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两情若是久长时,风流儒雅亦吾师

萧熠移着莲步进了书房,朱唇轻启,“昌儿即便入了山修行,书本也是不能荒废的。娘与蒋先生商议,每月习字背书定是不能缺的。”

杜子仁也算乖觉,急忙起身见礼。他似是瞧出自己的存在有些不合时宜,行完礼后正欲离开,猛得被张万昌扯住衣角,“给我站住!你别想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

张万昌拽住杜子仁的衣襟不撒手,看着萧熠满脸挂苦,“虽说蒋先生是当世大儒,但我这一门心思偏在求仙问道上,岂不互相误了彼此?娘何必逼着昌儿做这些鞋不合脚的事!”

“是吗?”萧熠只是语气淡淡,听不出半分愠怒之态,张万昌忙松开杜子仁的衣角,板板正正地立在一旁,也不做声,不住地点头表示对刚才所说言语的肯定。

杜子仁本该出去回避,一时脑热,竟破天荒地原地未动,规规矩矩地站在张万昌的身侧,等候着主上的指示。

萧熠默许了杜子仁的决定,也没在张口,老道竟也悠哉游哉地入了门庭,“古语有云,‘腹有诗书气自华’,学问与修行并非水火不容,反能相辅相成。蒋先生愿意屈尊教导于你,你理应更加勤奋好学才是。你若能在世俗学问中汲取智慧,领悟世间百态,那份对道的理解自会更加深邃。无论是面对人心的复杂,还是自然的奥秘,都能有更加从容不迫的心态。”

张万昌心中称奇,这老道每逢下山进张府,虽是打着看张万昌的幌子,实打实地便是来骗吃骗喝。张万昌总觉得山上的苦日子挨够了,这老道便下山来到他们家大开吃戒,偏偏张千机夫妇二人好客得很,次次好生招待着。不过,蒋夫子倒是和这老道不对付,不说是见面便掐架这么严重,逢照面互损几句宛如家常便饭般常见。

今天倒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老道士不仅未生鄙夷,话里话外还多出几分赞赏之意。

张万昌扫了一眼正把玩折扇的蒋玄,浑不吝的语气夹杂着无法理解的惊奇,张口对着那老道士说道,“你抽什么疯?不是逢人便说,那惹了一身书卷气的书生百无一用喽?”

老道轻“呵”一声,“昔日孔丘问礼于老聃,称赞老子其犹龙邪。以仁义分辨善恶,岂懂大道变化无穷?不过是基于社稷的小知小理罢了。”

张万昌眼见拱火成功,心生一笑,想着蒋玄扇子一扔,与那老道纠缠殴打起来,定是好看的一出戏。然则蒋玄不过尔尔,恭敬行了一礼,未在作声。张万昌只得心中大叫,“怪哉!怪哉!”

萧熠见蒋玄没有再辩的意思,眼神掠过张万昌,落在杜子仁的眸子中。“此子天资,必成大器,还望蒋夫子好生教导。”说完,她极尽欣慰鼓励地望着杜子仁不可置信的双眼,轻轻点头,挪动脚步,出了书房。

张万昌忙用胳膊给杜子仁提着醒,要是再大力些,怕是会给杜子仁那瘦弱身板怼个窟窿出来。“呆立在那里做什么呢!还不快快拜见老师?”

从未有人交过杜子仁拜师之礼,他猛得跪下,触地的声音脆得吓人,磕了好几个响头,若不是蒋玄上前将他扶起,怕是会变成头破血流的场面。

老道拍拍蒋玄的肩膀,怨声载道地说:“你倒是收了个好徒弟,瞧瞧我这个,顽劣不堪,不思进取!”

张万昌竟也上前拍着老道的肩膀,笑着安慰道:“你我的日子才刚开始,三年的日子还长着呢!若是这么早便抱怨,那以后的时光还怎么相依为命地过下去!不耽误你们师徒二人说悄悄话了。老家伙,走,我给你烧两个菜去,别搞得我总是苛待你一样。”

“少爷倒是心态好,倒真是有几分无欲无求的样子。”蒋玄瞧着一老一小勾肩搭背,有说有笑地出了书房,不由轻笑两声,转身被杜子仁那一眼的坚定憧憬望着,竟有些愣了愣神,“既如此卓然,便要生得耀眼。与万昌并肩而行,你可有信心?”

“我没有,因为我想站在昌哥的前面。”那孩童身高不过五尺,每一字都讲得无比清晰。清晨辉光已升至晌午,那暖洋洋的光束不热不燥,直直地晒进了杜子仁的内心。一颗盎然生命的种子悄然无声地发芽成长,只为了那日站在身前的人。

蒋玄赞许地点点头,“路要一步一步走,山要一座一座攀。学问之道,在于日积月累,修行之路,更是漫长艰辛。不如子仁去找万昌下个以三年为限的约定,如何?”

