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这雪越下越大，江玄枫和孟穆抬头看了看，相视一笑赶紧加快了手中的动作。两人相互拉着野猪的四肢，用刀将之卸下。至此野猪已被卸的差不多了，内脏也早已掏空。红依和紫夜一桶一桶水打上来给他们清洗。而秦并和青麟则在火堆前，将之前被卸的前腿上的毛剃去之后，再用铁板烙干净。
方珏四处奔波着，一会替他师傅和孟穆端酒擦汗，一会帮紫夜红依提水，一会还得帮着秦并他们看着火，这些事都是他之前从未做过的，从起先的害怕迷茫，到现在已经有些熟练。
“红依姐姐，没想到孟先生看着很是文气，家里竟是打猎的。”方珏抱着一堆柴火在后院碰到正提水去前院的红依，忍不住同她感慨起来。
红依伸出一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笑道：“这不就是你们常说的，人不可貌相吗？走吧，还有一点点，很快便要结束了。”
“嗯嗯。”方珏乖巧的点头。
紫夜抬着最后一桶水，给玄枫和孟穆二人净手，此时野猪已被他们疱解，留了一块做明日下酒菜用，其余的都被青麟和秦并带着方珏藏到了院子角落的雪堆里。
忙了大半宿，终于得以歇下来，玄枫让青麟领着孟穆去内室洗漱，秦并也是个爱干净的，也回了自己的房间，之前烧的一大锅热水很快用完，紫夜又忙带着红依再烧了一锅。
方珏虽然累极了，却仍旧精力十足的，想要去帮忙，玄枫却将他带入前院，两人各执一把笤帚清扫院落种的各种杂余，看着放在门侧廊道上的大木盆，此时已被白布遮盖了起来。方珏好奇问道：“师傅，为何要把那些血水给装起来呀！”
玄枫抬眸看了眼，眯眼笑道：“你明日便会知晓了。现在不如谈一谈今日这遭感受如何？”
“感受？”方珏疑惑的想了想应道：“累呀！”
玄枫点点头，又道：“可觉血腥。”
“初始是有一些的，但看得久了也就还好。”方珏偏头认真思索着答道。
“可有害怕？”玄枫又问。
方珏虽不解他师傅为何那么多问题，却都认真答着：“害怕的，但又觉着兴奋。”玄枫似乎对他的答案很是满意，停下摆动笤帚的双手，空出一只摸了摸他的头缓缓问道：“敢于说出所思所想，不错。我再留一问，你觉得方才被我们肢解的野猪，冤不冤枉。不用急着回答我，明日，明日再答。”
方珏听得此问，到真的认真思索起来，不过他也幸亏他师傅不要求当即作答，这一时之间他还真不知该如何回答。两人清扫完前院，水也烧热了，一同打了热水清洗一翻便睡下了。
累了大半宿的方珏，原本便没怎么做过这般多的事，头刚一沾上床，人便没了意识，等到再睁眼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他匆匆爬起身来，穿了两件略厚的单衣便不觉寒冷。出得门来才发现所有人都已经忙活起来。他匆匆跑入院中，带着愧色看向玄枫。
“师、师父。”
玄枫正提了一桶水，打算把院中的花浇一浇，回头见方珏过来，咧着嘴笑道：“早啊，正好，来帮我浇花吧。”
见他没有追问昨日的问题，方珏心中一松，笑着跟了过去，“诶，来啦！”走近到墙角，看着一团一团缤纷的花团，他才猛然想起如今正是寒冬腊月，如何长得出这般茂盛的花丛，而且他昨日明明还没有瞅见。他惊诧的看看墙角的花丛，又抬头看看自家师傅，微张着嘴愣神许久，直到有人唤他。
“这一大早上的，是发什么楞呢。”方珏惊醒回头，是昨日来的书生孟穆。
“孟兄早。”玄枫笑着与他打招呼，方珏也回过神来，双手举在胸前躬身道：“孟郎君早！”
孟穆回了礼，走近了好奇的看着玄枫，“玄枫兄，你这提着这一大桶水是做什么呢？”说着他伸手探了探，“哟，还温热着，你莫不是要化雪吧！”
玄枫提着水走至墙角，拿着瓜瓢一勺一勺的淋着，一边回道：“是呀，这下完雪之后的几天，往往最是阴冷。方珏年纪小，我怕他受不住，想着早点把雪给化了，这院子就没那么冷了。”
若不是方珏看着他师父一瓢一瓢精准的淋在了每一株花草之上，他险些便真信了他是在化雪，而且虽然这天阴阴的，刮着冷风，看着确实冷极了，连孟郎君这种健硕之人，都裹了好几件厚衣服，但方珏真的一点也不觉得冷，他师父穿的比他也多不了，看着也不像冷。
