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陆定白醒来时,林息还在房间里。
陆定白与林息两个人虽然是室友,但相处时间不多。白天他们基本不在屋内,晚上林息又很晚回来,有时一天下来他们甚至碰不到一面,加上两个人都是沉默的性子,彼此之间仿佛形成了一种默契,从来不主动探究对方的生活。
就像陆定白从来没问过林息每天晚上去做什么,林息也没有问陆定白昨晚在哪儿。他自顾自拾掇好自己,出门前提了一句:“最近几日我不在宗门。”
说完便离开了青月居。
陆定白随后迅速洗漱了一番,开始了比平时多两个时辰的修炼。
“徒儿啊,这本功法秘籍要义便是一个字,轻。你的气息太重太刻意,放轻一点,再轻……对,就是这样,直到感受不到自己在呼吸就对了!”
作为师尊,木逸很尽责地在旁指点。见陆定白一大早到现在连续练了许久,招呼他来树荫下休息。
陆定白坐下,听到他师尊突然提到:“山脚离这里最近的镇子,徒儿可曾去过?”
“没。”
“那镇子名叫有嘉镇,镇里有家酒铺,酿的酒又醇又香。
陆定白不禁看向木逸。
木逸仿佛没察觉到陆定白的目光,接着道:“为师想了想,明晚天气晴朗,适合喝酒。”
陆定白:“……知道了。”
木逸满意地闭上嘴,不过片刻后,又忍不住开始闲聊,这次聊到了卫星澈。
“卫星澈那小子偷喝酒被他师尊发现,给关禁闭了。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呐……”
陆定白靠在树干上,远望前方,听木逸在耳边啧啧感叹。
昨晚卫星澈确实醉得不轻,估计今早宿醉被清宁川发现了端倪。
“那小子在他师尊质问下死活没交代出你。”木逸的语气也不知是称赞还是调侃,“你们两个人都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不愧能走到一起去。”
正如陆定白所料,早上的卫星澈没有完全醒酒,被清宁川闻到了酒气,加上他精神不济的样子,敏锐的清宁川立刻怀疑他昨晚喝酒了。盘问之后,卫星澈承认了他的罪行,然后被一把拎到木逸面前赔罪。
卫星澈认错态度诚恳,并表示“任凭木长老处置”。
于是木逸说:“山下有嘉镇里有家酒铺,酿的酒又醇又香。”
卫星澈从善如流:“明白,今天我就下山给木长老买来!”
清宁川和木逸两人异口同声——
清宁川:“今天别想了,罚你禁闭两天。”
木逸:“今天那家酒铺歇业。明天吧。”
木逸:“……后天也行。”
卫星澈失落地垂下头。
清宁川又道:“禁闭结束让你二师兄陪你去。”
卫星澈稍稍活过来了一点,但不一会儿就被清宁川拎回去关禁闭了。
……
晚上,陆定白终于结束一天的修炼。从藏书阁借的书今天到期,白天没有时间还,他得了空便去了躺藏书阁。
这个时间,藏书阁马上就要关门,里面没有借书的人,冷冷清清的,只有负责登记的弟子。陆定白把书交给弟子,正要转身回去,余光中瞥见莫辞言从楼上走下来。
四目相对,莫辞言身形微顿,随后朝陆定白点了一下头。他的脸色不太好,走起路来有些摇晃,看起来像受伤了。
前台的弟子也注意到了,关心地询问:“莫辞言师兄,你怎么了?”
莫辞言:“无事,不小心被倒下来的书架砸了一下。”
弟子惊讶道:“在哪儿?我去看看。”
莫辞言:“不必,我已复原。”
说完,他便跨出了大门。弟子奇怪地嘀咕了一声,突然听到登记台前的人问:“这里的书架不稳定吗?”
“当然不是。”弟子连忙澄清,“阁内有许多保存了上百年的书,书架都是用特质木材制作,十分坚固。况且每层书架我们施加了灵术,用来加固和防护。”
藏书阁外墙上的灯从上至下一路熄灭,构造繁复的建筑很快掩映在夜色中。陆定白走出这栋建筑,抬头望去,第六层那“闲人莫进”的阁楼与漆黑的天幕融为一体。它以结界阻止外人进入,隐没于暗色中,无人得以窥见楼中所藏之物。
****
傍晚,陆定白抽空下山,去有嘉镇的酒铺买来了木逸心心念念的酒。待今日加练时间结束,他拎着酒坛去往木逸的院子。
虽然让陆定白请喝酒,但木逸也把自己酿的酒拿出来了。见到他——主要是他带来的酒——木逸十分高兴,邀陆定白落座。
明月高挂,夜色晴朗,槐树底下的石桌上,摆了两副碗筷,还有几碟下酒小菜。石桌另一边,是陆定白和卫星澈前天偷酒的地方,那时挖的坑早已被填平了。
木逸打开陆定白带来的酒,一股醇厚的酒香霎时在空气中弥散开来。馋了许久的酒鬼顿时闭上眼,陶醉地深吸了一口气。
“竟然是上青台,好眼光!”木逸称赞道,“此酒可是那家酒铺的招牌,为师也有段时间不曾喝过了。”
不待说完,他就迫不及待地给他和他徒弟满上。
哗啦啦的倒酒声中,木逸顺口问:“徒儿,酒量如何?”
