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出去走走

周沉早已搬出了周府,另有一处府宅。

中规中矩,下人不多,以他的官位来说,简单得甚至称得上一句俭朴。当主人拉着酒气缠身的青年走过时,下人眼观鼻鼻观心,十分识时务。

单天籁乐道:“二哥持家有道啊,哪天我把府里不听话的送来,二哥替我管管。”

周沉处理什么重大事务似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拧干帕子把他脸仔细抹了一遍,又松了他的腰带给人换衣服,一边头也不抬答他,“以后自有你的王妃替你去管。”

听到‘王妃’二字,单天籁想起什么,又默不作声了。

很快,里外一新的青年被推上床,单天籁不好意思的情绪总算冒头了,也可以说趁着酒意发疯的时限到了,清醒三分,哼哼哧哧扣着柔软的被褥,“我之前喝糊涂乱说话,二哥大人不记小人过,别和我计较,快回去休息吧。”

“转身。”周沉立在床边,握着梳篦淡声道。

“......”

单天籁乖乖转身,盘腿坐在床头,梳齿一下一下划过头皮,他不禁放松下来,脸上还有几分没散尽的热度,晕乎乎的:“二哥,你好像我娘啊。”

“不敢与太后相提并论。”周沉给人梳完头,拍拍肩膀,示意他转过来,往单天籁嘴边递了个茶盏,“安神茶,明日不会头痛。”

单天籁咕噜一口干了味道涩涩的安神茶。

“躺好。”周沉说完,提步出去了。

单天籁自个躺在陌生的环境,环视一周,还有几分新鲜,看了一会儿,困意渐渐上涌,门却一响,梳洗完的男人环绕水汽,仅着单衣,向这边走来。

单天籁困意顿时飞到九霄云外,看着男人脚步沉着,离得越来越近。

周沉言简意赅,“天籁,往里面去。”

单天籁瞪着他理所应当的面孔,有些瞠目结舌,推拒的话在舌尖溃不成军。周沉却没有等他首肯的意思,只是通知了一声,然后散发热度的肢体径直进了被衾。

为了不碰到,单天籁下意识赶紧往里面退,等人进来了,让人出去的话就更难说了。更何况,周沉往那儿一趟,简直像堵墙似的难以攀越,把人架在进退维艰的处境。

其实二哥还在生气吧?

他的语言组织能力在这个夜晚仿佛忽然退化到山顶洞人时期,苦着一张脸捏着被子一角,坐在床头欲言又止。

一时想,就不该喝那么多酒,话都说不明白了吧。

一时想,我的好二哥,你直得正气凌然,我可弯得一清二楚。都说弯了就掰不回来,我和你同床共枕算什么?

搞暧昧?

不对,那同性恋岂不是都不能和朋友睡觉?

难道专门和不同性别的朋友一起,嘶,男女一张床,听起来好像更乱啊......

没等他在一团乱麻的思绪中理出个头绪来,一张宽厚的手掌按住他颈侧,稍微使力,将人按倒,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睡觉。”

单天籁倒栽葱似的一头扎进枕头,幸好周沉不用什么玉枕瓷枕,不然头就没了,单天籁天马行空想着,嘿嘿笑起来。

周沉微一偏头,长长的黑发静顺地俯在他脸两侧,男人眼瞳照映出青年没头没脑瞎乐的倒影,几分宽慰。

这才是他本来的样子。

单天籁扭捏得像个小媳妇,“二哥啊,我们这样...让人知道,不好吧。”

周沉闭目,躺得周正,嘴角微扬,“有什么不好?瑞王不是让臣帮忙暖被窝吗?”

瑞王脸燥得慌。

周沉睁开一支眼,难得几分促狭,“既然让人知道不好,那我们谁也不说。”他话说得颇有诱导性,“只是休息罢了,想那么多,你不累吗?”

