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影绰绰的,蘑菇屋自上而下化成飞散的碎片,何秋韵的身体逐渐变得透明,离得越来越远。
眨眼间,希望福利院消失不见。迟宴恢复了触感,右脸传来轻微的疼痛,一睁眼,对上双圆溜溜的眼睛。
“爸爸,快醒醒。”许岁岁正趴在床沿边,歪着脑袋凑在迟宴跟前。
他一边用手拍迟宴的脸,一边试探着问,“爸爸,你还活着吗?”
“我……”迟宴再次语塞,看来购买工具书的事刻不容缓。
他用食指抵住许岁岁的脑门,拿起手机一看,九点二十,睡过头了。
许岁岁蹬着小腿爬上床,他在被子里滚了一圈,随后在迟宴背后停下。
他冲那边大喊一声:“师父!”
迟宴眼皮一跳,这才想起身边还有个人。
他见对方还在睡,暗自松了口气。还好两人睡姿都很好,没做出什么越界的行为。
正想起身,何秋韵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
他眨巴了下眼睛冲迟宴说:“早。”
其实从许岁岁刚钻进被子时何秋韵就醒了,这小孩像个小陀螺一样在床上旋转了三百六十度,睡得再死也该醒了。
他看见迟宴身体肉眼可见地一僵,起了逗他的心思。
“我梦里好玩吗?”何秋韵笑着问。
迟宴一顿:“你的梦?”
这不是他自己的梦吗?
“是啊。”何秋韵点点头,“可惜了,下次带你去玩滑滑梯。”
迟宴坐起身,把已经钻到自己脚边的许岁岁提溜起来,说:“我是怎么进入你的梦的?”
“不好意思,我喝了酒偶尔就会这样,会擅自把旁边的人拉进我梦里。”
剩下的话他没说完。
以前遇到这种情况他都会很快将“入侵者”赶出去,不知为何,遇到迟宴自己却没这样做。
何秋韵其实很抗拒有人进入他的梦,这种感觉就像是有人在窥探他的秘密。但这次喝了酒之后,他不仅变成了小时候的模样,连控制梦这件事也变得有些困难。
难道潜意识已经把迟宴当作自己人了?
昨晚的他像个旁观者目睹了一切,迟宴很有耐心,甚至试图在梦里给他讲道理。
挺可爱的。
他突然觉得没那么羞耻了,如果是迟宴,似乎没什么关系。
他低头看见自己身上的T恤不见踪影,挑了挑眉:“我昨天没做什么奇怪的举动吧?”
他完全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脱了上衣,记忆停留在露台的桌边,再之后发生了什么完全想不起来。
迟宴见他迷糊的样子,心说也不知道冲自己叫师父算不算奇怪的举动。
“没有,挺老实的。”他没把心里话说出来,想了想问,“你淋了雨,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何秋韵摇摇头,见迟宴面色如常,他放下心里的古怪。
反正他睡着了什么也不知道,尴尬的不会是自己。
他从床上下去:“浴室可以借我用用吗?我冲个澡。”
“嗯。”迟宴说完,见何秋韵光着脚走进浴室。
黑夜褪去后,何秋韵的身体完全暴露在光亮下。他虽没有迟宴那样大块的肌肉,但从身体线条来看有一定锻炼痕迹。
他比迟宴想象中还要白。
许岁岁趴在何秋韵刚刚躺过的地方,左瞧瞧右瞧瞧,突然问:“爸爸,你和师父结婚了吗?”
迟宴收回视线,他最近已经见识到许岁岁语出惊人的能力了,波澜不惊道:“没有。”
“那你为什么要和师父一起睡?爸爸,你怕黑吗?”
“爸爸不怕黑。”迟宴生怕他再问一些奇怪的问题,只好说,“是你师父怕黑。”
对不起,迟宴在心里给何秋韵道歉,不过你应该听不见吧。
许岁岁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迟宴打断他:“下楼吃早饭,你已经迟到了,快一点的话说不定能赶上幼儿园的午饭时间。”
许岁岁这才扑哧扑哧爬下床,一蹦一跳跑出去了。
迟宴立刻拿起手机,给江海发了条消息:
「江特助,你是不是有个侄女?你觉得这几本书怎么样?」
「图片:《如何说,孩子才会听》」
「图片:《怎样和孩子度过叛逆期》」
「图片:《父母的语言》」
江海正纳闷一向准时的迟总今天居然迟到了,收到消息的瞬间,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由于过于震惊,他思索片刻后缓缓回复道:岁岁听话,不要偷玩爸爸的手机。
**
何秋韵洗完澡出来的时候,迟宴和许岁岁正在餐厅吃早餐。迟宴在打电话,看见他下楼,腾出一只手递了杯蜂蜜柚子茶给他。
何秋韵在他身边坐下,听见对方在说:“往后推一点,我先送许岁岁去幼儿园。”
也不知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什么,迟宴皱起眉:“什么时候出的事?”
