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安静。
“有人落水啦!”
这次的呼叫更为清晰,二人对视一眼,循声而去。
不远处,一个宫女打扮的姑娘蹲在湖边,一边哭一边叫。
兄弟二人到达时,巡逻路过的侍卫也赶了来,纷纷朝二人行礼。
“都免礼。”宋不云走到姑娘跟前,问,“出什么事了?”
姑娘哭喊道:“回,回三王爷,方才……方才奴婢同小圆路过此处,见有一人在树后张望,小圆她过去问,那人不答,反而抓住小圆丢到湖中,奴婢吓坏了,这才喊起来,惊扰了二位王爷,奴婢罪该万死,罪该万死,请二位……”
宋不云温和地打断:“那是什么人?”
宋落安安排熟识水性的侍卫下水查看,并命人通传侍卫总管封锁园子。
落水的宫女被救起,呛水昏迷,万幸没有性命之忧。
但两人所见的黑衣人却不见踪影,两个姑娘当时太过惊吓,没看清对方模样,问来问去只知道那人身形高大,其他一概不知。
皇家之地,竟有这种人的存在,侍卫处汗毛都竖了起来,调动所有能调动的人,彻底搜查山庄。
侍卫总管对着两个姑娘,反复询问,企图从她们口中获得一星半点的线索。
夜越来越深,毫无进展。
总管越来越暴躁,两个年轻姑娘吓得直哭。
“好了。”坐在一旁的宋不云出声,“别为难她们。”
总管不敢应声,他也不想这样,可山庄里出现一个神秘人物,皇上目前也在庄内,但凡出半点问题,他全家都别想活。
宋不云显然也清楚这一点,说:“你带人将山庄再仔仔细细搜查一番,这边交给本王。”
总管一愣:“王爷,这……似乎不合规矩。”
宋不云看他一眼,似笑非笑道:“总管不信本王?”
总管悚然,要分辨,宋不云摆手制止,“出去。”
侍卫们只得退到外头。
到无人处,侍卫之一低声说道:“老大,三王爷的意思是……”
总管:“别管这么多,你们现在……”
“老大!”斜刺里冲出一人,“有刺客!”
总管站定,找到黑衣人了?
但那个兄弟紧跟着说:“刺客进了钟明殿!”
总管脑子嗡的一声,那是陛下居所。
完了。
避暑山庄彻夜未眠。
次日艳阳稍歇,天气隐约有些凉意,最是适合游园玩乐,但巨大的庄内一片安静,唯有宫人侍卫行色匆匆来回穿梭。
有几个年岁小的公主皇子吵闹着要出去玩耍,也被母妃劝着拘在宫中。
满山庄的人,有些知道有些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所有人都感知到了那非同一般的紧张。
这样的气氛持续了足足三日。
第四日的夜晚,宋不云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爬下床准备泡一壶甘草茶,找了找,没见甘草踪迹,估计被老张拿走藏起来了。
他无奈地给自己倒了杯白水,慢慢喝了一口,寡淡无味,不满地皱了皱鼻子。
山庄里放有许多茶叶,但他不会去拿。
从前生活在宫中,他从来不吃喝周跃老张等之外的人所准备的东西,即便是宫宴之上,他也只是意思性的吃一筷菜,其余一概不碰。
自从十八年前有人企图在他喝的酸梅汤中下毒而未遂后,他的母亲玉贵妃便如此教导,他知道这事关生死,一直谨记,多年来,早已习惯。
众人皆知三王爷“极为挑剔”,不是不喜欢,而是无奈。
勉强喝完杯中水,起身准备回到床上去,门被快速地敲了几下。
他道:“进来吧。”
几乎同一时间,他听到两声巨响,伴随着周跃推门而入的动静,整个屋子都在隐隐发颤。
宋不云蹭的起身,道:“是钟明殿!”
周跃道:“方才有人来报,说陛下——王爷、王爷!”
三王爷已经不见了。
宋不云赶到时,数不清的宫人围着钟明殿浇水救火,还有另外更多的人用板车从湖边运水,虽略显混乱,但火势已经小了许多。
他一把抓住路过的一名宫人,问:“陛下何在?”
宫人一身一头的水,颤巍巍道:“奴,奴才不知……”
宋不云松开,又抓了几个,皆回“不知”。
“王爷。”
宋不云扭头,见是邵越峰,便道:“邵将军。”
邵越峰道:“陛下平安无恙,现正在玉天阁歇息,王爷无需担心。”
宋不云急道:“当真?”