单天籁眼皮忽然沉重起来,对啊,他本来就要睡了。

两个人睡觉......睡在一块,谁能说什么。他就算打横了睡、脱光了睡、边打横边脱光了睡,那又能怎么样。

“那你不说,我也不说......”音量逐渐缩小,单天籁侧身微微蜷缩,他仿佛徒步行走了数日的行者,总算找到一处安全之地,大起大落的精神放松,睡得格外快。

周沉轻轻搭住一只他放在脸侧的手,明明不是爱张扬的性子,憋着一股劲闹了几天,想必也不好过。

有时候他不能理解单天籁的想法。

作为皇子,他大可把不如意发泄在奴仆身上;作为亲王,更有生杀褫夺大权。周沉并不是要他草菅人命,打骂奴仆,而是不解他为何那么在意——平等。

单天籁若是让谁吃了亏,势必要从另一方面补回来。譬如楼里的卖身的人,大家心里都有数,只有伺候不好算账的份儿,没有说不让伺候给钱打赏的理儿。

他要是在皇城一直锱铢必较地活着,迟早会消磨掉所有喜乐。

也许让他出去走走比较好。

手心传递着另一个人温度,周沉不再多想,阖眼睡去。

翌日,数位言官齐齐上本,参瑞王荒淫无道、有损皇室名声。

当事人站在殿上,闷声不吭。言官们见瑞王不反驳,乘胜追击,请求皇上降罪,而不是一味包庇,有徇私之嫌,有伤圣明。

高座之上迟迟没开口,费清和偏居角落,冷眼看着言辞凿凿的言官。这些言官官位不高,他们要是再敏锐一点,就会发现六部主要官员都没作声,附和的只有御史清流一些官员。

他大概能揣摩到言官的意图。

以往瑞王无错,再大的隆恩浩荡都可以划分为皇家内部。现在好不容易揪到瑞王的小辫子,自然要抓紧试探皇上的态度。

这群视礼法规矩大过天的言官认为,如果小错不罚,日后瑞王犯错,岂不是也能不罚?日复一日,何人还能辖制瑞王?

若是罚,言官便自觉摸到皇帝的心意,扶持住了明君贤臣的体面,才愿意消停住手。

说白了,他们是在测试这个亲王的分量。

唯独有一点,他们忘记了。

如果瑞王避不上朝,这件事情只会被皇上一直压着,随风消逝。

他们要是比较一下,除瑞王外,其余王爷都是按时上朝,有些是闲散王爷,有些是能干王爷......那为什么只有瑞王不定期上朝?

与权力是否在手有关?与地位高低有关?

其他王爷也可以不上朝,但他们真敢这么做,有藐视君上,忠心不诚的嫌疑,这群与皇上或多或少有过龃龉的皇子们当然日日点卯,安分度日。

只有瑞王大摇大摆,逍遥自在,无忧无虑。

还不是皇上默许。

再说其余重臣不置喙的原因,只是由于坐在高座上的皇帝太善于洞察人心。他给予瑞王的恩宠,有钱有名,却没有任何一项涉及国家利益,不足以触动这些老油滑警惕的神经。

瑞王该罚不假,言官的出发点夹杂太多私心,浑浊不堪,费清和同样不喜。

旁观者清,费清和收回视线,却不信单天籁是当局者迷,真的不知道躲过风头就能安然无恙,不禁费解他为何要自投罗网。

好一会儿,屈指叩了叩椅子,发出几不可闻的响动,单九鼎开口,“众卿还有谁认为瑞王当罚?”

稀稀拉拉几名文官出列。

单九鼎扫视了一圈底下面孔。

忽然,一名鹤袍官员动身,旁边官员脸上都显露出惊奇神色。就见周沉执笏启奏道:“臣也附议。”

瑞王快速眨了下眼,脚步挪了挪,有些心虚。

单九鼎看在眼里,声音听不出喜怒,“周卿甚少态度这么鲜明——那以你之见,当对瑞王罚些什么?”

“臣以为,瑞王行为放荡,概因不知民生艰苦、缺少历练,陈州刺史上本,出了灭门惨案,百姓惶惶,地方捕头皆不能逮捕真凶。不如派瑞王前去,既能安抚民心,亦能锻炼瑞王。”

言官们一愣。

单九鼎道:“此案涉及百姓,瑞王从未涉足缉凶之事,何以办成此案?”

周沉道:“有大理寺大寺正费清和,断案如神,心细如发,可同去陈州破案。”他嘴角稍微勾起,“毕竟只是要瑞王晓得民间疾苦,使得他不再骄奢淫逸,行事无束。”

单九鼎还没说话,单天籁一作揖,“臣愿受此罚。”

其余人等还在犹豫,百官们互相看了看,都被周沉的神来一笔打得措手不及。此时,角落里费清和站出来,好像只是领受了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差事,垂首行礼。

“臣——受命。”

言官们踟蹰了下,附言,“陛下圣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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