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知嬅的事儿终是告一段落了。一路忙到三月中旬,为了能安心与顾小王爷下江南,乔月终于开始交代公事。
瓷坊那边如今入了正轨,各部各间也都大差不离敲定了掌柜,等她南下后交由庆喜负责,有王景在旁提点,倒是好办,最难令她抽身的其实是每个月的拍卖会。
年初时乔月便有意培训出更多的拍卖师,综合所有部门的条件后,考虑到客户经理本来就有熟知所有银卡会员的基础,乔月直接带她们来拍卖会旁听兼学。
等待三月底考核,从小在商贾世家长大的李明姝,凭借其相比而言还算是见多识广的眼界,再加上三十二年里趟过的不少风浪,养出了个宠辱不惊的底子,不出意外脱颖而出。
按照打算,五、六月的拍卖,乔月需要将其交由李明姝主持,而由于离开的两个月里,她手头上没有创品,所以这两个月的拍品,她还得想办法说服文协里的各家出品,由多品牌综合拍卖。
可这是由李明姝初次登台,又没有乔月在场坐镇,如何说服各大家参与且同意由李明姝来担任,以及如何保证能吸引贵人们前来买单,其实才是最需要考验功夫的。
乔月费心琢磨了好些日子,临近四月,才将协会里的其他四大家请了喝茶。
为了让大家顺势掌掌李明姝的能力,乔月直接让她来开场介绍。
不过是相看的过程,厅里喝闲茶的众人趁此故意拿目光打量李明姝,见她始终落落大方,不羞不恼,有如此仪态举止,大家也算满意。
至于拍卖方面的专业力,本就是乔月指导出师的,如今她都点头了,大家自然没什么意见。
“我们准备的座位是足够的,到目前为止,瓷局的银卡会员已经达到一百三十六名,这次拍卖会预估到场人数大概有五成。同时,这里也为各家准备了三十封请帖,也欢迎诸君届时邀请自己的客人前来热闹热闹。”李明姝的介绍不卑不亢,气度从容,眉眼温煦。
听到只是“来热闹热闹”,徐兮倩的面色这才松了松。本来还顾忌乔月这是要拿她们的作品出来给人试炼呢,但见她能主动揽下将这场拍卖会的买卖,才信她真有万全之策。
——这可都是乔月煞费苦心经营的客人,她总不可能用这两个月的功夫冒险,砸了自己的招牌罢?
想到以乔月的能力,只要愿意用心就没有不好的,徐兮倩也愿意顺水推舟,转眼看乔月,她笑盈盈道:“有你们这边的六十名款儿压镇,自然是好,只是不知道我们该拿什么作品来呢......”
“这也是我今儿个想跟大家伙儿商量的了。”乔月笑盈盈道:“关于这场拍卖会,也想问问大家是想要名还是要利?”
王景最怕乔月这样的笑容,见狐狸开始摇尾巴,他坐直身子,拎了拎神,端着手聚精会神去听。
“穷乡僻壤里,一弯明月便是盛景,繁都茂翠中,一碗明珠尽是俗物,从来鼎盛的反而难以再创历史,所以,在利,至少这回咱们顶不了天。”
乔月言辞委婉,可意思也清楚,一番比喻,既陈述了瓷器的从前,承认了瓷器打破昔日最高价的轻易之处,也降低了大家对此次拍利益上的期待。
“别说顶天了。”王景搓着手里的佛珠,说话也不客气:“你也是胜在刚出道,一年也就只做那些东西。可我们不一样,所有创作从来都是明码标价,他们心里清楚。”
这些话由王景来说破,也不至于煞大家的面子,知道王景这是想帮自己,乔月笑意娇憨,只转头安抚徐兮倩,“清楚与不清楚,总还能有些手段,来给作品提些身价......”
“你先别把话说大了。”王景打断乔月,却是想替她好生圆场,“毕竟这是木艺、铜艺第一次参与拍卖会,把利先放一放吧,只当尝试,先看看风头。”
王景这头是句句难听,却处处体贴,可徐兮倩毕竟不同,愿意配合乔月主要也是因为有利可图。
听王景一句句地接,徐兮倩只是轻轻看了王景一眼,又去问乔月:“你且先说说,用什么手段?”
“始终以文协的名义办理,将这次的拍卖换一换性质:弃利为名!”乔月莞尔一笑,“直接将拍卖下的钱捐出来办学堂,专供京都庶民的子弟前来学理事,除了教学问,主要还教管事、珠算、园艺、农桑。”
乔月的第一座学艺堂如今还是由徐兮倩担任监管呢,可听到这个学堂所教的项目,徐兮倩只奇怪:“怎么教这些?”
