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煜看着小兽一般依恋在自己怀中的人,心头像被冬日的暖阳照着,温软一片。指尖轻轻抚过虞韶那双潋滟的桃花眼,昨夜疾风骤雨,氤氲的红晕还未消散,美人如同枝头新绽的海棠,含霜带露,荼蘼娇艳。
赵煜胸中又有些火热,但看着虞韶双目含泪,心下怜惜。本来将人养在身边,便是打算徐徐图之,谁料碰上一杯加了料的茶水,倒是让本就害怕承宠的小姑娘吃了不少的苦头。想到方闻拿来的舒缓红肿的玉露膏都被用去了足足三分之一,赵煜不免又有些含愧。
轻轻抚了抚虞韶柔软的鬓角,轻声慢语:“是还想再睡一会儿?还是准备起来用晚膳?小厨房做了碧梗粥,还有你爱吃的海棠果,马蹄糕。”
虞韶揉着自己麻木的后腰,暗暗心道:都说男人在榻上最好说话,就连九五之尊也不能免俗。皇上从前待自己也算温和关爱,但却从没有这样哄人到甚至有点儿低声下气的地步。
这样天赐的良机,虞韶恨不得将赵煜狠狠使唤一通,好解自己腰酸腿软之恨。但是如今却并无这般恃宠生骄的资本,她只是拽着赵煜的衣袖,乖巧又担忧地问道:“已经晚膳时分了?微臣竟然睡了这么久?皇上可用过膳了?”
赵煜被那样一双美丽的眼睛真诚地望着,心下更是感叹,这姑娘真是爱极了朕,甚至都不知道为自己想一想。
赵煜看着虞韶扶着腰,想要坐起身,却眉头微蹙,很是不适。伸出手,将人妥帖地安顿在自己的左臂上坐着,右手穿过如瀑的乌发,握着纤腰,像是捧着什么珍宝似的,抱着虞韶走出内室,安顿在花厅的八仙桌旁。
方闻一听见里头的动静,早就指挥着小太监摆了满桌子的菜,担心宫人太多打扰了皇上的闲情逸致,只自己带着钱明留下,伺候布筷夹菜。
方闻和钱明好似根本不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低眉敛目只专心伺候,倒是虞韶见到这些熟悉的面孔,心里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皇上,微臣……”
赵煜看着虞韶红着脸羞涩的模样觉得有趣,但却不像把人像兔子一样吓跑了,不待虞韶说完,便开口道:“傻姑娘,都这个时候了,还一口一个微臣?”
虞韶蓦然双颊绯红,紧紧攥着手里的筷子,似是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心中却衡量起来,自己这次侍寝虽然是意料之外,但有歹人陷害皇上在前,自己怎么也算得上是救驾有功吧!册封宫妃,位份可不得封高一些?不说觊觎个才人美人,至少得封个七品宝林是板上钉钉?
心中正琢磨着,便听见赵煜含笑的声音:“方闻,你就在这儿看着朕的好戏?还不快去把朕之前拟好的诏书拿过来,让咱们昭贵人看看?”
贵人?虞韶有些惊讶地抬起头,这个位份对于自己的出身来说,也太高了些。
宫中妃嫔,三级九品。上三级的妃,昭仪,婕妤自不必说,除了吴香凝仪仗着太后和先皇后的权势初封就是婕妤,就连淑妃和周昭仪的位份都是在宫中多年,又有家室,才一点点晋升而来。中三级的美人,才人,贵人,虽然并不算多珍贵,但大多是大选入宫的官宦世家之女初封的位份。
若是像钱晓晓一样,虽然也是出身官宦,但是父亲只是不起眼的小官,便只能封个下三级的宝林。而宫女晋升的妃嫔,多半则是从比宝林品级更低的御女更衣做起。
如今宫中柔福殿的许婕妤,正是教导皇帝人事的宫女出身。初封也不过是个八品的御女,后来身怀有孕,又成功生下公主,这才跻身三品婕妤。
自己初次侍寝,便得了六品贵人的位份,虽然只是中级妃嫔中最低的一层。
可不但压了官宦人家出身的钱晓晓一头,更和父亲是四品知府的江贵人平起平坐,实在是隆宠太盛。更别说,赵煜还给了一个“昭”字的封号,更是将帝王的偏爱明晃晃地公之于众,半点也不掩饰。
虞韶还怔愣着,手中已经落下一卷明黄色的绢帛。虞韶捧着手中的圣旨,好似拿着烫手的热炭,有些忐忑又惶恐地看着赵煜:“皇上,这……”
赵煜握了握她微凉的双手,“别害怕,打开看看?”
