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暗卫最后不打算帮忙？”沈郁看向面前的周忱，面露惊讶之色。
周忱点点头，显然他自己也迷惑不已，回答道，“这支暗卫本有二十余人，如今他们多数都出京寻找殿下去了，我找到的是在京中留守的十八。我告知了她方才所说的那些蛛丝马迹后，本想委托她带着其他人跟上内鬼，助我们一臂之力。谁知她竟拒绝了我，说此事他们暗卫自有安排，不愿掺和我们这边的事。”
沈郁听了更觉不可思议，追问道，“你可对她说了，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能查到殿下的下落？”
“我当然说了，但十八说他们只听命殿下。这支暗卫原是陛下授意殿下培养的，殿下自小心慈，不愿培养死士。后来陛下说未来殿下是要身为一国之君的，殿下才收养了一些孤儿，对他们多加照拂。故而这支暗卫对殿下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况且殿下离京前也曾遣他们查过此案，叫我不要插手的事他们也略知一二。如今他们倒反过来告诫我，让我也最好不要追查下去。”
沈郁听到这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对。暗卫对皇太女的行踪似乎也太不上心了，即便他们自行在查探，但如今送上门来的线索也不至于置之不理才对。
更何况，皇太女都失踪半月有余了，他们怎么还会有闲情逸致管周忱查不查这案子？
除非他们不信任周忱……或者说此事确与英国公有关，他们听了皇太女之命，要保护周忱。
沈郁叹了口气，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如今她能信任的人却是不多，也只能要周忱一起追查下去了。
她只得道，”这次若能确定幕后主使，我们或许就能寻到皇太女殿下踪迹，届时再去叫他们一同帮忙吧。”
周忱有些闷闷不乐，问道，“可有几分把握？”
沈郁抬手抚了抚下巴，“你找暗卫前我还有七成把握，如今可能只有五成了。”
“你可是瞧不起周某？”周忱抬眉，“暗卫做不成的，我再派些值得信任之人去做便是了。”
“并非如此，”沈郁摇了摇头，“我是感觉到暗卫态度颇有些古怪。或许其中还有些我们不知晓的内情。”
周忱一时沉默，只得问道，“方才不是说要去殿下书房找她的手迹吗？现在便一同去吧。”
二人一事无话，来到位于东宫内苑的皇太女书房。
“书房钥匙除了我便只有萧云、萧意两个侍从有，自殿下失踪后，我也只进去过一次，没有查探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便将此处封锁起来了。”
周忱一边说着，一边拿了钥匙开门。
书房只几日无人打理，门窗紧闭，倒没有尘土气息。里头布置十分雅致，一张檀木书案，一张官帽椅，一侧是几个书架，上头分类摆放着各类书籍文书。书架旁的墙壁上挂着一副鸟禽图，颇觉野趣。
沈郁伫足多看了两眼，周忱便道，“这是殿下十八岁那年师从书画大家所作，陛下夸赞此画有心境，殿下便将其挂在书房内自勉了。”
沈郁点点头，往常从周忱口中所知的皇太女，都是十分自律、勤于政务，也不知挂了这幅图究竟有无用处。
不过也不是好奇这些的时候，她转头看向书案附近，问道，“皇太女殿下通常都将重要物件放在何处？”
“书案上放的文书通常都是较为紧急的事务。我先前在书案上寻找了一番，都是内阁那边转来的些关于御史弹劾、官员领俸等事宜，并无什么特别的东西。若是更为重要的，殿下都会放在书架上。”
看着沈郁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周忱无奈道，“听起来不可思议，但殿下也常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淹没在这大书架里不起眼的地方，若是刻意去寻，便如大海捞针一般。”
这么说好像也有些道理，沈郁点点头，想着这查案手记若是夹在书架中，也确实隐蔽。
她抬头绕着书架缓缓踱步，周忱站在一旁，见她细细打量书架上的书册名字，时不时伸手取下一两本书翻阅一番。
到底能行吗……这得找到什么时候？
