑椅、木马、悬在空中的链条与镣铐、看起来就不大一般的床榻……
思及宋玦过往的经历心中只有刺痛,又哪里有心思去想风月之事。
宋玦将棋盘和棋子拿了过来,戏谑道:“阿彧,你还未说,美人美还是我美?”
提起这个,周彧总有些心虚:“自然是你美。”
宋玦将棋盘摆在桌上,棋罐搁置在各自的面前而后坐下,幽幽道:“与那么些个美人住在同一屋檐下,督主大人就不心动吗?有没有做什么不该做的?”
“又不是美人我便会心动。”周彧为自己辩驳的模样有几分急切,“再说了,我一个太监又能做什么?”
“督主大人不喜欢美人吗?可我怎么觉得督主大人喜欢得很呢?”宋玦故作沉思,“我可是记得某人第一次见我的时候眼睛都直了,你说是不是?啊?”
宋玦轻笑,他微微倾身抬手勾了勾周彧的下颚,有几分**的意味,而后又坐了回去端正了身子:“太监不能做什么?太监能做的事可多了呢。”
而后言语间又故作惆怅:“若我有一日,变老了变丑了,那可怎么办呢?可就在督主大人这里失宠了呀。”
“不是的。”周彧立时慌了,急忙解释道,“‘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阿玦的容色倾城,便是谁见了也会难以忘怀。
但我对阿玦从来都是真心实意的……”
“我知道,是我错了。”明知周彧在感情上老实,却还这样逗他,宋玦连忙说道,“我方才只是开玩笑的。
两心相许,白首永偕,周彧,我爱你。”
周彧苦惯了,过去的几十年得到的爱是那样少,是将他卖入宫中连记忆也变得模糊的家人,是周平周礼他们,可他爱起人来,却是那样的炽热,令人难以抗拒。
“两心相许,白首永偕。”周彧喃喃,“这可是你说的。”
“嗯,我说的。”宋玦忙不迭地颔首,又告诉他,“我们来下棋吧,输家答应胜者三个要求。”
周彧哑然,他又哪里下得过宋玦:“你不妨直接要求我。”
宋玦莞尔,在棋盘上落了颗白子:“不能这样说,万一我的棋艺退步了呢?万一我想让你赢呢?”
棋子已落,周彧也只有硬着头皮下下去了,琴棋书画这两年倒算是有所精进,既然阿玦想下棋,便只能陪着他下下去了。
结果却是出人意料,是周彧胜了。
“阿彧赢了,阿彧可以要求我三件事。”宋玦只是……以后都不想让周彧输了,他干脆起身坐到了周彧的腿上,在对方的耳畔意味深长地说道,“什么事都可以。”
“我……”周彧心知方才的棋局是宋玦让了他,不过他们之间,谁胜谁负却都无妨。
宋玦看着周彧的眼睛眨了眨眼:“想不出来么?想不出来也可以先欠着。”
斟酌过后,周彧开口道:“告诉我你这一年离开发生的事吧。”
宋玦的神色语调略带嫌弃:“就这个啊?阿彧,你好没有情调。”
不过周彧也没有改变主意:“就这个。”
宋玦思索了片刻过后开口道:“我在去灵州的路上拐了个小孩儿过去,叫做钱虎的,下次可以认你做义父。”
周彧无奈:“我没有收义子的癖好。”
宋玦故作茫然:“周平他们不是吗?”
周彧失笑:“你知道他们到底是什么身份。”
“好吧好吧。”宋玦没再继续纠结下去,而是继续说着,“后来到了灵州没过多久就起事了。
不过话说回来,灵州不愧是有塞上江南的美称,当真是人杰地灵,镇西王治理得也很好。
或许如今这天底下最太平繁荣的地方就是那儿了。
不过除白诩之外,我还在灵州遇见了一位故人,我年少时无意间救下的书生如今已是军师了……”
那你可知我们的初遇是在是十四年前,我也曾是你无意间救下的人呢?周彧稍有感慨,却还是安静地听宋玦说着。
宋玦的语调算是轻松,却又是那样的难过,他说:“后来我就做了将军了,看过许多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场面,将军的战功是用兵卒的尸骨垒起来的。
可除了父母亲人外,没人会记得他们的名字。
慈不掌兵是有道理的,要是何逸年去做将军,他怕是会疯掉。
有人告诉我他家中的新娘怀孕了;有人告诉我他家中的老母方才去世;有人告诉他家的孩子考上了举人;而有的人本身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他告诉我他家中只有几个弟弟妹妹了,如果他死了,就把他的衣裳以及攒下来的粮食和银钱交给他的弟弟妹妹们,而最后他就真的死了。
镇西王有个儿子,或许是纸上谈兵,从未上过战场,竟然为了与兄弟们争权夺利置将士们的性命于不顾,更不顾全大局。
我也差点被他害死。
将军的命很值钱吗?危难之时需要将士们豁出性命去保护,千金易得,一将难求,以大局为重,的确如此……”
“阿玦,别说了。”悲怆笼罩着宋玦,他又沉浸于感伤之中,周彧本想了解他这一年多是怎么过的,如今却是后悔了,“我有件事要告诉你,十四年前,中秋宫宴,我们曾见过的。”
宋玦的思绪回笼,听得周彧的言语忍俊不禁:“你以为我记不得了,还是未能认出你来?
或许一开始我是没认出来,但如你所说,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
阿彧的这双眼睛很熟悉,也很难忘记啊。
两年我醉了酒,不是还说漏嘴过吗?
我是以为你忘了,不过是少时的一面之缘,忘了也就忘了,我难道还要同你说很多年前我帮过你,你要知恩图报这样的话出来?”
宋玦说着笑意更甚,许久没有这样由心的愉悦过了。
周彧心下一片柔软,失笑道:“我以为……你那是酒后胡言。”
而后又是稍带戏谑的调侃:“阿玦当然不会挟恩图报,毕竟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做好事不留名。”
旧日那番稚气的言语被周彧说出口,宋玦也不觉得羞耻,白云苍狗,有的只是感慨而已:“那时候的阿彧乖巧可爱,他们也忍心欺负你。
不过也是,越乖的人才会被欺负的越狠。”
宋玦深深地注视着周彧的眼睛,语调温柔:“这是因果,会有福报的。”
语毕便在周彧的唇上落下一吻,一触即分,他们的额头相抵气息交错,宋玦道:“你就是我的福报。”
风起于青萍之末,虽然这阵风没能救得了十五岁的宋玦,但告诉了二十三岁的宋玦他少年时做的并非错事,或许张狂、或许天真、或许不顾后果,但也因此,异常珍贵。
周彧似乎被宋玦这样的言语惹得有些无措,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接话,这话比宋玦过往所有勾人的言语行径还要令人耳热。
瞧着对方的模样,宋玦的双手环上周彧的脖颈,他俯首过去,温热的气息喷撒在对方的耳畔。
宋玦舔了舔周彧的耳垂,见人本能地瑟缩了一下。
宋玦莞尔,他家阿彧真可爱,他要活下去才是,长长久久地活下去,才不要把阿彧让给别人。
宋玦的声音百转千回,好似那勾魂的妖精,在周彧的耳畔轻声道:“客人来了群玉苑,不陪奴玩一玩吗?”
下一章我直接删了,大概就是各种酱酱酿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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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第六十一章,你就是我的福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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