他得到的是一句“还好”。
老人脸上露出“年轻人还是太年轻,不知社会险恶”的表情,豪气地把酒坛放到一边,举起碗:“来,今日你我师徒二人把酒言欢,不醉不归!”
在木逸精光四射的眼神下,陆定白拿起酒碗,碰了一下,没有说什么,仰头慢慢喝下。
烈酒入喉,强烈的味道伴随着一股清新的涩感。陆定白虽然不喜欢这个味道,但依旧眉头不皱地喝完了,甚至一滴酒水都没流出来。
放下碗的时候,他神色如常,嘴边干干净净,仿佛刚才喝的只是几口清水。
这番操作看得木逸这个老酒鬼都愣了一下,随后,他哈哈大笑,连说了几个好:“好好好!不愧是我木逸的徒弟!哈哈哈哈!来,再来一碗!”
陆定白没有拒绝,安静地喝下一碗又一碗。直到最后,木逸渐渐不胜酒力,说话也开始糊涂起来。
“徒儿……好,好酒量!为师……为师认输……”
从山下酒铺买来的酒坛已经空了,木逸自酿的酒也空了。陆定白喝完最后一碗酒,将碗轻搁于石桌上,脚边散落着两个七零八落的空酒坛。
“师尊。”
月色下,他的声音如冰泉般清冷。
“嗯?”
“藏书阁第六层的结界,如何破解?”
“六……六,结界啊……”木逸醉眼朦胧,“为师自然知道。但是……不能说,不能说……”
陆定白依旧淡定:“原来师尊不知道。”
木逸瞬间急了:“胡,胡说!不就是那样的方法吗……”
“……”
喝醉的木逸完全不知道被自己的好徒儿下了套,将结界破解之法全盘托出后,一头扎在桌面上呼呼大睡。
陆定白收拾完一片狼藉的桌面,安顿好他后才回去。
已是月上中天,路上没有人,只有月光和星光一路相伴。走着走着,笔直的脚步渐渐歪了,他一脚踩空,落到了路边的草丛中。
他揉了揉太阳穴,继续往前走。到达青月居 ,刚要推开院门,旁边突然响起熟悉的声音。
“陆定白?”
“陆定白?”
他勉强将涣散的意识聚集起来。
卫星澈等在门口,叫了陆定白许多遍才见他有反应,不禁奇怪,正要询问,蓦地发现对方很不对劲。
平日冷淡的脸泛着不自然的红,一向平静无波的眼眸蒙上了一层朦胧的水雾,水雾下似有涟漪摇曳。但他就这么安静地与他对视,一言不发。
卫星澈脑中突然闪过前日自己喝醉的场景。他虽然醉了酒,但有记忆,醒酒之后一想起那晚的事,就恨不得找个地洞把自己埋进去。好不容易克服了心中的羞耻来找陆定白,这一对视,白克服了。
“……我是来跟你道歉的。”卫星澈不自觉地移开视线,被夜色遮掩住的耳朵微微发红,“听说你被木长老罚了……对不起,是我把你拉下水的。”
陆定白没有反应。
“你……”他话语顿了顿,“你喝酒了?”
面前的人轻轻嗯了声,然后从他身边经过,推开院门。
卫星澈连忙跟上,不确定地问:“你还好吗?喝醉了吗?”
陆定白转身,定定地看着卫星澈,问:“找我?”
卫星澈点头:“对,我来道歉,你……”
话未说完,看到陆定白走进屋,他闭上了嘴巴,连忙跟着进去。
陆定白关上门,见屋里多了个人,皱了皱眉:“有事?”
卫星澈:“……”
陆定白开始原地解衣服,卫星澈大惊失色:“陆定白,你,你做什么?”
陆定白像看傻子一样看他:“睡觉。”
“在这儿睡?”卫星澈指着光秃秃的地面反问。
陆定白没有搭理他,自顾自脱下外袍,在地上躺下。
很明显,他是将地当成了床。
卫星澈赶紧把人拉起来:“床在那边,我带你过去。”
今晚陆定白自喝醉后没让人扶过,看着挺拔坚实,然而一旦倒下,身体就软得跟没骨头似的。卫星澈把他的胳膊搭在脖子上,从门口到床短短几步路走得很费劲,好不容易把人拖到床上,脱去床上人的鞋子和外袍后,他长长呼了一口气,揉了几下后脖颈,在床边坐下。
室内一抹灵火,将房间映成暗黄。床上的人双目紧闭,睡得很熟,根根分明的睫毛在下眼皮处投下淡淡的阴影。他脸上的红还没褪下,像涂了姑娘家的胭脂。
卫星澈从未见过陆定白这样的一面,不禁有些新奇,用手指戳他的红脸颊。
然后,他想到,自己醉酒时莫不是也如此?
捣蛋的手指登时停在脸侧。没想到下一刻,陆定白翻了个身,他的手被压在了陆定白的脸下。正要抽出手,床上人的手跟着翻身的动作抬起,压在枕头上,恰好覆在了他的手腕上。
抽手的动作停下来。
陆定白掌心的热意传来,手腕上的脉搏仿佛受了刺激般跳得格外快。
直到一块玉佩从对方衣领子里掉出。
玉佩系在褐色的绳子上,往日都被陆定白藏进衣领里,卫星澈从未见过这枚玉佩。被这一动静打断,他恍然回神,似是慌乱,但又小心地抽出了自己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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