“这座不是为咱们备的。”乔月笑道:“我是这样想的,咱们到时候在学堂里张贴捐榜,就按照拍卖会上的成交情况排序,写下各府的名字,让孩子们记住,也算是结个缘。日后如有考上科举的,自然是好事。若更擅长旁的,能担差事,咱们也可以邀缺人的府户,直接来学堂里挑孩子。”
“原来你是这个心思......”王景知道乔月心地不差,却没料到这次如此费心费力,竟是全心为他人做嫁衣。
再将她的主意想了想,他忍不住喃喃道:“倒是结好缘,能进大户人家,这辈子至少是不愁吃穿的。”
徐兮倩仔细盘算片刻,也承认道:“好歹也算是知根知底的,若能找到合适的人去做事,既省下了培养的精力,也能省下买人钱,确实方便各府户。”
见两人厘清了她的打算,乔月旸旸笑道:“学堂还是继续由咱们来负责监管,文协的老规矩,包吃包住,免学费的。这么一来,孩子们自然会对各府歌功讼名,也算是给他们扬了名。”
京都里,谁不图个仁厚善心的好名声呢。能将善事借旁人的嘴弘扬出来,才算是正中他们的下怀。
除此之外,有慈善的名义,也算是减轻了李明姝首次拍卖的压力,让她大胆实战,用心攻克。
而有这些冠冕堂皇的包装,若真出了意外,没卖出理想的价格,这毕竟是各家捐给文协的,本就没有价格,自然也能减轻对各品牌造成的负面影响。
这一招,乔月也斟酌了许久。
“这样也好,无论卖高了还是卖低了,大家都没风险。”王景抿出了此举精妙,又悻悻道:“应该不会没个好价钱了罢?哪怕是往贵里拍,也没有不甘的,更不至于计较。——反正都是功德,是份善心,哪怕落人口舌,也没什么好置喙的。”
王景的话糙理不糙,他与乔月是不打不相识,无论嘴上如何,乔月知道他最后都会挺自己的,所以她倒不担心。
“我听着挺好,只要你们无偿向这场拍卖会捐出作品,便能跟着扬名,而若是作品拍出了好价格,那就是实打实地抬了你们的身价呀!”静静听了许久的沈岁见状,也跟着笑道:“乐坊没有什么能捐拍的,便在拍卖会上做开场表演,你们瞧着怎样?”
沈岁已经很给面子了,日常想去乐坊听她们的曲儿便得花上几十两银子呢,这次给拍卖会讨个热闹,也算是有排场了。
“那样自然是再好不过了。”乔月感谢地朝沈岁一笑,她起身端起茶壶,一一给几人添茶。
一直留意着徐兮倩,乔月心里忐忑,只怕她不够用心。
她清楚徐兮倩并非不善良,只是心里太精明,毕竟这场慈善拍卖会是以文协为桥,乔月也怕徐兮倩介怀文协的风头抢了她个人的风光。
毕竟谁不是在爱世人前更爱自己。
徐兮倩思量半晌,见乔月都逼到跟前了,她才抬眼笑了笑,带着几分提醒:“确实能全他们的名,可利上......这样就够了?有把握能打动他们吗?”
“自然是不止的。”乔月知道要说服徐兮倩、说服所有客人不该只有这些,她不惊讶于徐兮倩的冷静,只笑着补充道:“我们瓷坊没有出品,但会给文协捐出五张第一瓷局的黑卡,之后会赠与拍卖榜上的前五名。”
有文协做桥,也不至于坏了乔月立黑卡的规矩。而乔月自己手里的客户,肯跻身进拍卖会的哪有不想拿黑卡的?
徐兮倩这才笑着松了口:“那就这样办吧。”
见徐兮倩肯应下,乔月终于安心,轻拍了拍掌,高兴道:“那便先替大家感谢你跟王景各出的两件作品了,由于时间紧张,还得着手做拍卖册并且开始宣传,所以得辛苦你们在三日内把作品和资料都提交过来了。”
“明白。”徐兮倩知道乔月对她的需求,如今答应了便也没再含糊,主动承担道:“这次的主拍品就由我来担任吧,我手里有一件檀木雕缠枝屏风,那个是我丈夫与我一起雕的。”
徐兮倩话没说透,也是不屑于自吹自擂,且不说她的本事,由她丈夫这位御匠加持,做工出品自然匪浅,再有就是这檀木本就珍贵,还是屏风,愿意如此折本付出,也能见她心意。
在座诸位都是明白人,听闻也不禁纷纷起身朝她行礼。
她请君入瓮,她愿者上钩,能得徐兮倩做到这一步,乔月眼里一热,也向徐兮倩抱拳行礼。
徐兮倩笑着回礼,如今已起身她也懒得再坐回去,干脆辞别:“那我先回去准备吧,另一件选什么,我也得好好想想。”
沈岁见状也起身道:“那我也回去吧,待我与她们商议完曲目,三日后报给你!”
知道时间的确紧张,乔月也没挽留,她下意识看向王景,却见他凑在一直静默无声的舒思身边,与她咕哝道:“闷葫芦,你可听明白了吗?有五张黑卡,乔月这是留了机会想借此给苏绣抬位呢,舒思,你要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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