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佳节已至,今日他们在余悯华之处学业告罄,而余悯华亦告知无需继续研习宫规。
尊贵的皇帝陛下即将归朝,命他们此数日内好生休养,以待帝选之盛事。
景乔是一点都不期待,内心忧虑重重。
不过这样的情绪被第一次在古代过中秋的新奇感给冲淡了些,节日前一天,南华苑内侍们着手准备庆祝活动,院中的喜庆氛围愈加浓厚。今日众公子们纷纷相约在晚上到院中喝茶赏月。
余悯华更是早早就布置好一切,今日让他们作的诗词皆是咏月颂风,风雅得很。
临走时,贺南枝照常找上余悯华请教,景乔因落了东西在厅内,就让步星朗他们先回南华苑独自返回去找。却瞥见贺南枝看向余悯华的眼神很微妙,似乎有些别的情縤,只是那情縤稍纵即逝,景乔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并未细想。
“景乔,你怎么回来了。”贺南枝看到他又回来了,立刻转身询问。然而,景乔那泰然自若的举动让他不禁怀疑自己之前是否看走了眼。
“哦,我落下了一支笔,回来拿。”景乔翻找出自己的笔,拿在手中晃了晃,“贺兄要回去了吗?一道走?”
“嗯,走吧。”贺南枝朝余悯华拱手之,随景乔一同离开了。贺南枝向余悯华礼貌地致意,随后跟随景乔踏出门口。余悯华目送两人远去,眼中充满眷恋,过了许久才移开视线,木然地整理桌上物品,小心翼翼把贺南枝所作诗句卷好收入袖中。
夜幕降临时,众人汇聚于庭院,欣赏皎洁的月亮,品尝醇美的佳酿,谈古论今,写诗作画畅快地挥洒情感。连昔日有隙的舒清瑜与刘钦也暂时放下成见,共度欢乐时光。待月色渐浓时,才一一散去。
数日后,徐烁来报说是陛下已然回宫,帝选之盛事定在三日后。
难怪前些日子,内侍们全被调走,原是迎接圣驾去了。
入夜,贺南枝凝视着流淌着暖色火光的庭院,节日过后,内侍们逐一撤下院中布置的大红灯笼,收起银色仿金器皿,一切都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贺兄,你在看什么?”景乔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没什么,只是在想,我们的日子过得真快。”贺南枝转过身,微笑看着景乔,眼中神情似是有些落没。
“是啊,时间过得真快。”景乔也笑了笑,“时光匆匆,三个月如白驹过隙。”
“我都有些舍不得离开了。”贺南枝的目光在景乔的脸上流转,似乎想说些什么,但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贺兄,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景乔看出了他的欲言又止,问道。
“景乔,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以后还能再见面吗?”贺南枝终于鼓起勇气问道。
“当然,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景乔毫不犹豫地回答道。他明白此刻贺南枝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记得方青曾提过如是落选,他们或许会被赏赐给宗室或功臣贵族,抑或是放出宫。身为男子,竟然如礼品一般任人摆布,真是生在封建帝制之世的悲凉。他们的命运,完全取决于君主心境,心中唯有无力把握自己人生的挫败感。
“可是……我担心……”余悯华低下头,声音低沉。
“无须忧心,凭着你的才华横溢,即使落选,依旧可以重获自由。”景乔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其实,景乔心中也是惶恐不已,但目前并不该一起哀怨抱头痛哭,因为这除了徒增忧郁,毫无作用。
“多谢宽慰。”贺南枝抬头看了看景乔,眼中闪烁着感激和期待。
“不用谢,我们是朋友嘛。”景乔笑了笑,“我们一定会如愿。”景乔安慰着贺南枝,同时也是为自己打气。
“嗯。”贺南枝点了点头,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景乔默默凝视着贺南枝离去的身影,哀叹连连。他们的未来依旧渺茫莫测,他渴望能走出皇宫,贺南枝也能重获自由,然而这却非易事,他们的命运不是自己目前能掌控的。
深夜,月沉如水,景乔梦到自己突然从这个时空中抽离出去,回到现代的家中,惊诧中又觉万分惊喜。猛地倒在阔别已久的大床上。倒下的一瞬间却猛然惊醒,醒来后却发觉仍身处古雅宅院,躺在大通铺之上,不禁心生惆怅。
