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黎世,巴特餐厅内部。
年幼的渚第一次进这种高档的餐厅,他的衣服又脏又破,和这里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他因此得到了很多关注。
渚能做的只有低着头,不与那些投向他的带着玩味或鄙夷的目光对视。
他盯着自己的鞋,小心地跟着前面的人群。
他父亲在这时候狠狠在他腰上踢了一脚,怪他磨磨蹭蹭。
“兔崽子,走快点!”他说。
不知是因为地面太滑还是踢的太重,他的腿一软,就这么跪倒在地上。
他本能地紧紧捂住自己的头,浑身颤抖着,周围的人也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到,因为渚能感觉到耳边的噪音更大了。
在慌乱的脚步声中,有人走到渚身边,然后,一双手落在他的头上。
一位中年女性的声音安抚了受了刺激的小孩,她的声音并不算温柔,反而带着严厉和几分刻板。
渚抬起头,泪已经堵住了视线,并不停往外流着,他看不清女人的长相。
“这位就是夫人的客人?”她回头问身后的人。
似乎是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女人又问小孩:“还能站起来吗?”
渚虽然是被结结实实踢了一脚,但完全不至于站不起来,他点点头。
女人叹了口气,一把把他抱了起来。
渚几乎是本能地用手圈住女人的脖子,可又怕自己身上太脏,他又挣扎着要从女人怀里下去。
“你最好别乱动,不然也会跟你父亲一样被警卫扔出去。”
渚听了这话立刻不动了,乖巧地伏在女人的肩头,再不敢有多余的动作。
“这才对。”
毕竟是个孩子,在女人肩头的时候,渚很快就忘记了身上的痛,转而看餐厅墙上的画,花瓶,精致的栏杆,他怯生生地伸手摸了摸石英墙壁,是光滑的触感。
他被带到包间,门外几位服务生为女人开了门,里面早已坐了一群人,好在他们正交谈甚欢,并没注意到女人的到来。
女人把渚放下来,渚就站在门边等着,他不知道到这里来是为了什么。
“小朋友,往里面站一点哦。”因为渚的手死死拽着门的边框不放,服务生提醒他放手。
渚像触电一样立刻松开手,很小心地往旁边挪了几步。
门被关上了。
女人在跟另一个女人汇报情况。
几分钟后,女人告诉他可以坐到桌上和别人一起用餐,渚却拼命摇头,他从喉咙里发出一些破碎的音节,却连不出一整句,只是一个劲的拒绝着。
女人向服务生交代了几句,便开门出去了。
渚蹲在房间的拐角,端着一个十分精致的盘子,他怕把盘子打碎了,于是把里面盛的肉用叉子叉起来放在自己的衣服上,然后小心地把盘子放在地上,可又怕路过的匆忙脚步踩到了它,于是他又将盘子小心地藏在身后,用身体护着。
然后,他开始吃怀里的这块肉。
这无疑是一块很好的肉,但是入口却没有多少滋味,因为他的嗓子很疼,吞咽对他来说也颇有些艰难。
他蜷缩在属于自己的小角落里,好在他的小身板也并不惹人注意。
这时候,一双黑色小皮鞋哒哒哒从他身边跑过,牵起一阵小风。
他端着盘子,娴熟地跨上桌子,身边几个人亲昵地唤他为“少爷。”
柔软的金色头发,在灯下就像闪着光的王子。
他叉起一块肉送到嘴边,渚能看见他的脚在桌下一前一后的晃着,很明显心情很好。
少年没有理身边跟他搭话的人,只是专注地吃桌上的食物,他吃东西的时候并不优雅,跟渚一样,他似乎也不大会用叉子,不过身边有人不断往他的盘子里叉食物。
“原来少爷喜欢这里的东西啊。”
少年点点头,不像是敷衍。
渚吸了吸鼻子,低头盯着自己的这块肉,他把叉子放在一边,拿起来又咬了一口。
疼——
用来切牛排的刀不小心切到了手,血随即渗出来,渚拿餐巾擦了血。
“你看上去不太像喜欢这里,我早说还是去便利店比较好。”艾文西夹了块浇了香菇奶油酱的梭鱼丸,道。
“你喜欢吧,”渚说,“这里。”
艾文西顿住了。
“你是为了我才坚持来这里的吗?”
渚:“你猜?”
