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机械而熟练地用抹布反复擦拭着一块块奖牌。这门手艺是他在德思礼家练就的,对付这些积年的污垢,他可比大多数在魔法世界长大的同学要麻利得多。不到一小时,他已清理了近半的奖牌。“至少明天能偷偷懒了。” 他疲惫地想,这算是压抑日子里唯一一点可怜的慰藉。
眼前的奖牌几乎千篇一律:男生女生学生会主席、魁地奇杯冠军、决斗俱乐部冠军……清一色的金色金属底,刻着黑色的名字。哈利能不费吹灰之力地抠出刻痕里的陈年污垢,效率高,却也无比枯燥。不过,这种重复的、无需动脑的苦役,反倒让他过度思考的大脑获得了片刻喘息。
他拖着水桶,挪到最后两个尚未清理的奖牌架前。打开玻璃门时,他发出了一声沉重的叹息。正当他拿起湿冷的抹布,准备继续这无聊的工作时,一个名字像一道闪电,猝不及防地击中了他——
詹姆·波特,1971年度魁地奇学院杯冠军。
哈利感觉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
父亲的名字。
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坚实有力地闯入了他的世界。这不是照片里模糊的微笑,也不是别人口中传说的故事,而是他真实存在过、年轻过、辉煌过的铁证。
哈利湿漉漉的手指情不自禁地抚上那冰冷的刻痕,指尖传来的触感让他眼眶一热。他几乎能想象出那个画面:年轻的父亲在雷鸣般的欢呼中举起奖杯,阳光洒在他汗湿的额发上,脸上洋溢着哈利从未亲眼见过、却无比熟悉的骄傲笑容。那一瞬间,所有的烦恼都被冲散了,他将奖牌轻轻贴在唇上,仿佛能透过冰冷的金属,感受到一丝来自血脉源头的、遥远的温暖。
他实在不忍用油腻的清洁液去玷污这份神圣,尽管奖牌本身已染上岁月的锈迹。哈利小心翼翼地将它放回原处。即便麦格教授发现,他也准备好了说辞——他绝不会让任何人破坏这份珍宝,永远。
“防水防湿!”他毫不犹豫地对它念了咒。他终于成功地用出了这个咒语,却是为了保护一件死物。若不是害怕被扣更多分甚至开除,他真想将它偷走,永远私藏在离心脏最近的地方。
他又痴痴地凝望了那名字许久,才用尽全身力气般,恋恋不舍地移开目光。
哈利快速地清洗完架子上剩余的奖牌,目光急切地扫过每一个名字,渴望能找到另一个熟悉的姓氏——“伊万斯”。可惜,没有。他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失落,挪到了最后一个奖牌架。
这个架子很空,只孤零零地放置着一枚奖牌。
汤姆·里德尔,霍格沃茨特殊贡献奖,1942.
这枚奖牌的华丽程度,是前面所有奖牌都无法比拟的。它似乎由黄金与某种深绿色翡翠熔铸而成,顶端用通透的绿色水晶雕刻出一条盘绕的蛇,蛇眼是两点猩红的微光。名字“汤姆·里德尔”由细碎的黑色钻石镶嵌而成,名字下方还嵌着四颗流光溢彩、不知名的宝石。它显然被施了永久的防尘咒,历经五十年时光,表面依旧光洁如新,仿佛时间也在它面前驻足。
哈利将它捧在手心,那沉甸甸的分量,让他不禁想象奖牌主人曾立下怎样彪炳的功勋。
“也许他拯救了整个学校?” 哈利无从得知,心底却莫名地升起一股敬仰。
汤姆·里德尔,一个看似平凡的名字,却让哈利感到一种暖烘烘的、诡异的亲切感。奖牌在他手中,仿佛拥有了生命般的温度。那一瞬间,他竟舍不得放下。他再次将它举到眼前,仔细端详,嘴唇无意识地翕动,轻声念出那个名字。他呼出的气息在冰凉的奖牌表面凝成一团转瞬即逝的白雾。
就在他凝神注视的刹那,额上的伤疤传来一丝明确的、绝非幻觉的暖意。
当奖牌终于离开他的掌心,被放回冰冷的架子时,一股清晰的失落与难过攫住了他。而那枚奖牌,也仿佛极不甘愿地闪过一道微光,如同在与那唯一的温暖告别,再度沉入死寂的孤独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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