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年,是埃莉诺生命中一段被音阶、咏叹调和无尽练习浸泡得密不透风的岁月。
她像是被放进了一个高速旋转的、由音乐构成的离心机,所有不相关的杂质都被无情地甩出,只剩下最纯粹、也最偏执的艺术追求。
劳尔为她构建了一个完美的、与世隔绝的艺术温室。
米兰最顶尖的声乐教师、乐理教授、形体教练,如同一颗颗精密的行星,围绕着她这颗冉冉升起的恒星运转。她的世界里没有舞会,没有闲聊,没有少女们热衷的无谓消遣。
她的时间被精准地切割成以“练习一小时”、“休息十五分钟”为单位的模块。
在这座华美的牢笼里,她对完美的追求,达到了近乎病态的地步。
“不,不对!”
在米兰音乐学院一间洒满阳光的练习室里,十五岁的埃莉诺突然打断了钢琴伴奏老师的弹奏,她的眉头紧锁,仿佛正面临一场于她生死攸关,于他人莫名其妙的战役。
她走到钢琴前,指着乐谱上一个看上去再普通不过的琶音。
“这里的渐强,必须像一滴墨水落入清水的过程,由一个点,向四周晕开,带着一种不可抗拒的,宿命般的速度。您弹得太快了,老师,它失去了灵魂。”
伴奏老师,一位在斯卡拉歌剧院工作了三十年的长者,无奈地看着这个比他孙女还小的女孩。
他从未见过如此“折磨”自己的天才,她会对一个音符的强弱、一个休止符的时值,反复纠缠数小时,直到她认为达到了乐谱背后那不可言说的“绝对真实”。
老天爷,他甚至不足以理解什么叫“一滴墨水的晕开”。
埃莉诺的倔强,是尚尼家族血脉里最顽固的遗传,这一点,劳尔多少得知,甚至还有点自矜。
一次,为了高音C的稳定度,她将自己反锁在房间里整整两天,只靠清水和几片面包维生,直到她的嗓音因为过度使用而嘶哑,劳尔不得不动用备用钥匙强行打开房门,才将她从那种自我毁灭式的苦修中解救出来。
劳尔看到的,是一个脸色苍白,眼中却闪烁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光芒的女孩。
她父亲说的第一句话是:“爸爸,我找到了……那个音,它藏在肋骨和横膈膜之间的一处缝隙里。”
这份偏执,也体现在她生活的方方面面。
她的乐谱必须按照作曲家生卒年份的顺序摆放,琴房里的每一件物品都有其固定的、精确到毫米的位置。
她坚信,这种外部秩序的建立,能够帮助她更好地掌控内心那个由音符构成的混乱而磅礴的世界。
她常常会在深夜,对着一首全新的咏叹调,反复吟诵其中的歌词,试图从字里行间,挖掘出那个角色在说出这句话时,主人公心脏为何而雀跃、寂寥、奔放、哀鸣。
她认为只有这样,她的歌声才能真正成为角色的灵魂,而非仅仅是悦耳的模仿。
在这段近乎与世隔绝的求学时光里,唯一能穿透她音乐壁垒的,是一个名叫索菲亚·罗西的女孩。
索菲亚是米兰一位没落伯爵的女儿,她的家族虽已衰败,却依旧保留着贵族的骄傲与对艺术的敏感。她不是歌者,而是一位极具天赋的舞者,在斯卡拉歌剧院的芭蕾舞团里学习。
她们是在一次剧院的内部交流会上认识的。当时,埃莉诺因为一个发音细节与指导老师争得面红耳赤,而索菲亚则因为一个旋转动作不够轻盈,被舞蹈大师用藤条狠狠地抽打了小腿。
那天傍晚,两个同样骄傲、同样倔强的女孩,在剧院后台通往花园的小径上相遇了。
埃莉诺看到了索菲亚腿上那道刺目的红痕,而索菲亚则注意到了埃莉诺因为争吵而微微发红的眼眶。
“他们都想把我们变成他们想要的模子。”
索菲亚先开了口,她的声音带着一丝舞者特有的轻盈。
“可我只想成为我自己。”
埃莉诺回答,语气里是与她年龄不符的坚定。
就是这简单的两句对话,让她们成为了彼此唯一的知己。
索菲亚是埃莉诺唯一的“出口”。
她会向索菲亚抱怨声乐老师对呼吸技巧的理解太过陈腐,会兴奋地描述她如何在一首巴赫的康塔塔里,找到了与贝里尼咏叹调共通的灵魂脉络。
她那偏执的、不被外人理解的音乐世界,只有在索菲亚面前,才能被肆无忌惮地展开。
而索菲亚,则会用旁观者的清醒,偶尔将她从那过于纯粹的艺术狂热中拉出来。
“埃莉诺,”一次,当埃莉诺又因为一个音准问题而陷入自我怀疑时,索菲亚捏了捏她的脸颊,说,“有时候,我真怕你不是在唱歌,而是在用你的声带做一场精密的外科手术。艺术不是标本,亲爱的,它也需要呼吸。”