何秋韵默默听了一会儿,明白了是有个项目突然出了问题。
他在桌下拍拍迟宴的腿,放低音量凑在他另一只耳朵边说:“你去吧,我可以送岁岁去幼儿园。”
迟宴把电话从嘴边移开:“你确定?”
“确定。”
迟宴没再多问,匆匆挂了电话:“你有驾照吧?”
何秋韵正在喝粥,随口“嗯”了一声。
迟宴连早饭都来不及吃了,抓起外套到门边穿鞋,他指着身边的柜子:“今天只有一个司机,得麻烦你自己开车了。车钥匙都在里面,你随便开一辆走吧。”
何秋韵没跟他客气:“去吧,拜拜。”
迟宴打开门,脚步一顿又转头看向他:“头发记得吹干,不要感冒了。”
“知道了知道了,快去吧。”何秋韵没忍住笑,总感觉迟宴还在梦里没有出来。
他冲一直坐在旁边乖乖吃饭的许岁岁说:“岁岁给爸爸说再见。”
许岁岁仰起脸,嘴里的奶黄包还没咽下,嘟囔道:“爸爸再见。”
“嗯,我走了,你们路上小心。”
大门关上后,何秋韵督促着许岁岁认真把饭吃完,随后拎起他的小书包准备出发。
一直在客厅忙活的陈姨见他们要出门了,帮忙把许岁岁的帽子拿了过来。
她一脸慈爱地看看许岁岁又看看何秋韵,脸上带着合不拢嘴的笑。
何秋韵被这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他摸了摸脖子:“陈姨,那我们就先走啦。”
“好的好的,路上小心啊。”陈姨说着牵起何秋韵的手,语重心长地说,“我在迟家干了二十年的活,迟宴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姨和你保证,他是个好孩子。”
何秋韵没明白陈姨突然说这个的意思,顺着她道:“迟宴确实人很好。”
陈姨听到他的话笑得更开心了,拍了拍他的手背:“真好,真好……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也不瞎掺和了,你们俩好好的就行。”
何秋韵:?
不是,您好像误会了什么。
**
虽然不是第一次开迟宴的车了,但何秋韵心里还是有些忐忑。他在车库前站了将近五分钟,目光将面前的车扫视一遍,最终凭感觉选了辆最便宜的开走了。
许岁岁像是他的狂热粉丝,一路上都在夸他开车技术好,比爸爸和司机叔叔都厉害。
如果不是听到他最后那句“师父什么时候带岁岁去巧克力屋”,何秋韵就真的信了。
已经过了入园时间,幼儿园大门紧闭。看门的保安大叔十分尽责,虽然认识许岁岁,但见何秋韵是生面孔,一定要打电话叫岁岁的班主任亲自出来接。
两人就这样站在门口等老师出来,许岁岁牵着何秋韵的手,突然说:“我以后要让爸爸来当保安叔叔。”
何秋韵低头看向许岁岁,小朋友满脸写着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
他好奇道:“为什么?”
“因为爸爸认识师父呀,以后师父再送岁岁来上学,就不用叫老师来了。”
何秋韵听见下次两个字心脏猛地跳了两下。
他忍着笑夸赞道:“嗯,岁岁好聪明。”
被表扬了的许岁岁嘻嘻一笑:“晚上回家了我就告诉爸爸!”
“岁岁!”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另一个小朋友的声音。
许岁岁扭头,一个小不点飞扑过来把他抱住。
“小蝌蚪!”许岁岁认出来是赵柯,也还给对方一个大大的拥抱。
明明只是一晚没见,两个小朋友却像是久别重逢,你抱抱我,我抱抱你,何秋韵看得眼底满是笑意。
赵大爷跟在赵柯身后走过来,见到何秋韵有些惊讶:“何先生?你是岁岁的爸爸啊?”
“不,不是。”何秋韵赶紧否认:“我是他叔叔。”
他没说师父,免得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哦,我就说嘛,以前没见到你有儿子。”赵大爷拍拍他的肩,“怎么这么巧啊,你家孩子也迟到了?岁岁怎么了。”
何秋韵有些不好意思:“小孩睡过头了。”
对不起岁岁,他默默想,是我和你爸睡过头了。
“赵柯呢?他怎么了?”何秋韵问。
赵大爷揉了揉头发,弯起背咳嗽了两声:“他也差不多,昨天晚上没睡好,早上起不来。”
何秋韵点点头,又和他寒暄了几句,终于等到老师出来接两个小朋友了。
赵柯和许岁岁一边跟老师走,一边吵吵闹闹着:
“我爸爸以后要来做保安!”
“我爷爷以后也要来!”
“我爸爸昨天吃了十碗饭!”
“我爷爷昨天帮我打跑了小怪兽!”
“我爸爸也会打小怪兽!”
“……”
何秋韵目送着两人离开,哑然失笑。
赵大爷也笑了声,问他:“何先生,一起回店里吗?”
“嗯。”刚回答了一声,何秋韵摸到裤兜里的车钥匙,又改口道,“先不回了,我还有点事,您先走吧。”
何秋韵和赵大爷分开后,独自坐回到车里。他打开车载导航,在目的地上输入了几个字:
万川集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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