验尸的过程繁琐又无趣,验尸间贴满了各种角度的白骨图片,等到锅里的水沸腾,宋闵行面无表情的又加了一张。
比起新鲜尸体,老化的只剩骨架的没有那么毛骨悚然。
只是单纯的让人头疼。
“时间太久,又有江水冲刷,衣物都被凶手处理干净,具体死亡时间无法判定。性别女,尸体全部软组织消失,取长骨骨髓DNA,确认与陈楠为母女关系。根据白骨腰上的横截伤口,判断失血过多死亡可能性高,凶器为锯齿状。具体的待会儿我把尸检报告给你。”何亮用手肘撞门时,宋闵行还穿着厚重的蓝色解剖服,透明眼罩上覆着一层水雾。
应该是熬煮骨头时沾上的蒸汽。
“谢谢。”何亮手里正提着几包外卖,一包里有4杯咖啡,他下意识取出一杯递过去。
宋闵行双手摊放两侧,蓝色的塑胶手套上不知沾了什么液体,滴滴答答往下淌,他没接,而是给了何亮一个眼神。
隔着雾蒙蒙的眼罩,何亮其实看不太清,但那股怨念强得根本无需用眼睛看。
“抱歉。”何亮顿时反应了过来,懊恼地耸耸鼻子,“你的那份我给你留着,待会儿你自己下来拿。”
“我在死者颅骨骨骼中发现了不属于人体组织结构的东西。”宋闵行说着,递过来一个试剂盒。
何亮看了一眼。
表面光洁如同玉石,形状磨损有点严重,凹凸不平,颜色微微泛黄。
“这不是牙齿吗?”何亮抬眸,语气十分不解。
“不是。”宋闵行整张脸都被包裹住,遮住了木然的表情。
“不是牙齿是什么?”何亮问。
“去问魏琪。”宋闵行说完就往消毒区走,已经熬了两个通宵,天王老子来了,他也得睡一觉。
魏琪喝了咖啡精神抖擞,拿着镊子小心拨弄着“牙齿”,位置在第二磨牙,牙根部被人体血红蛋白侵袭,微微泛粉,末梢是令人作呕的血肉**而生成的黝黑。
从外表看,简直和人体组织一模一样。
如果不是专业法医,恐怕察觉不了异常。
也是因为如此,凶手忽略了它
众人饱含期待的眼神中,魏琪用镊子翻转牙齿,从打开的小小缝隙中,取出一个东西:“找到了,有一个小型监听器。”
“好家伙!”徐良才顿时喜上眉梢,摩拳擦掌跃跃欲试,“重大发现!”
何亮却没徐良才那么乐观:“水里泡了这么久,还能用吗?”
“只能让技术试试。”魏琪也拧眉。
微信收到尸检报告和勘验笔录时,齐梦正在送张楠姐弟去民政部门的路上。
家里的两个大人如今都被采取了刑事强制措施,没人看管,他们刑警队接触的东西小孩子不便知道太多,只能委托民政部门了。
从发来的图片看,张怡娟整个人被锯成了三截,头颈部为一段、上身从尾椎骨处和腿部分离。
现场血迹呈环形喷射状,屋内地面到窗口有挣扎和爬行的痕迹。
凶器不见踪影,应该是被带走了。
齐梦可以想象出那个画面,凶手百般威胁结果却不尽人意,凶性毕露,他必须给眼前不知好歹的女人点眼色瞧瞧。
轰鸣的电锯声中,张怡娟被活锯成了两段,断的是腿,上身完好,受害人还能挣扎一会儿,在地上挣扎哀嚎着。
或许,凶手还当着受害人的面把已经失去用处的下半截抛入江中。
噗通一声,她身体的一部分就没了。
……
“齐警官?”接待人员突然出声,将齐梦从梦魇中唤回。
接待人员上下打量着齐梦,娃娃脸、妹妹头,看上去像高中生,听说却是刑警,现在年轻姑娘的职业追求都那么别致吗?
“手续办好了?”这样的目光齐梦已经见得太多,十分淡定。
接待人员点点头,用回形针别好一叠文件交给齐梦。
齐梦把东西塞进文件袋,侧眸往屋内瞧,张楠对面坐着一个中年女人,穿对襟布褂,黑色棉麻裤,看上去十分和蔼,估计就是接下来几天负责照顾张楠的工作人员了。
像是看出了她的顾虑,接待人员解释:“孤儿院的院长,姓蔡,以前是高中老师。”
“有什么情况及时联系我。”齐梦点点头,和张楠道了别才离开。
一连等了几天,监听数据终于恢复。
何亮通知了主要人员到场。
天刚亮,参会的人已经到齐了,案发至今已经2个多月了,所有人都盼着能有进展。
“这种型号的监听器应该是死者生前花大价钱买的,但因为内存太小,接收器也找不到了,所以技术能恢复的只有监听器缓存内容,有效内容很有限,大家做好心里准备。”魏琪简要介绍道。
徐良才已经迫不及待,连声催促:“能有多少是多少,快放!”