见邵越峰点头,他缓缓一顿,吐出一口气,抬手抹掉额头的汗,“有劳将军。”
此时火苗已灭,宋不云询问了一下,得知并无人伤亡,便同邵越峰一道离去。
宋不云嘴巴闲不下来,主动找话题说:“早知邵将军在父皇身边,本王也不必担心了。”
邵越峰道:“也是凑巧,陛下招微臣议事。”
宋不云道:“原来如此,邵将军辛苦,也要注意身体。”
邵越峰微笑应下。
其实没多少话可聊,皇子与大臣虽然同在朝堂,但并无多少私交,即便有的,也万不敢放到明面之上,“皇子与大臣勾结”从古至今都是天子的忌讳。
前方是岔路口,往左前往玉天阁,往右则是松风园。
宋不云道:“本王先行回去歇息,将军请自便吧。”
邵越峰:“王爷慢走。”
临分开,邵越峰却又开口,道:“王爷。”
宋不云停下,道:“将军还有何事?”
“皇家戒备森严,即便是避暑地,如何能混进刺客?”邵越峰轻声说,“王爷认为如何?”
宋不云想都没想地回道:“此事自有父皇定夺。”
邵越峰微一点头:“王爷所言甚是,是微臣说话欠妥,王爷请勿见怪。”
宋不云:“无妨。”
如此又过了两日。
晨起,冯明生来传话,请宋不云前往玉天阁同皇上一同用早膳。
通常而言,这是赏赐,但想到前次的晚膳,宋不云不免心生疑虑。
到了玉天阁,发现宋落安也在,他上前行礼,在皇上的示意之下落座。
宋落安道:“皇兄早。”
宋不云微笑回道:“四弟也早。”
皇上抬头吩咐冯明生上菜,宋不云立即变脸,飞了个眼刀子——你又跟父皇告我状了么?
也不知宋落安看明白没有,反正他从来都是一张无情无欲的脸,撇开眼,兀自喝了口茶。
宋不云:“……”好气。
皇上回身:“许久没有同你们一道用早膳,朕命人备下了你们爱吃的,一会多用些。”
宋不云瞬间变回和顺的模样,道:“昨夜走水,父皇似乎没休息好。”
皇上摸了摸下巴上稀疏的胡须,叹气道:“年纪大了,不如从前强健,都是正常。”
宋不云道:“父皇正当盛年呢。”
皇上被这话取悦,哈哈大笑。
宋落安在一旁默默喝茶。
整个早膳,皇上说宋不云答,宋落安基本都是静静吃东西,皇上点到他才会说上几句,不过他从小如此,皇上见怪不怪。
用完膳,皇上命撤下碗碟,换上新沏的猴魁茶。
这是还有话要说,恐怕尚未进入正题呢。
宋不云揭开杯盖,被滚烫的茶香味扑了一脸,忙偏过头,轻轻拍了拍面颊。
宋落安忽然笑了一声。
皇上问道:“未辞因何发笑?”
宋落安道:“想到从前在山庄玩耍抓兔子,差点掉河里,让父皇见笑了。”
“能笑是福,若能一直如此,便是最大的福气。”皇上道,“今年乃多事之秋,先是科考案,后又出南州一事。”
皇上一顿,“南州之事,未辞处理极好,朕心甚慰,但未英牵涉其中,让朕很头疼。”
宋不云和宋落安一齐屏息。
下一刻,皇上问道:“朕苦思多日,始终无法定夺,今日找你们来,也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意见,能有什么意见?
若真想处理宋明照,便不用等三个月之久,光“欺君”一项罪名,足够宋明照死上几百回。
皇上登基二十余载,大梁国泰民安,为君之策上,他建树颇多。
但一些事情之上,他也不过一个“父亲”。
虽然早有准备,但真正面对时,也难免心有戚戚。
宋不云在心底叹了口气,道:“父皇英明,儿臣无……”
“儿臣觉得父皇此举不妥。”宋落安突然道,“皇兄有错,便该受罚,若此时轻轻放过,往后谁还能信服法度?百姓们又会如何议论?”
宋不云:“……”
皇上面色微沉,道:“那依未辞之见,该当如何?”
宋落安道:“依法处置。”
宋不云:“…………”
屋内忽然安静。
大瓮中浮着冰块,丝丝凉意化开在半空中。
父子、兄弟,处在各自的位置之上,组成一个圆形的三角。
皇上手握茶杯,神色淡淡,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天子此时并不高兴。
许久,他搁下茶杯,启齿道:“你先下去吧。”
他面对的是宋落安,宋落安当即起身,行礼后退出。
皇上这才转向另一个儿子,问道:“方才未辞所言,你有何想法?”
早有所准备的宋不云答道:“儿臣所想,与四弟不同。”
皇上感兴趣道:“哦,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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