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胖同学叫王伟，是级里常年的第二。
所以当第一和第二的作业同时同样摆放在班主任面前时，他很轻易地就肯定了第一不会抄第二作业的想法。
为此，王伟感觉很痛苦。
不过当一串香喷喷的炸鱿鱼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体内的多巴胺分泌出来，痛苦就不再是一件大事。
“看在这串炸鱿鱼的份儿上，我就不去揭发你们了。不过不下为例。”王伟一边大快朵颐，一边用泛红的眼睛居高临下地看着陆婷婷和风园。
“那是，这次就是我们阿园不对。怎么可能第一名抄第二名作业呢！”陆婷婷赔笑着，又将一碗鱼蛋“上贡”。
王伟被陆婷婷哄得七荤八素的，没多久就和她们介绍起学校旁边这条小吃街最出名的焖豆腐和狼牙土豆。
风园还是第一次接触这样的小吃，她看着碗里那些炸得金黄的土豆和豆腐，用签子戳了戳。
“好吃的，”王伟吃了一颗鱼蛋，“真的好吃。”
风园半信半疑地看了看王伟，又看了看陆婷婷。
陆婷婷见她这么磨蹭，干脆戳了一块狼牙土豆塞进嘴里：“嗯，真的好好吃。阿园，你试试。”
风园没吃过，但也从善如流地吃了一块土豆。
“怎么样，好吃吗？”
王伟和陆婷婷满眼期盼地等待着她的反馈，等了几秒，终于得到了风园蜻蜓点水的点头。
“还不错。”
“那肯定！我老王介绍的，肯定没有错！”
“不过我感觉还是有点咸，调味料太多了。下次让老板娘改进改进。”陆婷婷又夹了一块豆腐，边吃边评论起来。
她问风园：“你觉得呢，阿园？”
“还行。”
风园回味着嘴巴里面的味道，她感觉那不是咸味，当然也不是甜味，甚至不是土豆的味道。
那是自由的味道。
三个人吃完这几样小吃，天就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路灯将他们三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先是三个人，然后是两个人，最后是风园一个人。
风园这才发现，其实她住的地方只是在一个很小的、很拥挤的小区。而她的家则在小区最边缘的一栋楼里的第四层，只要她抬起头，就能看到里面泛出的温馨的灯光。
她扯了扯背包，越过每家每户做饭时燃起的炊烟，用钥匙拧开了家门。
里面不是空的。
门口玄关处有新拿回来的快递，厨房里有正在做饭的风母，还有正在放碗筷的、她素未谋面的风父。
作为圣女的人是没有资格被亲生父母抚养的，她童年时期就被风恒带走，至今都不知道自己的父亲长什么样子。
而知道母亲的长相，也仅仅是因为她是圣女的亲生母亲，有在族中效力的资格，所以能时不时碰上几面。
所以风园有点好奇，她一眨不眨地看着风父，直到后者发现了她的存在。
“阿园回来了啊，赶紧洗手吃饭！你妈说你今天早上睡得迷迷糊糊的，不知道是不是熬夜熬坏了身体，给你炖了一只鸽子补身体呢！”
“说什么呢，风秦！吃饭也堵不上你的嘴是吧！”风母捧着一碗汤，骂骂咧咧地从厨房出来，看见风园既没换鞋也没洗手，连忙赶她收拾收拾。
【刀子嘴豆腐心】
风园彻底明白这个形容词的具体意思。
吃完饭后，风母又赶风园去读书写作业。风园感觉自己有点像小鸭子，一直被赶。但是莫名的，她觉得这也没什么，甚至觉得挺可爱。
自己像个陀螺，要想自己转动，挥动鞭子的人就要一直关注着自己。
高二的作业也不难，有些她以前就学过了，有些则是翻翻笔记就能看到解题思路。她花了三个小时完成作业，刚一出房门就看到风秦在看球。
风秦看得很起劲，整个人就像要随时在沙发上起飞。在看到电视上一个球完美错过球筐时，风秦心疼得龇牙咧嘴，顺带看到了风园。
他的表情立刻收起来，假装自己刚刚只是面部神经抽搐。他摸了摸自己的下颌角，若无其事地拍拍沙发旁边的位置：“阿园，要不要和爸爸一起看篮球？”
风园如实说：“我不会看。”
“没关系，我教你。”
十分钟后。
“垃圾裁判，垃圾！红牌！快给他红牌啊！”风秦握着一罐啤酒，不停地骂着裁判，而风园也从里面看出点门道。
“他刚刚犯规了。”
“就是，这个菜鸡打不过就想拉人下场！”
“这个候选人有点差。”
“这个人简直作风不行！”
正当他们讨论激烈之际，一把声音再次响彻整个屋子。
“风秦！女儿不用学习的？你这么影响她，你知不知道她明年要上高三啦！”风颜女士怒气冲冲地拉走风园，并狠狠地踢了风秦一脚。风秦假装疼得吱哇乱叫，但完全没有得到任何人的关注。
风园看着被风颜拉着的手，这是她第一次和别人直接接触时感觉不到人的善恶，也是她第一次觉得不需要感觉别人的善恶。
