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白衣很贵,因为乱世之中这个材质便很难做出。
可我愿意为他买。
最近不知怎么回事,山中的野兽许多。
闹得镇上也不太安宁。
我拖着血淋淋的野兽从山中出来,变有许多人对我议论纷纷。
镇上的繁衣楼老板更是见了我对我冷嘲热讽,却看到我真拿出银钱去买白袍。
难得对我缓了脸色。
我还听见他给他新娶的妻子偷偷说我的坏话。
掌柜的多嘴的儿子附和着,拉着新妻子的手高谈阔论。
掌柜的确当没看到一般,苍老的脸越来越放肆,笑着说我一个女人,竟然养着个吃软饭的残废。
还学那些贵人,给残废买什么白袍。
他儿子附和大笑女子无用,怎么这么男人也这般自贱。
不过我不在乎任何人的看法。
我愿意捧出一切的满足他。
在他活着的时候,在我还有耐心的时候。
我会装作一个正常的人,把自己的疯狂、虚伪、和癫苦全都藏起来。
我与曹珂不同,曹珂越是爱一个人,就越要糟践她,从她身上索取。
而我是付出。
疯了一般的付出。
我要让谦和和所有和我有过关系的男人不同,不染尘埃,站在风月之中。
只属于我。
不过我还是偷偷在暗夜中,割掉了掌柜的舌头。
我还知道,掌柜的有一个女儿,被他曾献给了纪**队做妓,才得以让他活了下来。
他女儿被拉走的时候,为了不让他女儿叫喊,掌柜的亲自拉出那孩子的舌头割了。
因此见了一切的掌柜的槽糠妻死在了当日晚上,投了井。
不过我没砍他的手。
他那双手还要给谦和做袍,我舍不得。
……
本来叫谦和,他是不会应的。
后来,渐渐,他还会微启朱唇,宠溺一笑,轻嗯一声。
起初,我以为他字如其名,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不过很快,我觉得他深不可测。
他开始替镇上的人代为抄书赚些银钱,我以为他只会文。
不想一次。
我偷见他卸下书卷,见我不在,把猎人临走时送我的剑弩拿在手中。
气势突变、凌冽强劲。
远远地对着长空,箭矢划过,天空路过的飞鸟被一剑毙命。
我在树丛中大吃一惊。
更是没想到,即使坐在轮椅上,他却比我捕猎还快还远。
等猎物摔在地上,血流了一地。
我见谦和抿嘴,不知想起了什么,垂着青丝掩下羽睫。
他又把鸟扔在了树丛中,收拾好了一切痕迹。
装作无事发生。
每当我卖野兽药材、铺好山路大汗后跑回来。
他那双上挑的桃花眼总是被我蒙住。
被我欺负了狠了的时候,会祈我轻怜。
失了焦点的朱唇轻启,看不见的地方在眼尾处攒着春水。
而每每我发呆望月时,远远地,他坐在轮椅上陪着我。
眉眼处虽如柔玉般清澈可暗地却藏着一丝墨色。
挣扎又沉沦、清醒又迷醉。
我见过他在一次清明,等我插香祭奠千禾之后。
长发散落,白皙脆弱在庭院中轮椅上玩弄弱小的蚂蚁,又笑着把他们一个个碾死。
然后又在我唤他名字的时候。
悄悄装作看信,抖落蚂蚁们的尸体,长袖一展,对我露出一个温润的笑。
谦和。
我好像为他起错了名字。
不过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轮月,为我拨开了他自己的阴霾。
我开始杀不了他了。
因为我发现,我攥着尖簪的手靠近他脆弱的脖颈时。
竟会发抖。
我感到很疑惑。
所以我放了一只野兽,还穿着黑衣又去杀了掌柜的那多嘴的儿子。
杀他的时候,特意把做衣的掌柜拖来。
看着掌柜的在崩溃中,和他女儿被兵贼拉走时一般吱吱呀呀的大哭却毫无反抗之力。
血浸满我的衣裙。
可等成衣店烧起来的时候,燃起来的灰扑在我脸上。
我却知道。
我的心还是冷的。
再多仇人的燃烧,都暖不起我冰冷的心。
不过成衣店的火不是我放的,而是掌柜的新娶的妻子,小他二十多岁。
还被掌柜的的儿子调戏过的新妻放的。
我看到她的眼中,也和我一般,燃起了熊熊烈火。
我给了她许多钱,让她逃到纪国去。
之前我从猎人手里救过的魏承恩也在那里,可以有个照应。
这一次,新妾程悦没有再逃回家。
而是对我的话,全然听从。
我才知道,她很会做衣服,那些花色秀美的图案都是她画的。
被老掌柜嫉妒夺走了,还纳她为妾抢了她的所有。
我帮她处理了一切。
对外又放了几只野兽尸体,说是掌柜的死在意外之中。
火,当然也是意外。
不久,程悦来信说,魏承恩,竟是郡主。
她给她做事,她要往上爬。
做这乱世中的人上人。
14、
谦和还是爱闹变扭的。
而且还不好哄。
尤其是自成衣店覆灭,很难买到好看的白衣,他就更难哄了。
一次我上山,去了三天,刮破了手。
手上多了几道伤痕,还有脖颈处流了疤。
他就皱眉,好看的眉心多了不认同。
背对着我晾了我好几日。
可为了哄他,我又卖了许多药材才终于为他买到了他想喝的陈茶。
魏何以前也是爱喝茶的。
可我从未给他买过。
他也再没提过他爱喝茶的事。
..........
