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师？”
季以央蹙眉，脑海中将这个陌生的称呼过了一遍。
张夕芷闻声，深吸一口气，赶紧捂住嘴没敢继续往下说，“以央姐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我不是故意冒犯你的！”
“没事。”季以央来到她身边坐下，一探究竟，“秦老师是谁？”
“秦向烟，我们学校天文系的一位教师。”张夕芷观察着季以央的反应，弱弱出声，“但她跟沈教授只是关系好的朋友，我们看他们关系好所以难免会往那方面猜，以央姐你别介意！”
“我只是随口一问。”季以央语气柔和，并没有其他意思，打听了点情况后也没多呆，继而起身离开。
身后，张夕芷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与其他人讨论：“以央姐看起来很平静，但我总觉得不太对劲，或许会有一场腥风血雨。”
“怎么说？”
“沈教授有关系好的女性朋友，却没告诉以央姐，藏着掖着不坦白，罪则深重啊。”
“……”
季以央确实只是随口一问，毕竟是与沈北辞有关的事情。在她看来，有关系好的异性朋友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手机恰好收到一条短信。
柳絮屿：【这么久没等到你的消息，怎么样，最近还顺利吗？】
季以央笑了笑，抬手回复：【忘了，我脑子不记事，忙起来什么都忘了。】
柳絮屿：【早知道你这样，我就应该在你手机的日程表里写上我的名字，每天按时按点提醒你。】
睨着这条信息，季以央唇边弧度却稍僵了些许，思绪略微飘远，但很快拉了回来。
季以央：【少贫，我最近一切都挺稳定的，在朋友的工作室帮忙，也总算是回到了摄影行业。】
柳絮屿：【那就行，这边开学了，孩子们见不到你特别想念你，你要不选个时间跟他们视频互动一下？】
季以央：【好。】
柳絮屿：【那我上课去了，等放假的时候过去找你，还有，你也帮我跟你先生问声好。】
季以央将手机揣回兜中，呆站了片刻，清澈透亮的眸中闪烁着隐隐波光，而后长叹一口气。
直到门外风铃声打断了思绪，才望了眼，过去忙碌。
-
《银河宇宙》原本在3月19号公映当日安排了观影活动，沈北辞当时并没过去，但主办方还是另外为他专门邀请了电影解说。
“这是一个关于约定的故事，男主人公小时候在医院认识了一位身患绝症的女孩，她向往天文，一直想去太阳系之外的银河系看看，主角便与她约定好长大后一起去外太空，可惜女孩没能长大就因病情恶化离去，主角便带着她的梦想成为航天员，穿越虫洞去向银河系，将女孩子的照片留在那里。”
伴随着解说的讲解，季以央穿梭过科技走廊，四周栩栩如生的3d影片仿佛也带领她穿越过星际，直到目光落在那张海报上。
主角拿着女孩的照片，背后是银河与星辰，海报最下方还有一句话。
“我在20年后的银河中央等你，我们一起进行这场探险。”
季以央呼吸窒了窒。
“约定是种很奇妙的东西，它可以是女孩最后时刻的求生意志，也可以是促使主角完成这么一项伟大事业的关键，却也差点毁了主角。”解说的声音仍在继续。
而后他又问道：“不知道二位有没有做过什么约定？”
“……”
约定？
莫名的，周围的空气流速似乎缓慢了不少，各种声音越来越远，就像是穿越虫洞时的时空扭曲，生拉硬拽着她。
恍惚间似乎听见了几个声音。
-“我们会死在这里吗？”
-“不会，有我在。”
-“但我快不行了……”
-“一定要坚持住，你答应过我的，等我们出去之后，你要带我走遍大千世界。”
一双宽大的手扣住她，温热的掌心温度传来，渐渐的，眼前景象恢复正常。
“没有。”季以央急切回应。
她落下眼睑，将眶中差点袭来的湿润藏了回去，仅有跳动的心脏声还是那么明显。
“没有的话你们也可以尝试定下一个约定，当十年二十年后回忆起来，兴许会有不一样的感受。”解说并没有察觉异样，继续出声。
季以央笑着应好打岔，可心情难免低沉不少。
掌心的暖意似乎凉了些许，本牵着自己的手僵了僵，力度轻了些许。
她落眸瞥去，沈北辞仍牵着她，没有异常，她消沉了的思绪也让她一时难以多想。
“我们进场吧。”沈北辞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但尾调中似乎扬着些苦涩。
