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秋韵从其他小朋友身边穿过,许岁岁注意到他,抬起头与他对视。
他五官精致,白嫩的脸上带着小孩特有的婴儿肥,额发稍有些长了,遮住了他原本水润润的眼睛。他手里抱着那只玩具小熊,身穿一件白色T恤,外面挎着条牛仔背带裤。
何秋韵在他身前蹲下,扬起脸看着他:“还记得我是谁吗?”
小孩歪了歪脑袋,没有说话。
何秋韵放出一只蝴蝶,蝴蝶在两人之间飞了一圈,最后停在他的手指骨上。
何秋韵把手往许岁岁跟前凑了凑,小孩睁大了眼,露出好奇的神色。
“这个小蝴蝶岁岁还记得吗?”何秋韵问:“我之前也送了一只给岁岁,岁岁的蝴蝶到哪里去了?”
何秋韵不知道许岁岁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他很少在噩梦里见到清醒的梦主本人,更别说像许岁岁这样能和他正常交流的了。
或许还是和他的特殊体质有关?
许岁岁盯着那蝴蝶看了半晌,用小奶音突然开口说:“我也有的。”
一只青色蝴蝶不知道从哪里飞了出来,停在许岁岁肩头,许岁岁小嘴翘起,眼睛弯弯的像一道月牙,他脆生生道:“是岁岁的小蝴蝶!”
何秋韵听见他开口讲了这么多话一怔,不由自主地摸了摸他的脑袋。
他笑得很单纯,说话干脆利索,不仅是处于完全清醒的状态,而且还和普通的四岁小孩无异。
他看起来根本没有什么自闭症。
迟宴听见许岁岁的话也很惊讶,他已经控制好了情绪,弯下腰把小孩从椅子上抱起,放轻声音道:“岁岁认得我是谁吗?”
许岁岁看见迟宴后笑得更开心了,他有些激动地搂住迟宴的脖子道:“是爸爸!是爸爸!爸爸今天来接岁岁放学吗?”
迟宴拍拍他的脑袋:“对,爸爸来接你放学。”
许岁岁的情绪肉眼可见地高涨起来,窗户外的乌云跟着散了大半。
迟宴想了想,问他:“岁岁在幼儿园不开心吗?”
许岁岁迟疑了一会儿,他收了收下巴,有点委屈地说:“岁岁不会说话,没有小朋友和岁岁玩。”
迟宴皱起了眉,许岁岁有语言障碍,医生说这是自闭症的一种表现。家长不能着急,只能慢慢教育他,给他做康复训练。
向日葵幼儿园虽然不是什么贵族学校,却是A市最好的公立幼儿园,不然迟宴绝不会让岁岁就读。况且,迟宴会定期和幼儿老师沟通,老师总说许岁岁平时表现得很好很听话,从来没反映过这样的问题。
看来自己还是疏忽了,迟宴这样想着有些自责,他问一边的何秋韵:“岁岁在梦里为什么能说话?”
何秋韵从地上站起来,他拍拍裤腿上的灰,说:“你还记得我说过他的自闭症和梦有关吗?他被梦魇缠上了,不是不会说话,而是不能说话。”
迟宴问:“也就是说他醒过来还是会和以前一样?”
何秋韵点点头说:“对,所以要把梦魇铲除。”
“需要做什么?”
“我解决梦里的事。”何秋韵转了转手腕说:“不管是换幼儿园也好,还是带岁岁去看心理医生也罢,总之,出去后你负责把这件事彻底解决。”
迟宴思索片刻后说:“明白了。”
许岁岁感觉到迟宴的情绪有些低落,凑近了迟宴的脸蹭了蹭:“爸爸不要难过!”
迟宴说:“爸爸和岁岁说对不起,以后爸爸会多注意的好吗?”
许岁岁“嗯”了一声,把头搭在迟宴的肩上,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何秋韵的表情。
何秋韵没忍住捏了捏小孩的脸,许岁岁乖乖的任由他捏,还很配合地咧开嘴笑。
何秋韵见他呆呆的样子觉得可爱,问:“岁岁要不要做我的徒弟呀?”
现在是“趁火打劫”的最好时机,他肯定不能错过这个好机会。
岁岁滴溜溜转了下眼睛,挥了挥手中的玩偶小熊,超大声回答说:“要!岁岁要做蜘蛛侠的徒弟!咻咻咻——”
何秋韵:……
一旁的迟宴没忍住笑出声。
无视掉那句“蜘蛛侠”,何秋韵就当许岁岁自己答应了,他暗自宣布,从现在开始,这个小崽就正式成为造梦师继承人了。
何秋韵似笑非笑地抬头看向迟宴,他意味深长地说:“你应该是民主型家长吧。”
“……”
**
何秋韵决定把今天当作教学第一课。
拜托,能自己吃掉自己的噩梦真的超酷。
他蹲在许岁岁身边,给他演示了一遍怎么控制蚕丝。那些丝线像是何秋韵的傀儡,任由他的指挥在他手臂上缓缓爬行。
许岁岁看着他的手腕露出惊讶的神色,师父好厉害!师父是蜘蛛侠!