因为有了之前的插曲，王伟逐渐和风园、陆婷婷熟悉了起来。也多亏了这两个话密的人，风园不费吹灰之力就知道了现在自己的处境和学习的进度。
转眼间，就到了周五开家长会。
风园还记得上一次开家长会是怎么样的场景。表情浮夸的徐惠兰，被水滴之刑惩罚到崩溃的金旷，还有一个个没有五官或初现五官的家长。
可当风颜坐在她平时坐的位置上时，她对于那场邪域的记忆又淡化了下去。
家长会来来去去说的就是学生成绩，还有在校表现。风园的成绩在高二全级排第一，平时也不怎么惹是生非，甚至有点太过安静。如果不是顶着全级第一的头衔，估计她的标签只剩下【成绩可以】、【陆婷婷旁边安静的女同学】这两个标签。
班主任和风颜交谈了几句，风颜听后喜笑颜开，连出到校门后嘴角都没压下去。
“走，闺女，妈带你去买衣服去。”
风园看着风颜自然而然挽上来的手，缓缓地点了点头。
可正当她们准备过马路时，一辆私家车毫无预兆地从她们眼前飞驰而过，直直撞上一名行人。行人被车子撞飞，整个人像棉花娃娃一样砸在地上，大片大片的鲜血从他的五官流出来。
风颜本能地将风园护住怀里，将她的头死死地按在自己的肩膀上，生怕她看到这血腥的场景。
“别怕别怕，他不会死的。他只是流了一点血而已。”
“没事的，没事的。妈妈在这里呢，没事的。”
风园能感受到她的颤抖，不知道是风颜害怕多一点，还是怕她害怕多一点，总之风颜一直紧紧地抱着她，紧紧的。
就像那天晚上方天河紧紧地抱着徐惠兰。
风园愣了一下，双手情不自禁地拍了拍风颜的背部，像是两个人无声的安慰。
这场事故在当天就引起了热议，但引发热议的内容却不是私家车伤人，也是伤者在大量出血后仍旧只是轻伤。
【他不会死的】
这是风颜本能吐露出的第一个信息点，也是唯一一个。
“流这么多血都不会死，”陆婷婷和几个同学也在讨论这件事，“说起来我们东市好久没有死人了。”
“不死人难道不好吗？哎，我那天也在场，吓死我了。”一个女同学说。
“也不是不好，就是觉得很灵异。我们市里这么多人，老实说意外天天有，但一直不死人的话，总归很诡异啊。”王伟缩了缩脖子。
一个男孩子问：“老二，你这么了解是不是因为你爷爷是在火葬场工作啊？”
“是啊，”王伟说，“在哪里工作不是工作啊。”
“也是。”
陆婷婷打断他们的发散，将话题重新引到那场车祸上：“我听说是因为我们东市得罪了什么人，所以才一直不死人的。”
“如果是这样，那就不叫得罪。应该叫被庇护吧，不死人多好。”
陆婷婷说不上来哪里好，哪里不好，她只是觉得事情应该按照常理去发展。譬如，生死轮回，人该死就得死。但这句话说出来不太好听。
她苦恼地挠了挠头，一抬头才发现风园在发呆。
“散了散了，待会儿被班主任看到又说我们课间说不利于和谐的话。”
等几个人回到自己的座位后，陆婷婷又拿圆珠笔戳了戳风园的后背。
风园一直留意他们的对话，也听出陆婷婷话里有所保留，所以当陆婷婷找她，她一下子就转过去问：“你为什么觉得是我们东市得罪了别人？你有内幕？”
陆婷婷：“我靠，我以为你在发呆，原来你在偷听啊。”
风园眨了眨眼。
陆婷婷又放小了音量：“我听说车祸发生的时候你也在现场。”
“嗯，”风园又补充，“他流了很多血，还有血块。看上去应该是肝脏破碎导致的。”
“别说别说，”陆婷婷捂住嘴巴，“我刚吃完早餐呢。”
风园了然地闭上嘴，又听陆婷婷说：“最近你没发现街道多了很多车吗？而且修路的时间也拉长了。其实是因为有大人物来了我们东市解决这次的事。”
“大人物？”
“就是别的市的大人物，我也是听我爸说的。我爸是听他合作伙伴说的，说其实我们东市闹鬼了，所以一直不死人。他们准备派人去解决呢。”
“派谁去解决？”
“那几个大人物的人。北市方家你有听说过吗？”
方天星。
这个时候应该还有方天河。
“听说过。”
“那南市金家……”
金旷。
“也听说过。”
“还有一个！”
“西市的风家？”
陆婷婷惊讶地睁大眼：“我这还是第一次听，你居然也知道。不过你们都姓风，难道你……”
风园摇摇头，打断她的念想：“我不是那里的人。你知道风家派谁吗？”
陆婷婷挠了挠头：“我爸倒好像没有和我说得那么清楚……又好像提过……什么方家双子星……金家大少爷……东市夏家……还有……”
“哦，对了。”
陆婷婷压低声音说：“听说是圣女？叫风……因。”
风园挑了挑眉。
风因。
她如愿以偿地成为了圣女。
——
入夜，风园洗完澡后，站在浴室的镜子前看着自己的脸。她大概看了十几秒，然后伸手摸了摸冰冷、还带有雾气的镜面，自言自语道：“所以这场游戏，我还能玩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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