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人烟罕至,清月慢悠悠走了许久才遇到一对奇怪的母女。
女儿一脸倦态,完全是被拉着走,她看到清月骑在马上很是羡慕:“娘,我们为什么不买匹马去白马国?我脚都磨烂了。”
母亲脸色苍白,擦了擦额上豆大的汗:“骑马太招摇,万一被那邪祟看到,你可就小命不保了。”
舟宁县是距离白马国最近的一座城,由此可上达金国国都。
清月准备沿上搜寻凤族的下落。
“请问舟宁县可是在前路?”清月勒马停在这对母女身侧。
“你要去那儿?”这位母亲回头,在她身上扫了一眼,脸色变得很差。
女儿带着天真烂漫的口气解释:“舟宁是这条路不错,我劝你还是别去了,那地方闹鬼。”
母亲满面愁容拍了她一下:“别乱说话。”
清月:“整个县闹鬼?”
连日赶路,两个人的精神都有些恍惚,她们交换了一个眼神。
母亲紧紧挨着女儿,她舔了舔自己干涩的唇:“最近城中多出许多女尸,都是夜间被害,死状惨烈,官府缉凶半个多月,仍未捉住嫌犯,这事儿闹得人心惶惶的。”
“死状惨烈是指?”
“舌头被拔,眼珠被挖,身上扎了好些个洞。”
“娘,我怕,我们快走吧。”女儿抓着母亲的袖子,表情很是惊恐。清月无意间发现女儿的嘴唇起皮。
她俯身解开马背上的水壶,递给她们:“我多带了一壶水。”
母亲迫不及待地伸出手,把水壶抱到怀里:“谢谢姑娘,你真是个好人。”
她们临走前还提醒了一道:“千万别去啊。”
舟宁县,她是无论如何也要去看看了。
县廨门前,一群人对着铺满的告示牌指指点点。
这半个多月来,舟宁县总共死了五名女子,都是高官或富贵人家的女儿,都已婚嫁,除了出事前都去过马家班,彼此之间没有什么联系。由于每天都有人上门围堵马家班,马家班现被已官府查抄。
最近的两起案子是在同一夜发生的。
三天前,县令的女儿庞婉,死于房中。
另一个是香料店老板,没有亲人,只能停尸公廨。
一个书生打扮的男人站在前头:“我看就是那个阿笑搞的鬼,穿起戏服迷了人的魂。”
啃着苹果的大娘怀疑地看他:“你开什么玩笑?阿笑可是女的。”
“女的怎么了?话本子上都是这么写的。”
“官府都没查清,没有证据的事儿不要乱说。”
人群吵吵嚷嚷,纷纷发表着自己的见解。一个牵着白马的女人从人群后走出来。
庞府上上下下挂满白绸子白灯笼,大门涌进了不少前来吊唁的人。白色菊花和火盆摆在棺材前,庞府里外只听见哭声,脚步声和轻轻说话的声音。
沉闷的棺材摆在灵堂正中,女眷们守在棺材前掩面哭泣。
“婉儿,婉儿啊。”庞夫人无力地捶着堵塞的胸口,两边的人又是拉又是搀,生怕她因为忧思过度而倒下。
两边都有人用帕子拭泪。
背后一道清透的声音:“姨母。”
众人止住哭声,回头去望。
一个气质温润,身穿白衣的女人对庞夫人作揖。
“你是?”庞夫人浅浅抽泣,她闭着唇,对这个陌生的人流露出一丝怀疑。
“我是婉儿幼时的好友,姨母怎么不记得我了?”清月把手贴在胸口,伤心地注视着那具棺材。
想不出合适的身份,清月随便捏造了一个。
反正谁都有旧时好友。
“你是谢婷?十年前你们谢家搬到了湖州。你都长这么大了?”她眉间拨开一点阴霾,望着面前的人似在回忆十年前的岁月。
十年前,谢大人被提拔,举家搬到湖州,婉儿伤心了很久,日日盼着再见到谢婷呢。
“姨母,我一得知婉儿的死讯,便快马加鞭从湖州赶来。
十年未见婉儿,她应该同我一般高了,我能不能见见她。”
清月握住她的手,落下一滴泪来。
“不是不让你见,实在是婉儿现在....”她说着,又痛哭起来。
庞夫人身边的女人替她回答:“婉儿被那邪祟害得面目全非,我们也是怕吓着你。”
“婉儿是我的朋友,我又怎么会怕她?”清月松开手,擦去眼角的泪,“若姨母伤心,还请回避。”
庞夫人用帕子遮住脸,颤抖地转了身。
一众女眷也回避了。
清月走到棺材前,庞婉面上盖着一张白布,她轻轻掀开。
庞婉的整个身上都是密密麻麻的小孔,孔眼比绣花针要大一些。血痕的颜色趋同,应属于同时扎入,一瞬毙命,非人所能及。
而庞婉嘴唇青紫肿突,隐隐还有中毒的痕迹。
她整理好白布退下来。
“仵作验过尸吗?”