索菲亚还会告诉她后台的八卦,评论家们的风流韵事,哪位男高音又因为贪吃而穿不进戏服。
她像一扇窗,为埃莉诺那间只有黑白琴键的屋子,透进了米兰街头五光十色的烟火气。
这份友谊,成了埃莉诺在攀登艺术险峰的孤绝旅途中,能让她感到自己仍是一个“人”,而非一件“乐器”的温暖羁绊。
但即便是索菲亚,也无法完全理解埃莉诺内心深处的那份执拗。
她不知道,这份对完美的偏执追求,这份近乎自残的倔强,不仅仅是为了艺术,更是为了一个永远沉默的观众——她的母亲。
埃莉诺固执地相信,只要她的歌声能达到一种无可挑剔、超越人类极限的完美,那堵横亘在她与母亲之间的、看不见的玻璃墙,就终将被击碎。
于是,她带着这份偏执、这份倔强,以及这份不为人知的渴望,一步步走上了那条通往斯卡拉歌剧院的、注定不凡也注定充满荆棘的道路。
时光是最高明的雕刻家,它用光阴,将一个稚嫩的女孩,精心雕琢成了一位初露锋芒的青年女高音。
在埃莉诺二十二岁那年,一个震惊整个意大利歌剧界的消息传来:贾科莫·普契尼先生的最新力作《蝴蝶夫人》即将在米兰斯卡拉歌剧院进行全球首演,而担纲女主角“巧巧桑”的,竟是名不见经传的埃莉诺·德·尚尼。
这是一个近乎疯狂的决定。普契尼当时已是凭借《艺术家的生涯》和《托斯卡》而声名鹊起的歌剧巨匠,将如此重要的首演女主角交给一个毫无正式登台经验的新人,无异于一场豪赌。
然而,普契尼在听过埃莉诺的试唱后,斩钉截铁地告诉所有人:“我听到的,就是巧巧桑的声音。那种纯洁、脆弱,与为了爱而奋不顾身的决绝,全在她的声音里。我不需要经验,我需要灵魂。”
这个决定背后,自然有劳尔不遗余力的财力支持,和那位嗅觉敏锐的经纪人的巧妙运作。
但最终打动普契尼的,的确是埃莉诺那与她年龄不相称的、深刻的艺术表现力。
她童年时与母亲之间那层无形的隔阂,让她对爱情中的渴望、等待与失落,有着一种近乎本能的理解。
她将这份早熟的忧郁,完美地注入了巧巧桑这个角色之中。
于是,在1904年2月17日的那个夜晚,整个米兰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斯卡拉歌剧院那座金碧辉煌的殿堂。
空气中弥漫着期待、好奇与怀疑。包厢里的贵妇们摇着羽扇,窃窃私语着尚尼家这位神秘女儿的来历;评论家们则在笔记本上摩挲着笔尖,准备以最严苛的标准,来审视这场胆大妄为的首演。
在深紫色天鹅绒帷幕的背后,埃莉诺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威尼斯镜面映出她身着和服的、颤抖的身影。
指挥家托斯卡尼尼在他耳边低语:“孩子,忘掉一切,你就是那个在长崎港边等待的女孩。”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云鬓间的珍珠发梳,那冰凉的触感,让她放平呼吸。
当序曲奏响,大幕拉开,一个精心构建的、充满异国情调的日本长崎山坡展现在观众眼前。
然而,某种不安的预兆,从一开始就潜伏在空气之中。
第一幕的进展尚算顺利。
埃莉诺的首次亮相,她那清澈如山泉的嗓音,以及少女般娇羞的神态,赢得了观众初步的认可。
她与扮演平克顿的著名男高音罗萨提的爱情二重唱,也处理得细腻动人。
然而,随着剧情的推进,问题开始浮现。普契尼为了追求戏剧的完整性,将第一幕写得过分冗长,那些描绘日本风俗与亲友关系的细节,对于习惯了紧凑戏剧冲突的意大利观众而言,显得拖沓而乏味。观众席开始出现零星的、不耐烦的骚动。
真正的灾难,发生在第二幕。
根据普契尼最初的构想,第二、三幕是连在一起演出的,中间没有幕间休息。
这意味着观众需要连续不断地承受近乎两个小时的悲情轰炸。当埃莉诺唱起那首核心咏叹调《晴朗的一天》时,她的表现堪称完美。她将巧巧桑从幻想的狂喜到现实的悲哀的复杂情绪,演绎得淋漓尽致,歌声中充满了令人心碎的美感。那一刻,剧院里出现了短暂的、完全的寂静,似乎所有人都被这纯粹的艺术力量所征服。
然而,这短暂的高光时刻,很快就被漫长的、令人疲惫的等待所稀释。
剧中,巧巧桑在港口守候平克顿归来的那段漫长的管弦乐“哼鸣合唱”,虽然在音乐上极为优美,但在舞台呈现上却近乎静止。观众们看着女主角在昏暗的灯光下枯坐许久,耐心被一点点消磨殆尽。窃窃私语声再次响起,有人甚至发出了不合时宜的口哨声,模仿着乐曲中雀鸟的鸣叫。