这狗脾气!
魏琪翻了个白眼,揿下播放键。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空气安静的比之前等U盘时有过之而无不及。
先是一阵嘈杂的推嚷走动声。
“真的没有了,监视器我已经给你们了。放过我,楠楠不能没妈……”女子声音涩哑,气管剧烈收缩着,带着强压住的哭腔。
“有一就有二,你以为我会信吗?女人生下来就是用来睡的,特别是像你女儿这种货色,你有什么脸,还东查西查给我找麻烦?你识相点把接收设备交出来。”男人终于开了腔,从音色听,确是白银川。
魏琪联系了声音鉴定专家。
此时所有人的注意力还在监听材料上,砰咚一声巨响,伴随着木制品折断的声音,然后就是女人粗重的喘息和呼痛声,应是撞上了墙,“你不是在乎你的女儿吗?再不老实,你们母女俩就一起死。”
女人没说话。
噼啪一记耳光后。
张楠尖利的喊叫声不断传出,不像人声,像幼兽的哀鸣,震得播放设备都在发颤。
“接收设备在我租的公寓里,钥匙王亚有。”女子咳嗽得上气不接下气,回复得很吃力。
片刻的沉默后,回答她的是咚咚靠近的脚步声,和白银川怒不可遏的嗤笑:“还敢玩老子!”
很快电锯便拉响了,刺耳的声音从耳道,略过绒毛,迅速蹿进所有人骨缝肌理,让人不自觉咬住跟着发颤的牙根,心脏一阵阵鼓动着。
女人的哀嚎中,骨头磨断的声音盖过了电锯本身的嗡鸣,而后静悄无声,只有湍急的河流在激荡。
张楠恐惧的哭泣着,女人已经没有了喊痛的力气。
“别丢妈妈!别丢妈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张楠咚咚往前跑,然后被人拽住了。
仿佛血痰蒙住了喉管,女声断断续续:“别跳,去找……去找你爸爸。”这是张怡娟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齐梦想:这是张怡娟犯的最大的错误,错在相信那位前夫还有良心。
熟悉的电锯声再次响起,这一次,张楠的声音都没了。
漫长的等待之后,监听设备再传来有价值的声音已经是20分钟以后。
“时间已经算好了,现在抛吗?”男人应该是在打电话。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
只听见河流声中扑通一声轻响。
监听设备一阵刺耳的电磁声后,便只剩下流水声。
音频已经放完,整个房间里针落可闻。
水里泡了4年的设备还能放,按理说应当是意外之喜,但在场没有人感觉惊喜。
这纯粹是犯罪现场的复演,那样的惨烈,足以压过所有破获线索的喜悦和欢饮。
果然和齐梦之前推演的一样,整个犯罪是当着张楠的面完成的,所以张楠明明之前病情已经稳定,却需要经过4年的治疗,才堪堪能重返校园。
声音鉴定专家的结论已经传了过来,确是白银川的嗓音无疑。
但新的问题随之产生,当时的他是在和谁通话?又是受到谁的指使?
所有人都被疑窦困住,静默不言。
唯有徐良才从心,缓缓吐了句:“我艹!”
像是突然打开了闸门,房间里的沉默瞬间被“亲切”的问候声取代,“变态”、“丧心病狂”等温厚评价此起彼伏。
“传唤梁昌武。”章苁蓉下了命令。
***
比起之前的嫌疑人,梁昌武显得淡定许多,淡定的徐良才几乎要认为齐梦关于他“冲动易怒”的犯罪画像不准。
“这U盘我压根儿没见过,你们凭什么说是我的?”梁昌武要了杯水,眼神匆匆在照片上扫了一眼,唇角泛出笑意,“你们有购买记录吗?”
“黎簌和你是什么关系?”何亮问。
“她是我的心上人啊。”梁昌武坦荡承认,然后身体前倾,面容凄婉而哀伤,“可惜她死了,这还是我从她朋友和同事那儿知道的。”
“你和她谈过恋爱?”
“谈过,她这种类型的,我只谈过她一个。但是我母亲不同意,只能分了。”梁昌武突然转了话风,“你相信来生吗?”
“我只信马克思。”何亮回。
“我专门去了普陀寺烧香,求佛庇佑我们再续前缘。”梁昌武用衣角擦了擦眼角沁出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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