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旁围观的贵妇们也没闲着,她们利落地撩起床纱,丝毫不顾周皎的意愿,直接上手挽起她额前的鬓发,露出了那张略带疲惫的脸。
刚刚的小憩像是给她那张本就白皙的面庞镀上了一层柔雾,眼下还因室内的暖意蒸腾出淡淡粉红,尽管双眸因为舟车劳顿变得没有那么明亮,但依旧不减她本来的神采。
顾清瑶来回比对着画像,她越看越有些心虚,抿了抿嘴唇说道:“是很像。”
见此,贵妇之一连忙起身走到顾清瑶身边,夹着嗓子高声道:“小姐,坊间传言永王宫中有个医士会画皮,可玄乎了。”
顾清瑶听罢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向周皎问道:“你还有什么法子可以证明?”
“本郡主生来便是何以证明?”周皎直言反驳,一把拍开了挽住她头发的手。
“闫丽娘遇害非本郡主所愿,你们公子送信救本郡主于危难,本郡主感激不尽,但凡事点到为止。”
说罢,她一把扯下床纱,力道之大直接带倒了抓着床纱的贵妇人。
顾清瑶见状冷哼一声,她先上前一步将人扶起,然后又放下狠话:“本小姐自有本小姐的查验之法,若是让本小姐知道你是赝品,且等着吧。”
话音落下,她头也不回地带着众人离开了,临走时,周皎还听见了几声暗唾,气的她直接坐起,再也无心睡眠。
可人都走了,前厅中的烛光却又晃动了起来,忽明忽暗,闪得她眼晕。
周皎心中更加烦闷,暗道顾家的仆从连个蜡烛都剪不好,但细想又觉得哪里会有这么蠢笨的下人,莫不是混入了贼人?
迫于无奈,她披上了外衣,下地寻着烛光找去。
只见五尺高的烛台旁正躬身站着一名侍从,他的身形不算瘦弱,但却透着一股弱不禁风的书香气,握着剪子的手也看起来修长白净,绝不像是个干活的人。
他似是对剪烛十分陌生,剪来剪去剪不断不说,还险些把火苗掐灭了。
“你们顾府的下人都这么蠢笨吗?”周皎上下打量着他,眉头微皱,眼中满是嫌弃。
那人先是被她突如其来的声音下了一激灵,随后又缓缓转过身,满脸抱歉。
“小人家道中落,刚被卖入此处,还不太熟悉。”他打着哈哈,环视左右,想要找人帮忙却发现身边除了周皎空无一人。
“连烛都不会剪他们买你作甚?”
周皎像是听见了什么奇闻,瞪大了眼睛,上前几步夺过了他手中的剪子,上手试验了几下,发现刀锋又锈又钝,顺手就在一旁的奇石摆件上粗略磨了几下,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把男子看得呆愣在了原地。
“那可是龙门山的松花王,拳头大小便顶这一座金烛台,你......”男子欲言又止,盯着那熊熊燃起的火光不知所措。
“那又如何。”周皎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扭头就钻回了被窝中。
男子的视线追随着她离去的背影,心中踌躇,他不认为一个真郡主会磨刀,但这人的语气十分傲慢,那与生俱来把人视作蝼蚁的眼神又像是在金雕玉砌的王宫中长大的。
他的脚步不自觉地跟了上去,见人躺在塌上合了眼,他才悄悄地挪到床边,蹲下身子屏住呼吸,试图撩起床纱在她脸上找到换皮的刀口。
可这么大的动静,周皎显然感受到了。
“看什么看。”
她撑起身子猛然拉开帐帘,直直对上了男人的视线。
这下她才注意到,面前这人不光手修长白净,脸长得也是十分标志,睫毛黝黑而纤长,瞳仁精亮,鼻梁又高又直,唇周也是干净的一丝不苟,定是日日修面。
然而最令她摸不请的还是这人眉宇间毫无戾气,一看便知活得无忧无虑。
这怎么会是一个家道中落卖身为奴的人该有的状态呢?
为解心中疑惑,她推了一把还在愣神的男人,抬手指向圆桌上放着的水壶,命令道:“去,给本郡主倒杯水来。”
男子被推的险些摔倒,但他还是起身拍了拍衣摆,不紧不慢地走去桌边倒了一碗水,然后递到了半倚在床边的周皎面前。
周皎抬眼仰望向他,这居高临下的姿态,哪家侍从敢这么做?
她心中对他身份的猜测已经是十有**了,但还是冷声嘲讽道:“主家就教你这么奉茶?”