文化上的误解也加剧了这场灾难。意大利观众无法理解一个东方女性近乎愚忠的爱情观,他们认为巧巧桑的等待是不可理喻的。当平克顿的美国妻子凯特登场时,一些观众甚至开始为这位“介入者”鼓掌,将巧巧桑的悲剧视为一种笑料。
埃莉诺的心,随着观众席上每一次恶意的嘲笑而下沉。她强忍着泪水,用尽全部心力去维持角色的完整。她能感觉到,那股曾支撑着母亲、也支撑着自己的艺术之火,正在被台下传来的冰冷恶意一点点浇灭。
当最后一幕,巧巧桑在佛龛前,用父亲的短刀结束自己生命的时刻到来时,舞台上的悲剧气氛已经荡然无存。埃莉诺用尽最后的气力,唱出那诀别之歌。她的声音因真实的绝望而颤抖,充满了裂帛般的质感。当她倒下的那一刻,短刀从手中滑落,在木质地板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孤单的鸣响。
随之而来的,不是掌声,而是山呼海啸般的嘘声与嘲骂。
“滚下去!”
“这演的是什么东西!”
“普契尼疯了!”
各种粗野的叫喊声、口哨声混杂在一起,像一场肮脏的暴雨,倾泻在舞台上那个孤零零的身影上。
有人将手中的节目单撕碎,扔向舞台,白色的纸屑像一场绝望的雪,覆盖了那身绯红的和服。
大幕仓皇落下,隔绝了那片沸腾的、充满敌意的海洋。
埃莉诺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大脑一片空白。
她听不见后台人员惊慌的脚步声,也听不见指挥家愤怒的咆哮。
她的世界里,只剩下那一声声刺耳的“Bravo!”——那是米兰人惯用的、充满反讽意味的喝倒彩。
经纪人冲上台,试图将她扶起,但她像一尊被打碎的瓷偶,毫无反应。她的目光空洞地凝视着虚空,发饰上的那排珍珠,在混乱的灯光下,失去了所有光泽,仿佛一颗颗凝固的泪。
观众席上,劳尔·德·尚尼用手死死地捂住了脸,指缝间,是无法抑制的痛苦与屈辱。
而在剧院三楼一个不起眼的侧面包厢里,索菲亚·罗西的心,正随着舞台上每一声恶意的嘲讽而被撕扯。
作为芭蕾舞团的一员,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舞台的残酷,也比任何人都明白,对于一个像埃莉诺这样骄傲的艺术家而言,这样的失败意味着什么。
当第一声喝倒彩响起时,索菲亚就像一头被激怒的母狮,猛地站了起来。
她想冲着那些发出嘘声的人群大喊,想告诉他们,舞台上那个女孩为了今天的演出付出了怎样非人的努力。
她见过埃莉诺为了一个音符的发音而把自己关在琴房里,直到嘴唇干裂;她见过埃莉诺为了揣摩角色的心境,在深夜里对着月亮一遍遍地练习,直到晨雾沾湿她的长裙。
但她不能。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挚友,在那片由恶意构成的海洋中,独自下沉。
索菲亚的手指掐进了包厢栏杆里,指节泛白。她看见埃莉诺倒下的身影,那身绯红的和服,像一朵被暴雨摧残的凋零的罂粟花。
她的心也随之坠入了冰冷的深渊。她没有像周围的贵妇那样,用羽扇遮住自己幸灾乐祸的表情,也没有像那些所谓的“评论家”一样,忙着在笔记本上记下刻薄的词句。
她的目光,穿透了那片喧嚣与骚动,只凝聚在舞台中央那个孤单的身影上。
她知道,此刻的埃莉诺最需要的,不是空洞的安慰,而是一个能让她放声痛哭的安全的角落。
索菲亚没有犹豫,她提起自己的裙摆,转身冲出了包厢。
她要到后台去,她要在所有人之前找到埃莉诺,她要用自己的怀抱告诉她:即使全世界都背弃了你,我也会在这里。这是她们之间无声的、却比任何誓言都更坚固的约定。
而坐在劳尔旁边的克里斯汀,自始至终,面无表情。
她没有流泪,也没有惊慌,只是静静地望着舞台的方向,仿佛在看一场与自己毫不相干的默剧。
只有那双紧紧攥住扶手、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的手,泄露了她内心的惊涛骇浪。
她仿佛又回到了许多年前巴黎的那个夜晚,看到了那盏从穹顶坠落的水晶吊灯,看到了那副在众人面前被扯下的丑陋的面具。历史,以一种更为残酷的方式,在她女儿的身上,完成了一次可怕的轮回。