艾文西:“那我就当是吧,谢谢。”
渚反而不说话了,有些别扭地转过头去,把不远处的红酒又偷偷摸过来一饮而尽。
结账的时候,渚口中所谓的有钱根本付不上这里的一餐。最后还是艾文西结完了渚剩下的钱。
服务生诚惶诚恐,念叨着主管知道了铁定要生气的。渚则是面露窘迫,保证会把餐钱还给艾文西。
“不用,我不缺那点钱。”艾文西说。
渚被有钱人的松弛感打动了,他说:“不如你包养我吧,我不想努力了。”
艾文西:……
天公不作美,晚饭过后打了几声闷雷,接着就下了雨。
不是小雨,而是倾盆大雨。
当渚毫无征兆地拉着艾文西奔出酒店时艾文西还是懵的。艾文西能感觉到他的头像鼓一样被落下来的雨滴毫无节奏地敲打着,他的衣服几乎在从餐厅冲出去没几秒就湿透了。
而此刻,他正被渚拉着,两人就像个小孩一样淋着雨在街上飞奔。
明明朝餐厅里借两把伞就可以解决的问题,渚总是能以几乎强硬的方式堵住他完美的解决方案。
艾文西也几乎强硬地挣开他的手,扶膝在雨中大口喘着气。
“都叫你……”艾文西话说一半停下来,憋不住笑了。
渚回头,他的头发湿透了,此刻紧紧贴着头皮,模样十分狼狈。看到艾文西笑了,渚把大衣脱下来,挡在艾文西头上。
“你笑什么?”他正经问。
“没事,都淋湿过了,”艾文西平复了呼吸,把大衣还给渚。
“会感冒的。”他说。
经过的车灯在雨中投射出刹那的扇形,落下的雨像烟花般瞬间熄灭在紧接着到来的黑暗里。
好在渚住的地方离餐厅不远,当渚全身湿漉漉地打开门时,映入眼帘的是堆了满地的书和资料。
沙发上几乎容纳不下一个人坐下。
“抱歉,家里有点乱。”渚把散在地上的资料捡起来随手堆在柜子上,进房间拿了毛巾和睡衣递给艾文西。
“这件我没穿过,你先去洗个澡吧。”
渚说这话时已经把已经湿透的衣服脱下来了,所以艾文西看见了他上身狰狞的鞭痕。
克莱娜说这是他父亲打的,就是现在亲眼所见,艾文西也很难想象出这些已经好了的伤疤原本的样子。
“啊,这个啊,”渚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伤痕,笑笑,“旧伤了。”
艾文西也没多说什么,只接过他递来的衣服和毛巾去冲了个热水澡,出来时本来还乱着的屋子稍微整洁了一些。
渚戴着黑边眼镜坐在沙发上,正动笔写着什么。他格外专注,甚至连艾文西在他身边坐下都没注意到。
艾文西靠在沙发上,雨声伴着笔在纸摩擦出的沙沙声,再加上洗完澡之后的放松让艾文西很快有了困意。
不一会,渚感觉到自己腰间一沉。
睡沉的艾文西倒在他身上,渚取下眼镜,小心地把他的头稍稍移过去,但对方抵触地皱了皱眉。
刚洗过的头发柔软地垂在颈侧,带着淡淡的洗发水香味,和艾文西清醒时对他的防备不同,他现在几乎是毫无戒备地睡着了。
渚摸了摸他的头发,在意识到自己很想亲他时他立刻给了自己一巴掌。
可是心跳不止。
“放心吧,我会保护好你。”
深沉的,郑重的,像在立下一个重要的誓言。
——————
艾文西先是觉得头疼,强烈的光线刺进他的眼里,接着他听到谁在尖叫,时断时续。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果然身处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不过梦里那些尖叫声戛然而止。
“醒了?”渚刚好推门进来,他叼着一片面包含糊道。
已经是大早了,这让艾文西松了口气。他想起昨晚在沙发上睡着,应该是渚把自己移到床上的。
只要不是梦游就好。
这边渚在一堆文件里翻找半天后直起腰狠狠咬了一口面包,嘀咕道:“我记得是放在这里的啊。”
艾文西眼睁睁看着他身前的一堆文件在脚边凌乱。
“对了,早餐给你放在桌上了哦。”渚投身在翻找文件大业前还不忘交代道。
艾文西揉揉有些酸的脖子,还没有完全清醒。
渚口中的早餐仅仅是两片面包,还多此一举的从原本的包装袋里拿出来摆在盘子里。旁边贴心地放着一瓶沙拉酱。
好在艾文西本来就没抱期待。
直到他慢吞吞吃完这两片面包,渚还在成堆的文件里埋头找着。
“什么东西,我可以帮忙找。”
渚抬头,道:“是一份实验材料,上面签有我的名字。”
艾文西点点头,转身去找客厅那边的资料。
“我保证它不在客厅。”渚跟自己赌气似的,继续翻找房间里的那些。
因为资料实在是多,只是在客厅的就有三堆,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演算术式,艾文西看不懂,只专注于找有渚签名的资料。
一页一页的翻过。
渚写的字很好看,并且每一页都是同样的一丝不苟,从昨晚他的专注也不难看出他的认真。
这三堆资料里确实没有渚要找的材料。艾文西转向柜子上的书。
在他翻开中间的一本书时,夹在其中的一张纸上签着渚的名字,但并不是他要的实验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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