他奶声奶气地说:“我也可以像师父一样做蜘蛛侠吗?”
何秋韵觉得孩子还是要从小教育比较好,于是他耐着性子说:“师父不是蜘蛛侠。”
许岁岁有些迷惑,歪着脑袋又问:“那师父是什么?师父是蜘蛛精吗?”
旁边传来一个人的笑声,何秋韵忍无可忍,转头瞪了迟宴一眼。
迟宴还没来得及收起笑意:“对不起,实在没忍住,你们继续。”
何秋韵没好气说:“以后少给岁岁看那些奇怪的东西。”
迟宴抱着臂道:“四大名著哪里是奇怪的东西?”
何秋韵不理他,继续对许岁岁讲要领。
能看出来小崽对蚕丝很感兴趣,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相信自己的师父不是蜘蛛侠也不是蜘蛛精,总之他听得很入神。
过了一会,他拉了拉何秋韵的袖口说:“师父,我好像懂了!”
“那你试试看。”何秋韵一边说着,一边也放出蚕丝引导他。
许岁岁小手肉乎乎的,他动了动指头,整个手掌一张一合,何秋韵觉得像是在看动画片里的小人。
过了几秒,许岁岁指尖处冒出一根细细的蚕丝。那根丝线先只是露了一小截出来,它往前探了探,触碰到何秋韵的蚕丝时猛地一抖又缩了回去。
何秋韵安抚道:“别怕。”
许岁岁又试了试,何秋韵问:“岁岁有没有感觉现在很饿?”
许岁岁拍了拍自己圆滚滚的肚皮,嘟囔说:“好像有一点。”
何秋韵揉了揉他的脑袋以示鼓励:“那师父数到三,岁岁就把噩梦吃掉好不好?”
许岁岁不解:“要怎么才可以次掉呢?”
他张开嘴做了个“嗷呜”的动作说:“像大老虎这样吗?”
何秋韵用手指点了点小崽的胸口,又指着他手上那根蚕丝说:“岁岁在心里许愿,让它帮你吃掉。”
他第一次给别人讲这种东西,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解释清楚。如果有别人听见他们的对话,估计会觉得他是个神棍吧……
他这样想着看了迟宴一眼,还好迟宴的目光正放在教室那头的那群小男孩身上,似乎没有听见他们的对话。
何秋韵松了口气。
他不太记得师父从前是怎么教他的了。他第一次上实践课时,是误打误撞被师父带进了一个梦里。那噩梦的主人是一个正在节食减肥的姐姐,梦里全是用高热量食物堆成的小山,什么冰淇淋、汉堡、炸鸡……
何秋韵觉得疑惑,这对自己来说绝对算不上噩梦,这简直就是天堂!
赵竹之自顾自说了一堆,何秋韵压根没听进去,只囫囵听到一句:“师父数到三,小秋就把噩梦吃掉。”
何秋韵没觉得哪里奇怪,眼前的东西都是他爱吃的,还没等赵竹之数到三,那些蚕丝就立刻将噩梦吞噬了。
这时,许岁岁突然问:“吃掉之后还能见到师父和爸爸吗?”
何秋韵回答他:“当然,师父和爸爸在外面等岁岁。”
许岁岁像是求证般转头去看迟宴。
迟宴走到他另一边站住脚,伸手帮他捋了捋额发说:“爸爸和……”
说道这里他突然顿住,和谁?何秋韵?何先生?师父?他突然不知道该怎样在许岁岁面前称呼对方。
他下意识看向何秋韵,对方显然察觉到他的迟疑,正勾着唇看他。
“爸爸和你师父会在外面等你。”迟宴故意把“师父”两个字说得很重。
何秋韵用口型对他说了个“幼稚”。
许岁岁蹦蹦跳跳说:“那岁岁和爸爸还有师父说好了哦,骗人的是小狗!”
何秋韵笑了一声开始数数:“一、二、三……”
数到三时,许岁岁闭紧了眼,他的手颤动了一下,更多蚕丝从指尖冒出。
应该行了,何秋韵心想,等许岁岁把这个梦吞掉,他身体里的那些东西也能安分一段时间。
就在他放松了警惕时,许岁岁指尖的蚕丝突然缠上了何秋韵的丝线,属于小崽的那部分蚕丝像个顽皮的孩子,一弹一弹往前摸索。
随后,它们在何秋韵的蚕丝上打了个结。
……
何秋韵呼吸一滞,来不及多想,一把扯过迟宴的衣摆把他往自己身上一拽。
迟宴闭眼前见到的最后一个画面就是何秋韵略带震惊的脸。
下一刻,他只觉得天旋地转,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和一开始那次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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