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活了两三天,院子里的边边角角都没落下,连屠宰机器都被全部拆卸开检验。
却一无所获。
防护服里的衣服早就湿透了,宋闵行浑身黏哒哒的却不敢脱。
法医团队的其他人员也已经精疲力尽,两眼失神的盯着面前的水泥地面。
如果还要查,就只有对院落里唯一的那片泥土地犁地三尺了。
宋闵行缓步走到齐梦跟前:“你会不会猜错了?”
“万一这猪挑食,不吃呢?”宋闵行又问。
齐梦对自己的猜想一度摇摆,但很快,坚信就压过了怀疑。
正当她要开口时,魏琪兴高采烈的冲了进来。
“老大,有重大发现!”魏琪提着电脑跑的气喘吁吁。
何亮正靠着墙壁小憩,闻言睁开眼。
其他人迅速围拢过来。
魏琪一边打开设备一边介绍情况:“村里东南角有一户村民安装了监控,拍到8月13日上午凌晨许,有车辆经过。”
昏暗的村间小路上,一辆*安汽车安静划过,渐渐进入监控死角,所有人都不由得放轻了呼吸。
直到最后一秒,后方车窗摇下,伸出一只手丢烟头。
就在这转瞬即逝的缝隙中,闪过一张他们“朝思暮想”多日的脸——王亚。
这条路正是前往养猪场方向。
“看住养猪场老板,我马上联系上级签发逮捕令。”何亮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拿起手机就往停车方向走。
齐梦目光转向宋闵行。
正巧法医助手也看着自己的上司:“宋哥,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对方绝望地叹了口气,走到院落中央:“开始犁地吧。”
法医队重新忙活了起来。
齐梦带好手套脚套小心进入场地,克制地行动着,尽量避免给法医们添麻烦。
整座屠宰场除了猪圈和屠宰用的简陋厂房、冻库,就只剩下养猪场老板独居的小屋。
痕检已经带人进去查看。
齐梦透过窗户观察,小屋用预制板搭建而成,夏热冬冷,全靠空调撑。
里面就放着一张床、一张桌和一个衣柜,除了几个人都挤不进去的角落,一目了然。
并不是方便杀人灭口的好场所。
目光只能转回厂房里的那座自动化屠宰工具。
血肉可以被流水、化学试剂轻松清理干净。
那人的骨头呢?
除了屠宰工具,猪圈旁还有一台碎骨机。
猪是杂食性动物,可是万一呢?
齐梦大脑飞速运转,然后扛着梯子往猪圈走。
她如果没记错,右边较矮的猪圈上是一个阁楼,用于储存猪饲料。
顺着梯子爬上去,入手便是梁木粗糙的颗粒感。齐梦躬身在里面寻找着。
最后,在几个塑料袋前停住。
“骨粉。”齐梦蹲下身,翻了翻,有两袋没拆封,一袋用的只剩小半。
她将用剩的那袋拉开,阁楼应该是老板自己请搭的,做工很是粗糙,地面就是附近的木头拼接而成,凹凸不平。
齐梦换了一副白手套,顺着口袋下的缝隙往下摸,再掏出,指腹果然沾上白色泛红的粉末。
她连忙原路返回去找宋闵行。
检验结果很快出来,果然含有人体DNA,经过与基因库核验,确认是属于王亚。
养猪场老板终于坐进了审讯室。
“姓名?”白炽灯刺目的灯光下,何亮换上警服,额头上的警徽熠熠生辉。
“白银川。”养猪场老板满脸的络腮胡被强制剃干净,露出真容。
阴翳的眼光扫视过来,即使隔着近2米的距离,也仿佛能闻见他身上的血腥味。
“你的屠宰场里发现了属于王亚的骨骼DNA,你怎么解释?”
“我杀了他。”白银川耸了耸鼻子,整个人浑不在意,语气说得仿佛杀个人和杀头猪差不多。
很少有人承认杀人的承认得这么痛快,何亮心里反而警觉,不由自主的想起伍岐案,他压下心中的惊疑,沉声问:“杀人原因是什么?”
“你应该问,你们为什么要放他出来?”白银川手肘放在桌上,身体前倾,逼视何亮,“他这种人,早就该死了。喂猪都是便宜他了。”
“你和他有仇?”
“你们警察都是吃干饭的吗?调查不出我的背景?”白银川蠕动着舌头抵了抵牙缝,呸出嘴里的残渣。
微信消息提示音响起。
何亮扫了眼。
消息来自魏琪:“白银川妹妹名叫白萝,在王亚抢劫案中重伤,现在还是植物人。”
动机很合理。
何亮飞快敛去眸中神色,问:“你和梁昌武是什么关系?”