庞夫人哭着:“之前那几个女子都验过了,仵作说凶器是簪子一类,插在身上一瞬间毙命,脏器都被绞烂了,舟宁县遭了祸害呀。
结果都是一样,我就不想让他们打扰婉儿了。”
仵作验证跟她的猜想合得上,但这毒是怎么回事?
“怎么就你一个人来?你母亲在家可好?”
“不大好,母亲近日身体不适,不能来吊唁,她托我多多关心您。”清月继续胡编。
庞夫人目光关切:“你们有心了,你替我转告她,让她好好保重身体。”
她已经见到了庞婉,可以撤了。
“我一定转告她,姨母,我从湖州赶来,还未得空歇息,就先下去了。”
“府中人手紧张,我不好担待。你还认得路吧?”
“认得。”
回廊蜿蜒曲折,朱漆圆柱林立,雕花栏板精美。
阳光透过廊顶洒下,对面走来一个威风凛凛的男人,他身着一袭深色长袍,与身边穿白衣的下人形成鲜明对比。
回廊那头,他满脸焦急,他阔步如飞,脸上挂着怒意:“我没她这个女儿。”
他转头,发现前面站着个女人,把抖动的眉毛压下来:“你是?”
“谢婷。”
他好像并没有想起有这么个人,他收敛怒色,礼貌地点了点头:“我还有事。”
清月为他让路。
这就是舟宁县县令庞大人了。
案子迟迟未告破,县令心内焦急并不奇怪,但在自己女儿的丧期,穿一身黑衣大摇大摆,还说这样的话,就十分奇怪了。
岂止是庞大人,这庞夫人也不简单。
女儿离奇死亡,做母亲的竟不答应验尸。
樊域的情报有很多是由乞丐们构筑起来的,因为他们最闲,也最缺钱。
清月也想去试试,她记得城门口就有几个乞丐。
“给点儿吧。”一个灰头土脸的小乞丐伸出碗。
清月戴着斗笠:“你跟我过来。”
他被喊到了一个人少的地方。
带斗笠的女子:“舟宁县的大小事情,你知道多少?”
“七成。”
“若我想了解庞府的事呢?”
“八成。庞府是大户人家,咱哥们都盯的紧着。”
清月拿出一锭银子丢给他。
乞丐接过,宝贝地放进怀里:“嘿嘿,您有问我必答。”
“庞婉是否出了嫁?”
“是。”
“什么时候?与谁?为人如何?感情如何?”
“一年前,户部侍郎的长子薛意。薛意这人谦逊懂礼,名声还算可以。
据说薛意在诗酒会上一眼相中庞婉,当天便下聘礼求娶。
庞府第二天就急着把庞婉嫁出去,硬生生把人推上了花轿。
而这庞婉,好像早已属意一个穷酸书生,叫什么胡映礼的,二人经常私会。
但是跟薛意结婚之后,庞婉很少出门了,出去也是夜里跟薛意去看戏。”
“可是马家班?”
“是。”
“讲讲。”
“马家班是一年前搬来的我们县的,收费很高,还只在夜里唱戏。马家班的武生和小生都是一个姑娘扮的。
这姑娘唱戏唱得极好,达官贵人都爱看。
要不是我没钱,我也去看。”
“被害的姑娘都是去看过戏的,你就不怕?”
“我又不是女子。再说,官府又是逼问,又是查封马家班都没线索。我看跟他们没什么关系,八成就是那鬼喜欢有钱又漂亮的罢了。”
“你是说死掉的都是漂亮的女子?”
“是呀,这鬼还挺挑。”
“庞婉嫁人之后可有再见过胡映礼?”
“没有吧,我是没看见过,倒是胡映礼在庞婉嫁人之后就疯疯癫癫的。
而且庞小姐去世后,胡映礼就失踪了,他有有很大的嫌疑啊。”
“胡映礼跟庞小姐是怎么认识的?”
“这可大有来头,庞老爷和胡老爷是旧识,两位夫人的肚子也是差不多时候有的。
两位老爷约定,若肚中怀的是异性,则定下娃娃亲,两家结为亲家,若为同性,则结为挚友。胡家还送给庞家一只纯金簪子作信物。
可这好巧不巧,胡家的孩子刚生出来,胡老爷就因为贪污砍头了。
哎哟,贪的还真不少。”
“三日前,薛意是否去过马家班?”
“他那天好像没出门。”
“马家班在何处?”
乞丐指向她身后:“您一直往东走,然后右转,看到一个大戏台,大戏台的后面就是了。”
“帮我盯着薛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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