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草丛生的界河,一艘铁锈爬满的轮渡冒着滚滚黑烟由西至东行驶着。
老旧的发动机声音十分难听。
船老大很小心,没停码头,而是靠在了一侧凹岸,说是按其实离陆地还有很长一段距离,只能两人一条救生艇划过去。
河对面,比人还高的草一直延伸,再往前便是三层楼高的铁丝网,也是夏国的国境线。
看着对面与这边迥异的高楼,杨利文拎起行李箱准备下船。
他整张脸都被白布裹住,露出幽深而戾的一双眼睛。
刚走到船舷,还没踏上救生艇,旁边伸出一只手,是船老大的心腹:“尾款。”
杨利文瞥过去一眼:“没有。”
妈的,因为M国放水,C国物价飙升,整容的费用多了整整一半,他哪来的钱给尾款?
“没有?那你就不用下船了。”船老大的心腹冷笑,从腰上取下手木/仓对准男人眉心,态度十分嚣张。
“要不然你问问它同不同意?”男人眼都不眨,单手从手提的破烂帆布包里拎出黑漆漆的真家伙,对准船老大心腹的胸膛。
船老大心腹的眼睛瞪大了。
夏国不是禁木仓吗?
可眼前分明是一把冲锋木仓,比他手里的性能强多了,简直不可思议!
一瞬之间,各种想法略过,他却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木仓械迫人的冷硬质感足以让所有的不服闭嘴!
“现在还要尾款吗?”杨利文问。
谁被黑洞洞的木仓口指着还能说出话?
心腹手里那把破手枪早吓掉了,满头大汗。
船老大走了过来,递过来杆烟,陪笑道:“手下人不懂事。我这就让人把之前的定金退给您,大家交个朋友。”
他看的很清楚,能在夏国搞到真东西的绝非等闲,他们都是在两国边境做生意的,说不定以后还需要仰仗别人,没必要得罪。
杨利文没说话,拎起塑料袋里的钱,把枪塞回帆布口袋,跳下船。
对岸早有人等着,漫长的铁网被破开人高的一个洞。
杨利文钻过去,便看见路边停着一辆别克。
周林坐在副驾驶上,摇下车窗招呼:“搞快点,要不然边防该过来了。”
杨利文拉开车门坐下。
周林嗅了嗅,捂住鼻子:“你这多久没洗了?”
“把你扔偷渡船上腌两天,你也好不到哪儿去!矫情!”杨利文冷嗤道,在车上摸了摸,找出一盒开了封的口香糖,也不管过没过期,倒出两颗塞进嘴里。
“先生要见你。你就这副尊容?”
杨利文动作顿住,语气软下来:“他过来了?”
“在酒店。”周林回。
空气窒了一瞬,杨利文吐出嘴里的口香糖:“你在这附近给我找个旅店,我要洗澡。”
周林一下子怒了:“这荒郊野岭我上哪儿给你找旅店?”
“我不管,你不给我找,老子就揍你。”杨利文从破布包里掏出家伙,一下一下擦得锃亮。
“行!谁让我倒霉,这辈子遇上你这个祖宗了呢?”周林点开微信发了条消息,很快就有人转发过来一家民宿地址。
等周林他们到达约定酒店,已经是两个小时后。
男人刚开完一场视频会,此刻正坐着泡茶。
“恢复得如何?”男人旋转着手里的佛珠,语气淡淡。
杨利文此刻已经解开绷带,脸又红又肿,一按一个小坑。
用的是可吸收缝线,伤口算不上狰狞,但皮肉上的断裂毕竟没长好,手术疤痕清晰可见。
杨利文小声回:“已经不痛了。医生说还要两个月,疤痕才能消掉。”
男人放下了一盏茶到对面位置,点了点杯沿。
杨利文连忙上前,端起来小口喝着。
“我看看。”男人蓦地开口,可能是感冒还没好,声音有些哑。
杨利文蹲下身。
男人用纸巾隔着,左右挪动了下杨利文下巴,伤口已经结痂,长出粉红的细肉。
看来养护得不错,男人收回手,问:“这边的情况周林都给你说过了吧?”
