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老槐树时,树梢突然掉下一串槐花,正巧落在小榆儿怀里。
车轮碾过碎石路的声响惊动了老槐树,枝头"簌簌"一颤,一串雪白的槐花便轻盈坠落。小榆儿下意识伸手一接,那簇带着晨露的花穗正好跌进她臂弯里,沉甸甸的凉意透过校服袖子渗进来。花瓣上还挂着未干的露珠,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像捧着一小片坠落的银河。
她惊喜地发现每朵花心都凝着蜜,三个人你一口我一口地分食,甜得眯起了眼睛。
小榆儿捏起一朵凑近鼻尖,甜香立刻钻进鼻腔。她轻轻咬住花瓣根部一吮,花蜜便"滋"地在舌尖化开,那股清甜从喉咙一直滑到胃里,比冰糖水还透亮。
"给我尝尝!"李柏川凑过来就着她手指叼走半朵,花瓣粘在他虎牙上晃悠。王磊推了推眼镜,小心翼翼地摘下一小簇,结果花蕊勾住了镜腿,在他耳边晃啊晃,像戴了枚会香的耳坠。
三个人脑袋抵着脑袋分食完那串槐花,甜得睫毛都打颤。小榆儿眯起眼睛时,看见阳光透过槐树叶的缝隙,在他们手背上投下游动的光斑,像一群调皮的金鱼。
李柏川的嘴角沾着花瓣,王磊的眼镜腿挂上了花蕊,小榆儿则把剩下的槐花小心地包在手帕里——要带给姥姥泡茶喝。
李柏川浑然不觉自己嘴角粘着半片花瓣,还在咂摸着甜味。那抹白色衬着他晒黑的皮肤,活像偷吃奶油的猫咪。王磊的眼镜歪在一边,金黄花蕊随着他走路的节奏轻摆,活像个斯文的小蜜蜂。
小榆儿从口袋里掏出方格手帕——那是姥姥用碎布头拼的,四角还绣着歪歪扭扭的小花。她仔细把剩下的槐花包好,手帕立刻鼓起一个香喷喷的小包,隔着布料都能摸到花瓣柔软的弧度。
校门口的值日生正要记迟到,三人却像泥鳅似的从栏杆底下溜了进去。
值日生的钢笔刚碰到记名册,三道身影就"嗖"地从栏杆缝隙钻过。李柏川打头阵,书包带子钩住了铁栏杆,发出"铮"的一声响;王磊猫着腰钻过去时,眼镜差点滑落鼻梁;小榆儿殿后,红头绳挂在了锈铁刺上,"啪"地绷断了。她顾不得捡,攥着断掉的头绳继续跑,发丝在风里散成蒲公英。
晨读声已经响起,他们的脚步声在走廊里格外清脆。
琅琅书声从每间教室溢出来,在走廊上混成模糊的河流。三个人的脚步声像投入水面的石子,"哒哒哒"地溅起回声。小榆儿的白球鞋在打蜡地板上吱嘎作响,李柏川的鞋钉敲出火星般的脆响,王磊则边跑边提溜着快要散开的鞋带。
小榆儿的教室在一楼拐角,窗户外正对着那棵老槐树。当李柏川和王磊的脚步声消失在二楼楼梯口时,她捏了捏口袋里包着槐花的手帕,突然觉得走廊特别长。
三年级二班的木门漆成浅绿色,把手磨得发亮。她踮脚推门的瞬间,教室里炸开的晨读声像被按了暂停键——四十双眼睛齐刷刷看过来,班长手里的粉笔停在"迟到记录"四个字上。
"我、我捡了槐花......"小榆儿的声音越来越小,手指无意识搓着衣角。沾着泥点的白球鞋在地板上蹭了蹭,画出一道浅浅的弧线。
窗边的张小桃突然举手:"老师!小榆儿头发上有槐花!"