“可是这不合规矩……”帝王手书的圣旨,被传诏的太监宣读过之后,谁不是从此摆在香案上,高高地供起来,日夜小心看护,哪里有随便翻看传阅的道理。
“这宫中还有什么规矩能大得过朕不成?朕既然让你看,你便安心的看就是了。”
虞韶这才珍重地将绢帛轻而缓地展开,生怕弄坏了似的,目光落在绢帛上笔走龙蛇的字迹,张扬风流,虞韶一眼便识出,这是赵煜的亲笔,而不是翰林院学士们四平八稳的笔迹。
“……性含柔顺,范表温庄。柔中带刚,静中寓慧。诗书礼乐,略窥堂奥。性秉贞纯,时有微言。虽居布衣,心向青云。特封贵人,以昭盛典,望汝勉之……”
这封诏书,没有用礼部册封嫔妃的寻常辞藻,而是由赵煜亲自撰写。帝王轻易不动笔墨,赵煜心中隐隐期待着虞韶的反应,却见小姑娘低着脑袋看了一会儿,忽然举起袖子掩住了面容。
赵煜微蹙着眉,捏着小巧的下颌,让虞韶抬起头来,小姑娘本就红肿的眼皮,被泪水一染,更像是可怜巴巴的猫崽儿似的。
指腹抚过泪珠,赵煜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只是让你看看诏书,怎么还哭了?”
虞韶将圣旨轻轻卷起,捧在心口,“我出身卑微,不过是泥淖中的燕雀。原来在皇上心中,我这样的人,也能心向青云。”
赵煜轻叹一声,将人抱进怀中,“阿虞,你是个好姑娘,朕只恐委屈了你。身世不该是禁锢你的牢笼,从今以后,在六宫之间,你的路还长着呢。”
盈盈泪花之中,虞韶双眼一弯,粲然而笑,她与赵煜十指相扣,“皇上的话,臣妾记住了。臣妾一定做好宫中妃嫔的本分,盼着能陪伴皇上左右,岁岁年年。”
少女的双眸灿烂如繁星,赵煜心头一荡,也不禁勾起了唇角。
“你既然已经是贵人,再住在紫宸殿中不合规矩。朕为你择了个好地方,是东六宫的猗兰宫,地方清幽,距离紫宸殿不过一盏茶的工夫。朕可不舍得让你离得太远。”赵煜含笑说着,一边让方闻将猗兰宫新修之后的图纸拿过来,指着猗兰宫中的景观与虞韶一一介绍。
“你可喜欢?”
虞韶满眼期待地点点头,虽说对于皇上钦赐的居所,就算是个冷宫,虞韶也不能说个不字。但是对于猗兰宫,虞韶确实真心实意地满意。
她出身女官,又获封高位,看皇上的模样,暂时对于自己的喜爱和恩宠也断然少不了。猗兰宫如今只有自己一个人住着,大门一关便自成一个小天地,自在又安全。
而且猗兰宫位于东六宫,和处于西六宫的临华殿和柔福宫距离都较远,反而和淑妃娘娘的翠微宫比邻而居。这又是另一层好处了。
临华殿的周昭仪不但圣眷优容,而且掌着协理六宫的大权,这位娘娘可不是个贤惠大度的。虞韶既不愿意依附于她成为党羽,作为新晋得宠的妃嫔,自然是躲得越远越好。
而柔福宫还住着郑锦书呢,虞韶可没有心思,和郑锦书回忆什么从前的主仆情。
当然,在赵煜的面前,却不能细说这些真正的好处。虞韶指尖轻轻抚过图纸,“臣妾喜欢猗兰宫的修竹木亭,闲暇时候烹上一盏好茶,独坐凉亭,青竹入画,或是读几卷诗书,正是东坡居士诗中所说: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乘年华。”
赵煜在虞韶鼻尖轻轻一点,“那你可得好好将丹青再练练,可别将青竹画成了荷叶。”
虞韶小狗似的皱皱鼻子,“古人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皇上等着吧,臣妾有您这样的名师,自然也不会太差劲。”
赵煜笑道,“好,你既有如此的志气,朕改明儿就让方闻从库房里找一套上好的丹青颜料,还有纸笔出来,作为恭贺你迁居新宫的礼物。不过,猗兰宫年前才刚让内务府重新修葺起来,如今虽然修得七七八八,但还有些许细节处没打理停当。年后大朝重开之前,你还是在紫宸殿住着,陪着朕吧。”
方闻也笑着上前:“奴才已经让人将边上的碧纱橱收拾出来了,小主看看若有什么缺的,不喜欢的,只管和奴才说。”
赵煜既愿意将自己留在紫宸殿中,以他的性子,做不出放着个新封的贵人在碧纱橱中不理,反倒去翻旁人的牌子的事。昨日是除夕,距离正月十八大朝会重开还有足足大半个月,虞韶心中忍不住感叹,这真是天上掉下来一块好大的馅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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