睁眼说瞎话，方珏万万没有料到他师父是这般的人，很是出乎方珏的意料，但他又莫名的觉着自家师父合该是这般肆意之人，便双手抄在一处默不作声。
转头看着那一排花团锦簇和雪堆映衬在一起，煞是好看，心情也变得愉悦几分，孟穆看着方珏对着墙角在那傻乐，不禁感慨这玄枫兄莫不是收了一个傻徒弟。
“唉！”孟穆忍不住轻叹一声，玄枫瞧了他一眼，似是看透了他的想法，又似是不知，淡淡笑了声，将木桶之中的水全都浇了后搁在一旁。
“孟兄年后打算如何？可也是要赴京赶考。”
孟穆摇摇头笑道：“不了不了，我如今也放下来了，不做那等虚妄之想。就想着过了年，能去谋个教书先生的职位，我也是心满意足了。”
“那倒也不错。”玄枫感慨了句，抬头见天色愈加阴暗，便领着两人回了屋中。紫夜和红依取了一块肉剁做肉丸，准备做肉丸汤，加上这段时日紫夜每日上山采的药材，她打算尝试做一顿驱寒的药膳。
玄枫不善厨，只能打个下手，倒是没料到孟穆除了打猎是个好手，厨艺也不差。得了他的点拨，紫夜与红依做的几道家常菜味道更胜以往。饭后不多时，孟穆便辞行归去，下着大雪玄枫不放心他一人回去，让青麟陪着回去，顺便背了一大半处理好的野猪肉。
送他归去后，玄枫回房前，看了眼方珏。方珏这才猛然想起昨日的那道问题，很是心虚的偷偷瞧了眼，见他没有要追问自己的意思，提出要去清洗碗箸快步冲进后院厨房，躲开了。
今日是秦并在收尾，拿着竹子做的刷子用力的刷着铁锅，见他进来咧嘴笑了笑。
“这是要来帮我呀！”
方珏脸色带红，点了点头应道：“是啊，并爷。”他也学着青麟他们的称呼，接着挽起袖子走至灶边，问道：“对了，并爷，我以前看书上说，君子远庖厨，那我们若是想成为一名君子，是不是不该在这呀！”
秦并停下手中的动作思索了一会，不解道：“我记得这句话可不是这个意思，他不只是说作为一名君子，理应心怀仁心，所以才不太愿意靠近厨房这等有屠宰行径之地吗？”
方珏讪笑道：“是吗？我小时读书不太认真，记不大清了。”
“所以你这是断章取义咯！”方珏回头见紫夜端着一个木盆站在了门口，笑眯眯的看着他。
“紫夜阿姐！”方珏湿着手，就没有走过去，只是扬了扬手同她招呼。直到她端着木盆跨进来，他才看清，盆里是一整块暗红色的像豆腐一般的块状物，他好奇的打量许久，问道：“这，不会是昨晚那一盆猪血吧！”
“嗯。”紫夜点头，端着这盆猪血跨进来，将盆置于灶头之上，看着方珏问道：“怎么样，是不是累了。”
方珏急忙摇头，“没有，我就是突然有感而发。对了，紫夜阿姐，我师父呢？”
“去山里拾柴去了。”
“现在？不是下着雪吗？”方珏满脸疑惑。
紫夜看了眼外边，叹道：“是啊，不过他向来如此，不用管的。”方珏担忧的看了眼墙院外遥远的山峰，轻轻一叹，撸起袖子继续干活。
等到玄枫背着柴火和风雪一起涌入院中时，方珏已经在和紫夜学着处理那盆已然凝固的猪血，毕竟人生第一次知道这种东西竟然也可以做为食物入口，让他惊骇了许久。玄枫放下柴火进门时，方珏正专心守在灶台之旁，观看紫夜将那凝结的血块熬煮成汤。
“这是做什么呢？”他凑上前来，好奇问道。
方珏闻声惊喜转头应道：“师父！紫夜阿姐说这是猪血汤，很是滋补。我方才试了口，嫩滑鲜香，可真是神奇。”
“哦，那我倒也需尝尝了。阿并，柴在院里，麻烦处理一下了。方珏，你稍后来我房里一趟，我先去换身衣裳了。”玄枫绕着灶台走了圈，重新又出了院门回房去了。
锅里的猪血汤已然熬煮好，紫夜盛了一大碗端给方珏，示意他吃完再去。然后洗了洗手也向着玄枫的房中走去。
秦并坐在灶火前，拿着烧火棍搅灭了灶火，起身伸了伸懒腰，这才打着哈欠走入后院。看着半人高的柴火堆在厨房左方的廊道里，无奈轻叹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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