周忱自觉也应当帮帮忙，在书房里转了两圈，想了想为了不添乱，便走到沈郁身边，看看她在看些什么书册，若有什么疏漏也好提示一二。
于是他走近了，便看见沈郁一时拿了《易》下来看，一时又拿了本皇太女自己的诗集细细品读，感到无言以对。
“国师，你这是在找什么？”周忱凝神站在她身后，见她读得专注了，便猛然出声发问。
“哎呀——”沈郁被他吓得一惊，合上诗集，瞪大了眼睛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时间和周忱四目对视了。
周忱看着她如小鹿一般有些失措的样子，倒是觉得有些新奇，有些抱歉地摸了摸鼻子，他低声道，“方才看见你正在看殿下写的诗，怕你一时忘了来这的本意……
沈郁抬起手抚了抚心口，平复了一下情绪道，“我读了两首皇太女殿下的诗，倒想起一件事情来。”
周忱奇道，“何事？”
“陛下临朝十余载，后宫空置不说，也从未立过君后。我只觉得很好奇，既有皇嗣，此事自然是陛下私事，朝臣对此不便置喙，但皇太女殿下自小就没有问过自己生父身份吗？”
沈郁此言既出，周忱倒是觉得难以回答。好像在他的记忆里，皇太女打小对“父亲”这一概念就不太清晰，因着本朝都是女子为官，勋贵子弟人人比起家世来，也只说起母亲如何，所以他还真没听殿下提起过父亲的事情。
不过据说陛下对此讳莫如深，殿下哪怕私底下问过，恐怕也只会被陛下斥责吧。
毕竟历朝历代都有例可鉴，以陛下的性格是绝不会允许本朝有任何外戚干政的。
周忱摇摇头，只道，“殿下从未对我们言及此事，恐怕她自己也不知情。陛下对任何人都不曾提起过这等密辛。”
沈郁点点头，不禁陷入沉思，方才她分明在诗集中读到了皇太女的孺慕之情。
她如此想着，又在书架上搜寻起来。周忱见她突然开启了这话题，却又闭口不谈，不禁觉得有些莫名。但想来国师一向如此随心所欲，倒也摇摇头不再追问。
过了不多时，便听见沈郁说了句，“找到了。”
找到了？！
周忱心下纳罕，自己当初可是在书房内找遍了书案，还在书架上搜寻了一整晚，最后还是一无所获。怎么国师在这随便翻翻看看，便找到了？
他凑了过去，见沈郁翻开手中所执书册，里头还真夹了一个小册子，正是他拿到皇陵内记录的那本。
他记得当时皇太女殿下回宫后便收回了这本册子，后来他还要再看，还被殿下无情拒绝了。
如今再看册子内容，除去开头几页自己所写皇陵情形与采买的物件数量以外，后面均是皇太女暗中探查的内容，竟与杨申先前所言暗暗相合。
周忱一时好奇，没想到竟真让国师找到了殿下手记，这下倒真有了关键性证据，只等那内鬼送上门来了。
正如此想着，便听见陆沅在门口敲起门来。
沈郁将册子收入怀中，书放回原位，到门前应了。
“可是有什么进展？”
今日经历了一番事件，折腾到现在已是黄昏时分。陆沅站在书房门前，微微喘着气答道，“我在陈府门外蹲守了许久，倒也没见到陈大人出门，仿佛她今日真是身体不适……会不会搞错了？”
周忱也是感到有些疑惑，看向沈郁道，“陈大人与我一向还算交好，平日里也是尽忠职守。国师为何今日偏偏让小陆去跟陈大人呢？”
沈郁摇了摇头，先前她便怀疑，要么是宫中内侍，要么便是与宫外其他势力相牵连的东宫臣子。况且先前找陆沅要了近两日的值夜名单，将范围锁定在这几人之内。
若不是陈笙，难道是她多虑了？
她想了想，缓缓道，“这倒是无妨，今日杨大人已如商议的那般，传播了值房物件失窃一事，还将‘重要证据’在我处这一信息散布了出去，如此一来必定引起那内鬼的注意。为了避避风头，恐怕这内鬼近两日也不会轻举妄动。”
她看了看周忱，又道，“这两日，我便和周大人一同离宫办事。小陆你姑且多告知些人听，安排好内侍，换值时露些破绽，必要给这内鬼一个入内盗窃的机会。”
陆沅听了眨了眨眼，笑道，“国师大人放心，内苑的事情就交给我吧。只是，抓到了内鬼又当如何呢？”
沈郁笑了笑，“谁说我们要抓内鬼了？”
周忱、陆沅二人听了便了然一笑。
既是不抓，就是要顺藤摸瓜，直接找到幕后主使了。
周忱于是便道，“那若是确定了内鬼身份，我便去宫外跟着。入夜后我在宫外，往来都方便些。”
沈郁点点头，现在只缺一个外出的由头了。
忽然想起一事，她对周忱一笑，问道，“周大人会打马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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