杨利文连连点头。
“很好。”男人半张脸隐没于黑暗中,看不清神色,“食宿都安排好了,回到H市后,你少出门。”
“好。”杨利文小心窥觑着男人眼色。
男人向来善于隐藏情绪,他自然什么都没看出来。
周林嘴里的话他向来只信一半,杨利文迟疑片刻才道:“事情这么严重,应该早点通知我回来的。”
“刀总是要最后出鞘的。”男人脸上喜怒不明,眼角的皱纹叠起,根根锋锐“合适的时候,我会通知你动手。”
杨利文没争辩,默默去了隔壁。
明白现在该轮着安排自己了,周林乖乖站着等男人开口。
“因为我已经安插进去了。”男人随口扔下一句话,就炸得周林头皮发麻。
“是我无能。”周林干巴巴回。
之前先生便说了,让他安插个人进专案组,结果过了这么久,屡战屡败,还差点被警方逮着。
“原来你也知道你无能。”男人毫不留情讥讽,“等你成功,我们所有人的尸体都凉透了。”
周林被骂得抬不起头。
等心情平复,桌上的茶也凉了,男人边喝边开口:“这段时间,你要把那位看牢,绝对不能让他再惹事。”
“嗯”周林忙不送点头,“最近专案组整的动静大,我还需要跟吗?”
“有线人盯着你不用管。最近你警醒点,等线人把情报拿到,你就该动起来了。”男人说完就挥手让周林下去,眼不见心不烦。
***
卷宗材料堆积如山,专案组所有成员都如同犁地的老黄牛,兢兢业业干了几天,抬头看,地才犁了半亩。
“这日子要什么时候才到头啊?”徐良才已经到崩溃的边缘,额角突突疼,正用手按着。
章苁蓉看了眼手机,已经快到午饭时间,便开口:“大家先去吃午饭,一个半小时后这里集合。”
徐良才如蒙大赦,拔地而起,往食堂冲。
才走到门边,被何亮一伸手提着领子拽了回来。
“梁昌武的背景调查有进展了。”
话音一落,一潭死水的房间里顿时昂扬起数颗伸长的脑袋。
所有的人都看了过来。
“展开说说,问题出在他爸身上还是他妈身上?又或者是,他本人身上?”章苁蓉刚接了一杯水,边走边喝问。
“都有。”魏琪手里拿着折叠平板,挑了一个没人的位置打开,“梁昌武父亲梁昌武,母亲邹雪,出生于93年,我们寻访了与他父母相熟的街坊邻居,他们反映,这对夫妻很奇怪。男方常年不着家,老婆怀孕都没回来几次。他们的家庭条件算不上好,但就在他老婆生产后一年,全家突然发迹,成了当地有名的企业家。”
齐梦问:“不是说梁昌武是遗腹子吗?”
“问题就出在这儿。”魏琪转过身,“我们查了,男方只是一个普通的货车司机,死后却留下了大笔遗产。”
“而且我们发现他从来都没有去祭拜过自己的生父,据墓区的管理人讲,梁昌武父亲梁学友的墓地今年到期,却没有一个人去续费,还是他们打电话催了才有人来给的。”
“这年头生儿子不值当啊。”徐良才喟叹,“还是女儿好。”
至少有人扫墓。
齐梦问:“你的意思是梁昌武很可能不是梁学友的亲生儿子?”
“不排除这可能。”魏琪已经有8分肯定,但出于严谨的考虑,他斟酌了用语。
屈亚:“这要是亲儿子,那梁学友的棺材板还按得住?”
电脑屏幕离得不远,徐良才凑近看了一眼回:“梁昌武的父亲是火葬,没有棺材板,只有骨灰盒。”
屈亚无语:“行吧。”
“他的亲生父亲,你们有怀疑对象吗?”章苁蓉问。
魏琪摇头:“我们询问了证人,没人知道。”
“亲儿子进了看守所,他母亲什么反应?没去找孩子亲爹帮忙?”章苁蓉问。
“取保的那位律师就是邹雪安排的。”
“她有没有和警方人员接触过?”
魏琪:“我们盯了两天,邹雪每天不是在开会,就是去开会的路上,要不然就是在巡查店铺。梁昌武进去后,他名下的产业也都是邹雪在打理。”
“难不成是梁昌武自学成才?”章苁蓉兀自笑了,他们又提审了梁昌武两次,什么都没问出来,这样的抗压能力,不经过专业的训练绝对达不到。
“你把邹雪平时开会的地点发给我一个。”齐梦蓦地开口。
虽然猜不透齐梦想做什么?魏琪还是马上照办了。
地图摆上桌,齐梦从书包里掏出圆规、铅笔和橡皮擦。
而后挨个圈出邹雪去过的地点。
随着第一个圆弧画出,何亮立马明了齐梦的意图。
她是在重复之前查找黎簌案发地点的方法。
很快可疑的地点只剩下三个圆形的交集。
“要查监控吗?”徐良才迟疑中中透着一丝绝望。
这么大块儿地方,得查到猴年马月?
齐梦没答,目光紧紧锁在地图上。
“这片区域,竟然没有梁昌武的产业,甚至连邹雪的产业也没有。”齐梦心潮起伏,“在他们的认知中还有比自家地盘更安全的地方吗?我们一定忽略了什么。”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0章 第三十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