终于知道我是为了他,而不是为了再买一个奴隶回来。
不知道是不是月夜太沉,背着我,谦和端着热茶,竟然主动提起了我们的婚事。
..........
这是第一次,有人主动拉起我的手。
而不是我强迫他做什么。
我心下隐秘的欢喜,就连乌云密布的月夜,也觉得欢快。
等我们穿了红衣、在只有两个人的房子拜了天地后。
每每温存,辗转在我脖颈,轻咬我的谦和总是控制不住的把玩我脖颈上的香包。
我颈上的香包也许是红绳时间太长了,已磨损,又总是老掉。
我就干脆把它卸下来。
放在屋里。
不过,这一卸。再找就总是麻烦。
而且我的香包,总还会出现奇怪的褶皱,有时候突然也从谦和的袖中掉落出来。
甚至连谦和坐着吱吱作响的木轮椅,有时也会不经意地碾过这香包。
我换了红绳,为了不让它彻底消亡。
我将它系在腰间。
又一次,我带谦和去了集市,明明一向爱穿白衣的他突然停了下来。
人群攒动,我不知所谓。
而他浓重的阴霾燃烧在眼底,沉默许久后。
修长的白指指向角落,抿唇,眼里翻滚着暗潮,指着街角新开的一家新衣店。
低声一定要我买墨玉色的衣裳。
后来一次我突然惊觉。
只因那只香包。
也是这个颜色。
就连那暗线织成的花纹图案。
都是一模一样的。
……
和香包一样成色的衣物越攒越多。
就连出现在香包上暗线的图案也被谦和描了下来。
他把许多东西都绘上了这个图案。
茶杯、墨盒、书柜。
每每看着和香包一样的图腾花色,我就攥紧手心。
心又酸又涩,几乎像是挤出了酸水。
不知不觉。
谦和在我身边已经呆了近三年半。
我经常昼出夜伏,要是打猎很久不归家也是常事。
但是我们都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从一开始的清冷疏离,到成了婚后的温柔如水。
我们的感情一直很好。
尤其是近日。
在我捕猎了许多过冬的飞鸟后。
可没想到,出外征战几年的钱贺,竟然回来了。
大雪几乎没入膝盖。
他竟然能回来,还带着一位怀了孕的美妾。
瞄到钱贺身着绸缎貂衣,挂翠垂丝。
腰上还别着一把镶着金丝边的佩剑玉坠,我心下猛地一沉。
我虽然没有什么见识,但是跟着曹珂几年间,见过璇玑国的几位将军。
我知道,只有将军这个级别,才能佩这般剑饰。
现如今的天下,七国合并,只剩下纪国和墨国打得平分天下,难出胜负。
不知,他现在为谁奉忠?
我冷汗涔涔,更想不到。
明明是我故意将钱贺敲晕,扔给了来抓人参军的小吏。
只因我腻了他,
可如今,他怎么又回来了?
更让我惶恐的是。
屏风后的那位谦和,若是和他见了面。
该如何?
我猛地转头,向着垂帘暗处冷汗涔涔。
我只有一个念头。
天上,能同时有两个月亮吗?
他们不能碰面。
结果房间垂珠帘里坐着轮椅的谦谦君子出来了,看也没看钱贺。
而是看着那位怀了孕的美人,目光锐利低沉。
手指青筋乍起,拄着木轮椅缓缓走来。
「怎么,天上,还有第三轮月亮吗?」
大脑一片空白,一只手抓住了我的脖颈。
我不明所以,猩红眼尾,准备发怒的钱贺暴起。
却被谦和推开,拽掉了那只挂在我腰间,包着千禾骨灰的香包。
........
被我唤作千禾的俩人几乎是同时,都看着地上早已陈旧快要破碎的香包。
可所有人,都在颤抖。
因为那位钱贺带来的美人,
竟是千禾。
死了多年,久到我差点忘了的千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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