大幕落下,后台的混乱比台前的嘘声更加令人窒气。
经纪人脸色惨白,反复念叨着“完了,一切都完了”。
普契尼大师将自己锁在休息室里,里面传来他用拳头捶打钢琴的闷响,那声音像在为一场本应辉煌的葬礼敲击着棺钉。
劳尔在包厢的阴影中,用冰冷的理智处理着善后事宜。
克里斯汀穿过那些惊慌失措的人群,像一个与这场灾难格格不入的幽灵。
就在这时,那位嗅觉敏锐的经纪人找到了她和劳尔,他用一块丝绸手帕擦着额头的冷汗,声音嘶哑却带着一丝不肯熄灭的火焰:
“子爵,夫人……这不是末日。这……只是米兰的末日。”
他看了一眼普契尼紧闭的房门,压低了声音,“乐谱是天才之作,是这些只懂得欣赏斗兽表演的蠢货配不上它!我们得修改它,然后去一个真正懂得艺术的城市!”
劳尔疲惫地问:“哪里?”
经纪人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精明的光:“巴黎!只有巴黎!那里的观众更挑剔,但对真正的艺术也更宽容。给我一两年的时间,我们会在巴黎,让整个欧洲重新认识《蝴蝶夫人》!”
巴黎……这个词像一根针,轻轻刺入克里斯汀早已麻木的神经。
她没有理会经纪人的豪言壮语,只是缓缓走向女儿的化妆间。
索菲亚正紧紧抱着埃莉诺,任由她在自己怀中无声地颤抖。
克里斯汀的目光落在女儿身上。她看着女儿那因极致的痛苦而空洞的眼神,看着她那份被众人无情践踏的天赋,内心深处,一个被她自己禁锢了二十多年的、可怕的念头,第一次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来。
她意识到,劳尔为女儿请来的所有名师,那些权威、正派、教导着“安全”技巧的大师们,是多么的无力。
他们能教埃莉诺唱出完美的音符,却无法教她如何用灵魂去抵御世界的恶意;能把她打造成一件精美的乐器,却无法在她心中铸造一副能抵御嘘声的盔甲。
有一个人可以。
有一个人,他的教导本身就是一场风暴,他的音乐就是地狱的烈焰与天堂的圣光。
他从不教人如何“安全”地歌唱,他只教人如何用歌声去撕裂、去燃烧、去征服。
他能将最深的痛苦,化为最华丽的咏叹调;他能将最脆弱的灵魂,淬炼成最坚不可摧的武器。
他……甚至能理解那种被世界背叛的滋味,这来自真实地狱生活的经历可不是寻常的“换位思考”能造就的。
克里斯汀的手指,在脑海中浮线那个身影后,微不可见的抽搐了一下。
她为自己心中闪过的这个念头感到战栗。
去巴黎?去那个埋葬了她青春与噩梦的城市?去那个或许还游荡着他阴魂的地方?这究竟是为女儿寻找救赎,还是亲手将她推向另一个更深的深渊?
她不知道。但她只是在一个母亲最绝望的时刻,清晰地意识到——要想让一朵被荆棘撕扯的玫瑰全然绽放,或许需要的,不是温柔的园丁,而是一个真正懂得荆棘、甚至本身就是由荆棘构成的……守护者。
那风中摇曳的烛火,终究还是熄灭了。可在那层层叠叠、尚有余温的灰烬之下,一颗渴望着另一种火焰、另一种声音的种子,似乎已被悄然种下。未来的巴黎,是救赎的圣殿,还是轮回的祭坛?无人知晓。
米兰的这个冬夜,格外漫长。
历史上《蝴蝶夫人》的全球首演是1904年2月17日,在米兰斯卡拉歌剧院。但因剧本过长、文化误解等问题遭遇差评。
后来普契尼删减部分场景并调整结构后,1904年5月28日在布雷西亚(Brescia)重演,大获成功。这里面埃莉诺首演失败的就是1904年的首场,本篇小说的第一章内容就是修改版首次登陆法国,这次演出推动了《蝴蝶夫人》在欧洲的传播,并最终促使她成为歌剧史上的经典制作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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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荆棘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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