“我不知道他是谁。”
何亮将打印出的伍岐案犯罪嫌疑人图片举到白银川跟前:“那这个人你见过吗?”
白银川瞥了一眼:“我凭什么告诉你?”
“你别忘了你现在在我们手里。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道理,用不着我多说吧?”何亮语气骤然疾利,眼神鹰隼一般锁定白银川的咽喉,“都进审讯室了,还想帮别人隐瞒,你就不怕死吗?”
“想定我死刑?”白银川冷笑一声,身体后仰,整个人重心放在椅背上,满脸不屑道,“你们还不够格。”
撬不开嘴,何亮夹着讯问笔录忧心忡忡的出来。
能查得到的资料都堆在了桌案上。
点的外卖到了,魏琪递给何亮一杯咖啡:“好歹抓到人了,也算是有了进展,不急于这一时。皱纹本来就多,少生点气,要不然章队又该说你老了。”
“闭嘴!”何亮忍无可忍道。
魏琪双指捏紧,做了一个缝上嘴巴的表情,款步离开。
堆积如山的资料里,齐梦正埋头苦读。
白银川,男,42岁,汉族,因赌博陋习有行政处罚前科,无犯罪史,欠有大量外债,现为失信被执行人。
而在他35岁时,曾通过指定监护人程序接管大笔遗产。
被监护人,正是他的植物人妹妹。
齐梦心中的警铃敲响了。
“你的茶。”魏琪将保温杯加满,递还齐梦。
齐梦抱住茶杯,眼神放空直视窗外。
秋期将至,一楼院中种植的桃叶珊瑚树染上金边,随风飘落一地。
魏琪见状默默地放轻脚步。
放空了一会儿,齐梦的思绪渐渐回笼,而魏琪已经拎着凳子坐到对面,还带上了笔记本。
“自私、冷血、有暴虐倾向,这样一个利欲熏心的赌徒会为了给妹妹寻仇而杀人?他说的杀人动机有问题。”齐梦推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语气慢吞吞地阐述自己的思路。
“不是给妹妹寻仇,那他的杀人动机是什么?”
“掩盖自己罪行。”齐梦将卷宗折起的一页递给魏琪,“王亚抢劫案卷宗显示,他在犯案前曾在银行柜台办理过20万元的存款业务,当年警方一直未查明该笔款项的来源。”
魏琪瞪大了眼:“你怀疑是白银川雇佣?”
天空飘起绵绵细雨,落在窗台上,阴冷潮湿,齐梦扭开保温杯,飘起的白雾氤氲了她的娃娃脸:“有什么问题吗?根据谁获利谁嫌疑原则,白萝的遗产继承于她前夫,白银川本人没有继承权,他只能杀了白萝作为白萝的继承人掌握遗产,他是白萝案的最大受益人。”
“可是白萝没死啊。”魏琪拧紧眉。
“所以他说结仇也不完全错,给了钱事没办好,反而造成了麻烦,委托人能满意吗?”茶水很烫,齐梦边吹边喝,也不知是调侃还是推测,“存款还好,只要拿到监护权想用就用,但是大批的不动产就不行了,轻易卖不掉。这些年,白萝的儿子在姑婆的护佑下已经渐渐长大了,有了和舅舅一较高下的能力,仇恨自然不减不增。”
双臂泛起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魏琪搓揉着:“你这话怪阴森的。”
“可王亚出狱后,白银川最该做的不应该是让王亚再来一次吗?只有解决障碍,才能拿到钱。”
“确实是这样,我怀疑王亚必然还有不得不死的理由。这个理由足以让白银川放弃一切,铤而走险。”齐梦声音缓而慢。
何亮不知何时已经端着咖啡过来,默默听着。
“对一个赌徒来说,最重要的,除了钱,只有自己的命。”魏琪顺着齐梦的思路继续推理,越想越心惊,“故意杀人,最高可判处死刑,杀王亚,和他的目的应该背道而驰啊。”
“白银川可是信誓旦旦,仅凭王亚案,定不了他死刑。”咖啡已经见底,何亮摇了摇,揭开盖子喝完最后一口,补充。
“所以他早就预设了退路。”齐梦按压手里的中性笔,咔嗒声?不断,她随之一步步推导着,思路渐渐清晰,“这才是他以身涉险的原因和底气。”
“什么退路,难不成还能让他翻案?”魏琪语气犹疑,王亚案的证据确凿,
“如果他本来就背负人命呢?这一标准自然降低,让他不死就够了。”乌云遮盖天色昏暗,齐梦眼神渐渐清明,“我判断王亚应该是拿住了他的把柄,这个把柄不仅关乎他自己,更关乎他背后的势力,他不得不斩草除根。”
何亮豁然起身:“我去拿王亚案卷宗,通知痕检,重新勘验王亚住所。”
一时间,所有人都动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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