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问询,费清和仿佛恍然地掏出公文交给陈刺史,“此乃皇上御笔和朝廷任命,费某着急案件,未能第一时间与陈大人交接,大人莫怪。”
陈刺史脸部肌肉抽了抽,要是他早点接到瑞王要来的消息,何至于见到穿备精良的侍卫还认不出瑞王身份,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无碍,无碍,此时交接也来得及。”
费清和嘴角勾了勾,就连微笑,都因为那张在男人身上异常艳丽的脸衬得分外有嘲讽性,“刺史先请。”
“是、是。”陈刺史走了。
见里面结束了公事,一名十五六的少年殷勤地捧来茶,“王爷好厉害啊,三言两语就替熊寡妇打抱不平,教训了那陈刺史。”
少年叫甄真,是宫里临行前送来侍奉单天籁的人。
甄真热情活泼,仿佛是单天籁的迷弟,殷勤备至,连多走几步路,都能赞不绝口,把单天籁夸出个花来。
“王爷打算把关进牢里那群骚扰熊寡妇的无赖怎么办?是杀了还是废了?”甄真一脸天真无害地问。
单天籁无语地看了他几眼,“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关上半个月,利益熏心的脑袋冷静了,到时候放出去。”
“王爷真是宅心仁厚!”
“......”
费清和收拾了一下案卷,单天籁叫住他。
“你去哪儿?”
“缉凶查案,以现场为重中之重。臣打算去一趟余府。”
现在?单天籁瞧了瞧天色,不禁咂舌。“都说黄昏夜半,逢魔遇鬼。你不怕去凶宅遇鬼啊?”
莫不是费清和问心无愧,自认也是坦坦荡荡的唯物主义者,单天籁刚要夸几句。
费清和道:“臣八字硬。”
单天籁把话吞回去。“我也去。”
大寺正与少年闻言,表情微妙地转向一身轻松、兀自掸衣的年轻亲王。
“呕......”单天籁边干呕,边领悟了他们表情的含义。
尸体都搬去了衙门仵作房,不过余府遇害后的痕迹保存得很好,兴许是死去的人太多了,经过这么多天,仍挥之不去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加上凶手手法狠毒,并非说一刀就毙命......单天籁余光又瞄见一处长满蛆虫、流脓肿大的人肉,应当是抵抗的受害者被削下来的,反胃冲动更加强烈。
余府发生惨案,左邻右舍能搬走的都搬走了,搬不走的躲也躲出去了,这座昔日人气旺盛、家宅安宁的地方变得鬼气森森。
只是探看,他们没有惊动任何人,三人结伴来的余府。
甄真担忧道:“要不我们在门口等吧,费大人见多识广,一个人也可以的。”
单天籁捂着口鼻,面如菜色,“没事,闻久了就习惯了。放心,本王不是专业的,不会为难自己。”
甄真只好牢牢看顾他。
费清和在主仆二人适应的时候,早已把余家每个角落都巡了个遍。房间里摆设布满灰尘,没有家具翻倒,没有打斗痕迹和血迹。
主要痕迹都聚集在余府的院子里,连水井旁的桂树都有刀剑划过的深深刻痕。
“凶手应当是在院子里动的手,屋里的人听到动静纷纷出来抵御凶徒,接连遇害......为何邻居没听到呼救声?”费清和绕着院子,思忖着还原当日状况。
“还有这桂树,”单天籁抬头看长在水井旁一人多高的桂树,皱着鼻子使劲嗅了几下,“不臭啊。”他低下头,井口水影深深,突发奇想,“难道是下毒了?”
费清和心中一动,快步走过来,“你说下毒?”
“对啊,你看邻居没听到呼救声,除非凶徒有十七个,一跳进院里就控制住所有人,不然肯定会大声呼救。但要是中毒了,或者就是哑药,让人喊不出来,不是合情理得多吗?”
“的确,但仵作验尸,没有任何中毒迹象,王爷以为如何?”
单天籁眨眨眼,看费清和好像在等他解答似的,他莫名其妙地说,“本王又不是专业的,你问我我问谁。”
隐约地,单天籁仿佛听见费清和‘啧’了一声。
不过对方已经抱臂去查看那棵桂树,自言自语,“一定存在某种毒。若太多人行凶,动静太大了,城中百姓一定有人会留意。两三人结伴而行,不容易引人关注,比较合理——凶徒武艺再高强,分身乏术情况下如何能制止那么多人呼喊。”
桂树在夜风中发出树叶碰撞的‘擦擦’声,单天籁忽然神思一明。
他上辈子居住的城市栽种过一种街道树,果实像面条长长垂下,所以大家都叫它‘面条树’。单天籁还记得,面条树因为太臭了被投诉过。一些人路过甚至会头晕恶心,投诉处理出来时科普过,有些树强烈的气味刺鼻难闻,但没有毒,只是初闻的人不适应或者过敏,会产生不良反应。
因为本身无害,所以人体也不会有什么迹象。
他犹豫了下,把化学名词去掉,以比较通俗的说法把所知告诉了费清和。费清和猛地一拍树,“就是这个!”
“可这是桂树啊,香着呢。土地也没有翻动过,难道凶徒扛着王爷说的那种树来,再扛着树走?”甄真困惑道。
这也是个问题。
水井在院子西北角,从西北角观望全院,凶徒翻找黄金挖掘的一个个泥坑像是难看的疮疤印在余府,每个坑都极深,不难看出当时行动的人寻觅之心急切,夜色里黯淡得像余家那十七口人朝天含冤、一张一合质问的嘴巴。
单天籁心火直冒。
为了无稽之谈,就把十七口人尽数杀死,这还是人吗?
费清和瞳孔沉沉,忽然凝重道,“看来还是得叫人。”
一个响箭,护送瑞王进城的十几个侍卫先来了,这次出京,他们带了一千侍卫,剩余的人城外扎营。
衙役们紧随其后,出乎单天籁意料,倒是精神,没有被突然叫起来的混乱窘迫。
费清和紧盯着那些光秃秃的泥坑,慢慢道:“有时候,挖洞未必是在找什么东西,也有可能,是为了掩埋什么东西。”
“你是说......”单天籁没说完,沉默下去。
“挖吧。”
在密密麻麻深浅不一的坑洞下,有三个又过了三尺,发现了几节树木残肢。虽然经过掩埋,失去水分的树枝发黄枯萎,但仔细去闻,仍能闻到一股让人不适的浅淡味道。
吩咐把证物带回衙门,费清和看向难掩疲倦的单天籁,毕竟他们一路风尘仆仆,进城后又忙碌不停。“此次突破有劳王爷了,夜色渐深,王爷还是快回去休憩吧。”
他意味深长道:“明天,可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他是故意的。
单天籁与他对视,冒出这个念头。在费清和提出晚间探看余府时,对方应该已经意识到了树有问题。仅仅是为了探究熊红鹭的一句话,就敢夜闯‘凶宅’,还给他下套,诱他前来。
单天籁奇怪道:“你怎么就肯定我知道面条树,能提供线索?”
费清和精力不减,新线索对他而言仿佛是什么大补,神采奕奕,甚至是打算回衙门继续干活的模样,闻言挑眉道:“臣不过是将陛下叮嘱的话记在心里。”
“什么话?”
“瑞王殿下有福气......福将天赐,奇兵制胜。”
单天籁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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