哄笑声中,一片花瓣从她散开的发丝间飘落,正好落在摊开的语文课本上——《蜜蜂》那一课。
老师皱了皱眉,目光落在小榆儿沾着泥点的裤脚和散乱的头发上。
"先回座位吧,"老师叹了口气,从粉笔盒里挑出一支黄色粉笔,在黑板的"迟到记录"旁画了个小小的三角形标记,"下课再说。"
小榆儿散着头发奔向座位,断掉的红头绳还攥在手心。槐花的甜香、葱油饼的焦香、书本的墨香,还有阳光晒暖的木头味,全都揉在一起,酿成了这个早晨最醉人的味道。
帆布书包蹭过前排同学的课桌边角,发出"嗤啦"一声轻响。她的座位靠窗,阳光透过槐树枝叶的缝隙,在桌面上投下晃动的光斑。
她机械地翻开课本,手指按在《蜜蜂》那一课的插图上——工蜂正将口器伸向一朵槐花。
讲课声重新响起时,小榆儿跟着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课本上的字像一群搬家的蚂蚁,排着队从左边爬到右边。老师讲解"授粉"时,她的指尖悄悄摸进口袋,那包槐花在手帕里微微发烫。
窗外的槐树枝突然轻敲玻璃,两三朵白花落在窗台上。
小榆儿盯着其中一朵看了太久,直到花瓣在阳光下变得透明,能看清里面蛛网般的纹路。她想起姥姥说过,每朵槐花里都住着个小神仙。现在这些小神仙是不是正看着自己?李柏川和王磊的教室里,是不是也能闻到这样的花香?
"钱榆林同学!"老师的教鞭"啪"地敲在讲台上,"请回答刚才的问题。"
小榆儿猛地站起来,膝盖撞到桌板。全班寂静中,她听见口袋里的槐花"沙沙"作响,像在替她回答。
小榆儿猛地站起来,膝盖"咚"地撞到桌板,疼得她眼眶一热。教室里安静得能听见后排同学翻书的声音,她的心跳像只受惊的小兔子,在胸腔里"扑通扑通"乱撞。
"蜜、蜜蜂的后足有花粉篮..."她的声音细细的,像根绷紧的棉线,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衣角。说完最后一个字时,舌尖还紧张地抵着上牙膛。
老师的镜片反着光,看不出表情。就在小榆儿觉得腿要开始发抖时,又一个问题抛了过来:"那蜜蜂怎么把花粉带回蜂巢?"
小榆儿突然想起上周和姥姥在菜园看蜜蜂的场景,脱口而出:"它们会把花粉揉成小球!"声音比刚才响亮了半分,还带着点发现秘密的雀跃。
老师的手指在讲台上敲了两下,终于点点头。小榆儿"嗖"地坐回椅子,后背的校服已经汗湿了一小块。她偷偷做了个深呼吸,像刚跑完接力赛似的。
趁老师转身写板书,她悄悄朝同桌张小桃挤了挤眼睛。张小桃在桌下竖起大拇指,小榆儿抿着嘴笑了,这才发现手心黏糊糊的,都是汗。她把手在裤子上蹭了蹭,摸到口袋里那包槐花,突然觉得它们比刚才更甜了。
窗外的槐树沙沙作响,像是在夸她真厉害。小榆儿偷偷把课本立起来,把下巴搁在书页上,感觉刚才的紧张像块糖,慢慢在嘴里化开了。
课间钱榆林正在抄写生词,铅笔尖突然"啪"地折断。她低头削铅笔时,听见后排飘来刻意压低的议论声。
"我妈说她喝得烂醉,倒在雪地里......"扎蝴蝶结的女生用课本挡着嘴,睫毛在课本上方快速扇动,"第二天扫大街的发现的,整个人都冻硬了。"
窗边的男生用橡皮擦使劲蹭着桌面,橡皮屑聚成一小堆雪似的白末:"我爸说这种人就该——"他突然噤声,因为钱榆林的铅笔盒"哐当"掉在了地上。
铅笔盒里的硬币滚出来,在水泥地上转着圈,最后"叮"的一声倒在钱榆林脚边。
"她家阳台还晾着酒瓶子呢......"有人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声音轻得像蜘蛛吐丝。
钱榆林摸到硬币的手指突然僵住了。硬币边缘沾着铅笔灰,在她的指纹里碾出一道黑线。教室后墙的挂钟"咔嗒"走了一格,阳光正好照在那堆橡皮屑上,白得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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