“好。”
偌大的电影厅内只有他们两人，这是主办方为了他们专门加的场次。天文探索类的题材相对小众，好在营销效果还不错，首映票房不低，不少观众因逼真的3d效果慕名而来。
这是影片最大的亮点之一，用直观的方式展现人类所能探险到的，以及想象中的全宇宙，带领观众共同进行一场时间旅行。
但是，却也太逼真了。
当画面出现巨大的星体，并逐渐朝画面中心靠近时，那种身临其境的冲击开始让季以央感受到不适。
这是巨物，带来一种虚无，空洞，无助的感觉。
她有巨物恐惧症。
从几年前那场雪灾开始，被几米高的白雪皑皑覆盖着的画面便时常涌入她的梦境中，折磨到让人喘不过气来。
电影画面上，主角驾驶着的宇宙飞船穿梭在各个星体间，为了展现星体的美妙，画面上的物体越来越大，但人却越来越渺小，季以央指尖收紧，当镜头飞速往前推时，呼吸愈发困难。
她再也看不下去，正准备闭上眼睛。
下一秒，眼前却黑了。
只剩下影院内音响轰鸣声，那种窒息感不复存在。
还有一股熟悉的松木香味拥抱住她，缓合了所有不适。
季以央总算得以呼吸空间，眼角含着狼狈，抬眸看向面前的沈北辞。
“害怕？”沈北辞似乎比她更紧张。
“有点。”
“抱歉，我应该提前了解一下的。”
沈北辞仍然保持着捂住她眼睛的动作，尽管画面上已经切换成近景时也没松开。
“我们离开吧。”沈北辞说着俨然接过季以央的包。
“不用。”季以央下意识拉住沈北辞，余光中又是一个大星体，激得她赶紧别过头。
但她还是道：“这种画面应该不会太多，我不看就行了。”
毕竟是学摄影的，她知道这种画面的建模难度有多大，为了节约成本，一般影片只制作少部分较有代表性的画面展现，不会占领太大篇幅。
况且，毕竟是主办方专门为他们增加的观影场次，他们若是半路离开的话，沈北辞想必会不好交代。
在她的坚持下，沈北辞终是没说什么，只重新坐回去，用力握住她的手。
“有什么场面的话我提前提醒你。”他在她耳旁出声。
季以央笑了笑，“好。”
电影后半段确实并没有太多此类画面，若是有时，沈北辞总会敏锐的在第一时间察觉到，更先一步捂住季以央的眼睛。
这场电影，看得并不算完整，但主要内容还是看清楚了。
只可惜，最壮观的景象并没能看到。
影片结束后，季以央才抱歉解释，“我有巨物恐惧症。”
沈北辞顿了顿。
忍不住想问她是怎么会的，只是没能问出口。
但季以央还是主动出声，“因为我……之前经历过雪山崩塌，后来就很害怕这些东西。”
她说得云淡风轻，但仍泛着红晕的眼睑却不是这么说明的。
沈北辞盯着她，只将她的手牵得更紧，想给她无声的安慰。
季以央最终没有继续多说，因为回想起那一幕幕时，只会让她压抑到喘不过气。
况且，那些不过是一遍又一遍的强调着她的错误。
强调她……害死了一条人命。
“我们走吧。”季以央声音不可遏制的挂上些沙哑，她吐出来的气甚至都在颤抖，没再看沈北辞一眼，转身拿起包往外走。
甚至在无意之中挣脱了沈北辞本牵着她的手。
只留下沈北辞独自坐在原地盯着她渐行渐远。
遭遇雪山坍塌给她带来的阴影比他想象中的要更大，他完全不知道这些年她到底都承受着怎样的痛苦。
如果可以的话，他更希望她把什么都忘了。
就算包括了在雪地之中的另一个人也无妨。
-
季以央站在卫生间中，盯着镜子中狼狈的自己。
打开水龙头，任由冰凉的水往自己脸上打，企图让自己清醒一些。
不知道多久，她才停下自己的动作，手撑在洗手台前，任由脸上的水珠滴落到台上。
再次踏出洗手间时俨然恢复了平静，沈北辞在门口等着她，她若无其事的笑笑，走过去。
“久等了。”
“没有。”
沈北辞将手上东西递给她，她一看，是杯温水，“找前台倒的。”
“谢谢。”
两人并没有继续方才的话题，直到路过海报前，季以央想起什么才又回头看向沈北辞。
“对了，这是不是你参与的第一部电影？”
“对。”沈北辞回应，“不过只是帮忙负责理论设计部分，没有帮上其他忙。”
“很酷。”季以央笑笑。
忽而声音变得很轻，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的，“天文学真是一门奇妙的学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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