景乔睁开眼觉没发现身侧的贺南枝,这半夜他能去哪儿?景乔心生疑惑,起身披上衣服轻手轻脚往院里走。
月光如洗,飘渺中可见桂树下孤坐之人,一曲《长相思》透出冷清与悲凉。景乔循声探访,见贺南枝独对空庭,笛韵悠扬,犹如咏叹调般扣人心弦。
“贺兄……”景乔轻声喊道,贺南枝听到叫声后闻声望去,见来人是景乔,便放松下来。
“你……你为何在此?”景乔不解的问。
“我……我睡不着,觉得呆在屋里好闷,所以出来走走。”南枝强作镇定回答,眼神却总是躲避着景乔的注视,默默的收起手中的玉笛。
景乔敏锐地察觉到他匆忙隐藏的东西颇为熟悉,似曾相识,然而清晰记得从未在贺南枝手中看到过。反而像是在余侍人那里见过一次,不过他也记不太清,也或是自己记错了,余侍人的东西怎么会在贺南枝手里,他也不打算深究了。
见贺南枝注视着他,随莞尔一笑,“我也是,烦闷得很,怎么也睡不着,起来不见你,就出来找找,你果然在此。”见他眼神闪烁。两人对视了许久,最后还是贺南枝先打破了沉默。
“那……你可是思乡心切呢?”贺南枝轻声询问。
他此言正中景乔心事,刚才景乔还才在梦中惊醒,纵然他非常渴望能回归正轨,可是没有办法,他终是回不去了。景乔怅然长叹,苦笑道:“是呀,可是我大概是回不去了。”
“你也别太失望,或许能如愿,也未偿不可。”贺南枝又把刚才景乔劝自己的话说给他听。景乔听了也只得无奈的笑笑,长叹:“但愿吧。”
“对了,之前听星朗提起过你以前的事,还说你本不用来的,怎么会……”景乔想到了步星朗那未尽之语。那天之后,他并未多加询问。如今这念头再次浮上心头,不禁好奇万分。
“他与你说了何事?”贺南枝面色微变,景乔察觉出异样,心想是否触及到了他的**,忙解释道:“其实并无要紧之事,当日谈话被打断,我们也就此作罢了。若贺兄不愿提及,那便算了吧。我只是一时好奇而已,望勿介怀。”
贺南枝神情松动了些,轻叹婉转,淡然一笑:“无妨,景兄,你有什么想问的,尽管开口。”
景乔为其豁达而动容,不再拘泥于琐碎,直言道:“贺兄,究竟为何背井离乡,入宫?”
关于选妃二字,景乔实在难以启齿,话说至此便停下,聪慧如贺南枝,应能明白自己之意。
“吾乃家中嫡次子,有兄长在上。论才华,吾不及兄长;但遗憾的是我的兄长患有疾病,无法实现他的抱负。我自幼承训,胸怀壮志,然而作为双儿,我无法为国家贡献力量。那年,我十七岁,原本应该进宫待选,为了逃避这个命运,冒用兄长名义参加科考,果然中举。”
父亲闻讯震怒,将我软禁在家。这时方觉冒用兄名所带来的严重后果,如若被皇帝认可,万一暴露双之身,岂非家族蒙羞,实为欺君之举,给家中带来灾难。”
景乔听得瞠目结舌,心中震惊不已,竟然可以这样吗?原来双之人不得参与科举吗?实属令人愤慨。
“那么,如果你真的考上了状元,而且没有被发现身份,是不是就不用进宫了呢?”
贺南枝微微颔首,“如果能够进入官场,就能彻底摆脱成为宫妃的命运。但是……”他眼中的忧郁愈发浓重:“冒名顶替是不可饶恕的罪过。”
“如果被发现,你会怎么样?”景乔一脸紧张地问道。
贺南枝沉默了片刻,语气低沉地回答:“如果被查出,家族将遭受沉冤之痛,从此再也无法立足于社稷。而我个人,也将被贬为贱民,从此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
景乔难以置信地看着贺南枝,没想到他竟然会冒着这样大的风险去参加科举考试,这样做又岂止是严重的罪行,简直就是与世为敌啊。他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你现在的打算是什么?”
贺南枝苦笑一声,“现如今,已进了宫,若被陛下看中,那就安安生生呆在宫中,做好自己的本份为自己,为家族挣个好前程。如能落选归家是最好的,若不能…… ”贺南枝停了下来,仰望着月光,心中无限感概。景乔被他的忧郁所感染,也不禁替他难过。
如贺南枝,步星朗,乃至白谨言,舒清瑜,刘钦,慕容轩,这些官宦子弟也不得撑控自身命运,更何况是自己这个外来的穿越者,在这皇权之下,他感到无比压抑。
景乔看着贺南枝,心中充满了敬佩。他知道,贺南枝是一个勇敢的人,他敢于面对命运的挑战,不屈不挠地追求自己的梦想。二人闲话到破晓,渐感疲乏,默默地回屋,发现大家仍沉浸梦乡。彼此会心一笑,轻解薄衫共枕于床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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