杜子仁没急着答话,他对他与张万昌之间的关系感到茫然。

是昨日的救命恩人,还是今日的主仆,亦或是月下不老松旁,红绳缠绕的一见钟情,再见倾心。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秋日的冷月总是美得有些破碎动容。张府今日不忙,早早下了晚饭,杜子仁躺在张万昌院子里西侧的暖阁中失了困意,准备回家瞧瞧杜鹃归家了没。

那篱笆小院一应陈设仍是杜子仁早上离开的样子,杜子仁两步迈出,入了草屋,可草屋哪还有了生人气息。

床柢上的被子倒是难得齐整地摞在一侧,杜子仁热在瓦罐里的中药竟也变得空空如也。杜鹃怕苦,每次喝个半盏便说什么也不肯喝了。

杜鹃甚至什么都没有留下,哪怕是一封信。家徒四壁,何来书笔?即便杜鹃有心,也无计可施。

杜子仁垂头丧气地回了张万昌的院子,只见着张万昌坐在门前的沉香木阶梯上,他两手向后一撑,身子微微后仰,望着天上那一轮皎洁明月,顾盼生辉。

杜子仁胡乱抹着脸上的眼泪,张万昌稍稍侧目,那哭天抹泪地小人努力平复因哭泣乱掉的呼吸,他又挪向了无垠夜空,“小时候在山里睡觉惯了,生了浅眠的习惯,一有些细碎声音,便以为是野兽接近。方才听你门框响了几声,想是你回家看看去了。若是你娘不要你了,你便安心留在张府,我要你。不日我入山修道,这院子便交由你主理,倒是辛苦些。其实也不算辛苦,偌大个院子除了你,便是阿左阿右。”

“是我扰了昌哥安睡。”杜子仁双眼歉然,那声音还在抽泣着,断断续续地说着话,“我娘不知去了何处,白日里的投奔亲戚也是我不过脑说的胡话。”

张万昌没在说话,这样明亮的月光,那身影偏偏立在阴影之下。

杜子仁摸不透张万昌的心思,眼瞧着张万昌没在接话,也不知哪里生出些勇气,“昌哥,我想同你做个约定。”

“嗯?什么约定?”张万昌歪头过来,好奇问道。

“我会站在你身前。”

“这并不是什么难事。”

“对现在的我来说,是无法企及的难事。”

张万昌勾唇一笑,带着明眸皓齿撇头看过来,落在杜子仁的眼中,一半脸接着冷月的莹莹光粉,一半脸埋于夜色的黑暗诡谲。“好,那期限是?”

“三年。”杜子仁不假思索地答道。

“好。若是我赢了,我要......我还没想好;若是我输了,随你处置好了。”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拉勾。”

“怎么,我还能赖账不成?”

“那也要拉勾。”

“好好好,拉拉拉。”

驴唇不对马嘴地说了一通,张万昌怎么想也不觉得自己竞文比武会输,便任由杜子仁处置了。

月光如洗,洒在两人身上,拉长的影子交织。杜子仁伸出稚嫩的手指,轻轻勾住了张万昌的小指,那一刻,一切的一切悄然生根。

夜深了,万籁俱寂,只有虫鸣声和远处偶尔传来的狗吠声打破了夜的宁静。杜子仁和张万昌各自回房休息,一夜无梦,睡至清晨。

天边的流云似是明了张万昌今日入山修行的心,早早地散开,不带一丝遮掩。张万昌晨起出门,便听见府内的家丁们谈论着日头毒得很。

他朝着西厢房望了望,杜子仁不知出了院子做些什么,左右不过是洒扫书房灰尘的事情。

阿左阿右在门外过了两趟水,见着张万昌立在院子里出神,上赶着问了几句。“少爷,我们告诉您个好消息啊!您听不听?”

“哦?大清早就有好消息?说说看。”

“昨日还是前日,大清早把人鹿大夫折腾出去,还让人一把岁数的走回来。您也太不厚道了,鹿大夫这两日可没少唠叨你,看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去他那药铺子治病,便说你是个不看嫁的,哈哈哈哈!”

张万昌拧着眉毛,咬牙切齿地道:“这还真算是个好消息。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鹿爷爷不好好给人坐诊看病,没事儿乱点什么鸳鸯谱。我娘不会也听说了吧?”

阿左阿右相视一笑,“夫人倒是没提,不过老爷倒是念叨了几句。”

张万昌轻咳一声,倒吸一口凉气,正欲转移话题,却见张千机威风凛凛走来,不算和善地开口,“如今真是成了山里的野人了,还怪上人家乱点鸳鸯谱。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哪里值得人家姑娘家托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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