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小组注意,一级戒备。”江灼按住耳麦,声音沉得像块铁,“温记者,往后躲躲。”他手臂一横,将温简往装甲车后方护去,防弹钢板撞上温简后腰时,带着体温的掌心擦过他肩膀——力道不算重,却让心跳漏了半拍。
温简攥紧摄像机,镜头却忍不住对准那些武装分子。他们越来越近,有人弯腰捡起石块掷向车队,碎石砸在钢板上迸出火星。“为什么不还击?”他扯着江灼迷彩服后摆,声音压得低却发颤,“他们明显挑衅,维和部队不是要维护和平吗?”
江灼没回头,视线仍锁着武装分子的动作,喉间溢出几不可闻的叹息:“国际和平协作组织宪章第几条来着?对平民区的武装冲突,除非自身生命受威胁,否则禁止主动使用武力。”他指尖叩了叩步枪,“看见那孩子没?”顺着他的目光,温简瞥见土坡后缩着个穿褪色校服的男孩,正死死揪着只山羊的角——那是巡逻队上周给村里送的种羊,被武装分子抢了要当“战利品”。
武装分子的叫骂声突然拔高,有人掏出自制火铳晃了晃。江灼猛地伸手拽住温简手腕往掩体里拖,炮弹擦着头顶飞过的尖啸声几乎同时炸响,砂石劈头盖脸砸下来。他单膝跪地护住温简,左手牢牢按住对方相机包,右手已经摸到腰间的闪光弹:“记住,维和兵的枪,是为了不打响才存在。”
硝烟散去时,江灼的迷彩裤膝盖处蹭满黄泥,耳麦里传来指挥车的指令:“伽马方向有民用车辆遇袭,巡逻队改道接应。”他起身拍了拍温简肩头的灰,突然发现这人睫毛上还沾着细沙,眼神却亮得惊人:“刚才你说‘不打响’,可那些人抢了种羊……”
“所以指挥车联系了当地警察署。”江灼从背包里掏出瓶电解质水拧开,递过去时指节擦过温简掌心,“记者要揭露的是根源,士兵要守住的是底线。”阳光穿过他指缝,落在电解质水的标签上,折射出的光斑跳在温简瞳孔里。
巡逻车拐进另一个村落时,夕阳把土路染成琥珀色。江灼蹲在井台边清洗步枪,听见身后传来轻缓的快门声——温简正举着相机对准老井旁打水的妇人,裙裾卷着风,扬起她鬓角的白发。妇人发现镜头后惊惶后退,温简慌忙放下相机比划抱歉的手势,江灼却笑着用当地语喊了句什么,妇人瞬间放松,甚至往温简手里塞了个陶土罐。
“说了谢谢?”江灼起身抹了把脸,水珠顺着他下颌滴在迷彩服上,“她以为你要抢水。”
温简捏着陶土罐笑:“我举相机的样子像劫匪?”
“在某些人眼里,镜头和枪没区别。”江灼突然说。温简动作顿住,看他低头擦拭弹匣,金属零件在他掌心泛着冷光:“昨天看你拍医疗站的伤员,眼睛里有团火。”他没抬头,弹匣咔嗒归位,“我怕哪天那团火烧到自己人头上。”
清晨的风裹着沙粒撞在医疗站的铁皮门上,江灼蹲在台阶上擦步枪,枪身的沙尘蹭得战术手套沙沙响。昨夜的袭击像根刺——地方武装摸黑端了医疗站的补给库,三箱抗生素、两箱绷带,还有给难民营的儿童疫苗,全被装上皮卡开走了。
“江队,温记者找你。”小林抱着文件夹站在旁边,额角的汗滴进衣领,“说他要跟队护送补给。”
江灼的手顿了顿。他抬头望着医疗站歪歪扭扭的国旗,风把旗角扯得噼啪响。昨天温简蹲在废墟里拍被抢的疫苗箱,镜头晃得厉害,他却还在问守夜的医疗兵:“他们拿走疫苗时,有没有说为什么?”