男人闻言眨了眨眼睛,随后改为双手递上。
可面前的人非但没有接过,还继续命令道:“跪下。”
他有些诧异地对上了周皎的视线,脑中思绪飞转,不知道该跪还是不该跪。
“给本郡主奉茶,你不该跪下吗?”周皎坐起身子,拔高了音量命令道。
男子踌躇片刻,还是撩起衣摆无可奈何地跪了下去。
就在周皎对他的行为十分满意时,前堂的门嘭的一声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都半夜了还吵什么吵?!”老嬷嬷莽着劲儿冲进来,她高抬的手正要向周皎指去,却在越过屏风后猛然站定。
“公......”她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有生之年竟然会看见她家公子给一名身份存疑的女人跪着奉茶。
顾远微微皱眉,暗示别院的管事嬷嬷不要声张,嬷嬷领会了意思,立马站直了身子双臂环胸,续上了刚刚的派头。
可这馅漏得傻子才能看不出来,周皎自然不是傻子,她已经证实了她的猜想:这个憨傻但又俊俏的侍从就是她神秘的未婚夫。
她的视线在二人之间扫视,落在顾远跪得笔直的膝盖上,不由得勾起了嘴角。
于周皎而言,择良婿,必然要迟钝又听话,还不能太丑,如今看来,顾远竟然阴差阳错符合了她的全部标准。
“你们顾府买的都是什么奴隶?剪烛不会、奉茶不跪,赶紧给本郡主换个机灵的来。”周皎装模作样道。
“你......我们......”老嬷嬷看着顾远不停变换的眼色,哑口无言。
末了,她提了提胸膛,装着样子喊道:“一个冒牌货还挑上了,大半夜了小声点!”
说罢,她一甩帕子将门重重关上,徒留周皎与顾远面面相觑。
周皎打量着顾远,她不明白,她到底是哪个名头吸引了这个素未谋面的未婚夫,害他对她这么情有独钟,远在昌邑时救她还不够,如今扮成侍从也要来亲近她。
顾远时不时抬眸试图躲闪她的目光,他知道人到中年喜欢讲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但那嬷嬷刚刚也太直言不讳了些,什么叫大半夜小声点,他们两个互不相识的,能干什么?
更何况他如今手上还端着茶碗,眼见着热气消散,他不禁思考若是这杯茶凉了,周皎会不会命他重新跪着倒一杯。
不过顾远的思虑显然多余了,因为周皎随即便说道:“你去烧水,本郡主要洗澡。”
顾远木然,想了一下答道:“别院西面有一眼温泉,郡主去那里便是。”
周皎闻言挑眉,看来这顾家家境真是殷实不作假啊。
“好,那你去帮本郡主寻些贴身衣物送去。”
周皎下床,直直向门口走去,丝毫不管一旁不知所措的顾远。
她就是要逗逗他,谁叫他心血来潮扮作侍从考验她,她便要他心受煎熬,直到不得不在她面前暴露身份为止。
行至西院,周皎褪去衣衫步入泉中,虽然周边空气冷冽,但泉水却温暖沁人。
蒸腾的雾气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缓缓靠在石壁边沿,仰头享受着这独一无二的天光。
可另一边的顾远就没那么惬意了,他在院中巡视了一圈,见下人们都像是约好一样纷纷回了房,不用细想便知是掌事嬷嬷误会了他们两个,所以让大家都回房歇息了。
今夜已深,他不能去挨个将人叫醒,但他若贸然翻看这陌生女子的贴身衣物,又有失君子风范。
万般纠结下,顾远还是打开了面前的木匣,他深呼吸几口气,心中默念,就当那女子是真郡主便罢。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就在周皎快要被热气蒸的受不了时,终于听见了有人走动的声音。
“殿下,衣物放在暖阁中了。”顾远的语速飞快,放下衣服就想逃跑。
“你是要本郡主光着身子进暖阁里穿衣吗?池水这么热,天气这么冷,本郡主若是染了风寒又该如何?”
周皎长臂一展,撑在石沿上,看好戏似的说道。
“这......”顾远离去的脚步一滞,她说的没错,光着身子走到暖阁里确实有可能生病,但难不成他还要走到温泉边侍奉她穿衣吗?
“那还请郡主背过身去......”
“你个奴隶要求本郡主做事?”周皎换了个姿势,双手扒在沿边探头向暖阁里问道。
薄雾中的身影垂着头,宽阔的双肩好像在微微颤抖,似是犹豫不决。
紧接着,那身影动了,他双手直直端着衣袍向池水稳步走来,如上贡一样虔诚。
周皎抿了抿嘴唇,正准备打趣顾远的假正经,就抬眼瞥见他紧闭着的双眼。
“当心!”
她高呼出声,眼见着面前的男子一个踩空,连带着她的衣物一起,掉入了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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