“让他来。”江灼把擦好的枪插回枪套,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左肩的旧疤——那是三年前伽马国边境冲突留下的,当时他为了护医疗站的护士,替对方挡了块弹片。
温简来的时候,裤脚还沾着沙漠的碱花。他把相机挂在脖子上,手里攥着个皱巴巴的笔记本:“江队,我查过最近的武装动向,他们专抢医疗物资——我想跟着,拍真实的维和。”
江灼看着他镜片后的眼睛,里面跳动着某种执拗的光。像极了五年前那个在叙利亚战场跑断腿的战地记者,明明腿上还渗着血,却举着相机喊“再拍最后一张”。
“上车。”江灼转身走向装甲车,没回头却抛出句话,“记住,你是记者,不是战士。”
装甲车的履带碾过沙丘时,温简被颠得撞在车身上。他攥着扶手,看着江灼坐在副驾,手指在战术地图上划来划去:“前面三十公里是‘黑风峡’,去年有伙武装分子在那埋了IED。”
“IED是什么?”温简翻出笔记本。
“简易□□。”江灼从储物格里摸出块巧克力扔给他,“就是用化肥和□□做的炸弹,埋在沙子里,踩上去就炸。”
温简接住巧克力,包装纸在手里揉出褶皱:“你们遇到过?”
“上个月,小林的班长就踩过。”江灼的声音沉下来,“左腿炸没了,现在还在喀土穆的医院。”
装甲车的空调坏了,热浪裹着沙粒灌进来。温简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看见江灼的喉结动了动,从水壶里倒了半杯水递过来:“喝口,等下要跑。”
车刚驶进黑风峡,江灼的手突然按在战术平板上:“停!”
他推开车门跳下去,战术手电扫过路面——沙地上有一道新鲜的轮胎印,还沾着没清理干净的机油。
“全员警戒!”江灼的声音像淬了冰,“可能有埋伏。”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轰”的一声。
温简只觉得车身一震,紧接着是子弹擦过钢板的尖啸。他本能地缩在座位后,看见江灼已经猫着腰冲出去,步枪的枪口喷出火舌。
“温记者!下来!”江灼的喊声裹着风撞进来。
温简攥着相机滚下车,刚趴在沙丘后,就看见三个穿迷彩服的身影从沙柳丛里钻出来——是伽马国的地方武装,端着AK-47往装甲车冲。
“砰!”
江灼的枪响了。第一个武装分子捂着肩膀栽倒,第二个刚要举枪,就被江灼的点射撂倒。第三个转身要跑,温简鬼使神差地按下了快门。
“咔嚓”——照片里,江灼的背影绷得像张弓,沙粒沾在他的钢盔上,折射着阳光。
“温简!”江灼的喊声传来,“左边!”
温简抬头,看见一个武装分子正端着枪往他这边冲。他想躲,可沙地太软,腿刚抬起就陷了进去。
一道黑影扑过来,把温简压在沙丘后。子弹擦着温简的耳尖飞过,打在沙地上溅起碎屑。
“你疯了!”江灼的声音就在头顶,“谁让你站起来的?”
温简这才发现,江灼的左臂在流血——刚才扑过来的时候,被流弹擦伤了。
“我、我帮你包扎!”温简手忙脚乱地翻出急救包,手指发抖地撕开江灼的袖口。
江灼的肌肉绷得紧紧的,却还是笑着说:“没事,以前受过更重的伤。”
温简的指尖碰到江灼的皮肤,烫得吓人。他赶紧低头,用纱布裹住伤口:“你为什么不躲?”
“要躲也是先躲你。”江灼的声音很轻,“你是记者,不是来送命的。”
袭击持续了十分钟。等支援赶到时,三个武装分子已经没了气息,装甲车的轮胎被扎爆,补给箱被翻得乱七八糟。
温简坐在沙地上,看着江灼指挥队员收拾残局。他的迷彩服上沾着沙和血,却还在跟医疗兵开玩笑:“老周,你那箱疫苗要是再丢了,下次我就把你藏的可乐全喝光。”
“江队……”温简走过去,手里攥着相机,“刚才的照片……”
“删了吧。”江灼接过相机,翻出那张照片,指尖顿了顿,“我不喜欢我的背影上沾着别人的血。”
温简愣了愣,突然说:“可我想拍真实的你。”
江灼看着他,沙漠的风把他的刘海吹起来,露出额角的疤。他突然笑了,把相机还给温简:“那下次,我给你拍张好看的。”
傍晚回营地时,夕阳把沙漠染成血红色。温简坐在帐篷外整理素材,屏幕里闪烁着白天的画面:江灼护住他的瞬间、武装分子狰狞的脸、妇人递陶罐时眼角的皱纹……
身后传来脚步声。江灼倚着帐篷杆,手里攥着半瓶没喝完的水,另一只手里拿着块巧克力:“今天没吃饭,撑得住?”
温简回头,看见探照灯扫过两人之间的空地,把影子拉得老长,又慢慢重叠。他咬开巧克力包装,甜味在舌尖化开的瞬间,听见江灼低声说:“明天去难民营,那边有个女孩会画战壕里的星空。”
巧克力的苦味突然漫上来。温简盯着屏幕里自己发颤的手,心想,原来有些话不必说破——就像沙漠里的星子,总在看得见的地方闪着光;就像江灼的巧克力,总在最需要的时候,递到他膝头。
帐篷里传来战友的笑声,温简把照片导进电脑,命名为“沙粒里的糖”。他摸着屏幕里江灼的背影,突然觉得,这场沙漠里的守护,好像没那么孤单了。
清晨的风裹着沙粒撞在帐篷上,像谁用细砂纸磨着铁皮。江灼蹲在装备箱前,指尖抠进战术靴的鞋纹——昨天巡逻时沾的沙粒嵌进橡胶底,得用匕首尖挑出来。帐篷帘被掀开时,咖啡香先飘进来,接着是温简带着沙哑的声音:“江队,早餐是压缩饼干加奶粉,要我帮你装包吗?”
江灼抬头,看见温简举着个铝制饭盒,镜片上蒙着层薄沙,像副没擦干净的眼镜。他接过饭盒,指尖碰到温简的手背——凉得像沙漠凌晨的露水:“不用,我自己来。”顿了顿,又补了句,“你昨天提的难民营女孩……阿米娜?”
温简点头,从背包里掏出个磨得起球的塑料盒,里面躺着几支断了头的蜡笔:“她上周跟我聊,说想画‘战壕里的星空’——给牺牲的爷爷看。爷爷是三年前驻守这儿的维和兵,走前给她留了盒蜡笔,说‘等和平了,要画最亮的星星’。”他的手指摩挲着盒盖,指节泛着淡粉,“我想去拍,让更多人看见这些没长大的眼睛里的光。”
江灼的手指顿在战术腰带的卡扣上,对讲机里传来队友小周喊“早餐好了”的声音。他喉结动了动:“行,但要保持五百米距离——难民营东侧有伽马国的探子,穿灰布衫的,别暴露目标。”
沙漠的清晨没有路,两人踩着前人踩实的沙脊走。
温简背着哈苏,脚步比昨天慢了些,江灼有意放慢节奏,替他挡住侧面刮来的风:“小心流沙区,昨天刚有人陷进去。”话音刚落,温简的脚尖突然往下沉——是片隐藏在草甸下的流沙!
江灼反应极快,左手拽住温简的手腕,右手抄起他腰间的相机带往旁边扯:“站稳!膝盖微屈!”两人踉跄着退到一块凸起的岩石后,温简的相机晃了晃,江灼赶紧扶住镜头盖:“没事吧?摔着我赔你新机身。”
温简低头拍了拍裤腿的沙,指尖还残留着江灼手腕的温度:“谢了,江队。”他抬头时笑了,“没想到你比我还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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