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轻易原谅

熊家的房子是老式的土木结构,用木板分了上下两层,上面那层类似于阁楼,隔出了两个房间,用来堆放杂物,囤谷物什么的,熊垣的房间就在那里。

当然,现在也是裴非的房间了。

厨房,或者说是灶房,用的还是烧柴火的锅灶,有电磁炉但用得少。柴房里面堆满了干松叶和稻草挽的草结,还有一堆长短适中的干树枝和劈好的柴火。

门前有一条一米多宽的水沟,沟里的水清澈见底,时不时还能看见小鱼小虾。边上种了四棵柿子树四棵棕榈树,对称栽种在大门两边。

后面还有一个院子,里面种了三种梨树,裴非不大认识,只知道树上结的果品种不一样。一种是土黄色的,一种是嫩绿色长得比较圆的,还有一种长得比较小,果子是黄色带麻点的。

还有一丛豆蔻,上面已经挂了一串串绿色的蔻。墙角有一大笼茂密的竹子,风一吹吱吱嘎嘎地响,显出些萧瑟的意味。

院子里还养了鸡,几只老母鸡,身后还跟着毛茸茸的小鸡仔。还有一只脚拴在鸡笼上的大白鹅。大鹅脚被拴着威胁不了任何人。

裴非跟大鹅大眼瞪小眼看了一阵,一脸不屑地伸手摘了个绿色的梨。

这个梨他没见过,特别大一个,跟个皮球桃一样大。他在水龙头那儿洗了洗,咬了一口,皮也比较厚比较硬,但是梨肉尤为清甜,水份也特别足。

他灵魂出窍般机械地啃完一个梨,又晃回厨房去把桌子上拿碗盖着保温的蛋炒饭吃了,无所事事地撑着腿,看着陌生的灶孔发呆。

灶孔底下堆着厚厚一层碳灰,他闲来无事手欠地用火钳全给扒拉出来。

过一会儿,熊家奶奶回来了,不知道去哪儿弄了些干稻草回来堆在门口。

裴非听见动静起身出去看,奶奶就把屁股底下的小板凳拿给他坐,自己去屋里另端了一个出来。

裴非看着她蹒跚的背影,发现她一条腿走起路来有些跛,他也没多问,只当没看见。

两人就在门口晒太阳,奶奶时不时和他搭两句话,他也没什么精神地胡乱答着。

奶奶在挽草绊,干稻草挽在一起好烧一些,也好打理。

裴非看奶奶把一把干稻草在手里一拧一绕,挽成一个个大小适中的草绊,每个都几乎一模一样,有些手痒地想试试,也抓了一把,学着奶奶的样子坐在门口晒着太阳玩儿了起来。

看着面前的土路上挽着裤脚、赶着鸭子来来往往的人,听着门前沟里溪水哗啦作响,偶尔还有摩托车突突突地经过,车上放着收鹅毛鸭毛的录音......

裴非摆弄着手里的稻草,嘴角忽然笑了一下。他明明昨天还在灯红酒绿里玩纸牌,跟一群人大肆展望宏图伟业,今天就坐在乡下土路边跟老太太晒太阳玩儿稻草。太魔幻了。

晒着太阳发着呆,也不知道挽了多久的草绊,熊垣走进了视线。

刚刚起了些许冲突的两人只是眼神对视,都不说话。还是熊垣先移开视线,看了看裴非跟前挽得大大小小、毛毛躁躁的草绊。

“奶奶。”熊垣跟奶奶打了招呼就进灶房去了,没理裴非。

他先把裴非吃过蛋炒饭的碗洗了,这才开始生火做饭。

裴非在门口,听着厨房里的动静有些坐不住。比自己还小四岁的小侄子一个人掌着锅铲在大锅里做饭,他倒好,门口晒太阳充大爷,还要别人做好饭菜端上来。

裴非别具一格的道德感,让他没法心安理得地接受比他弱小之人的照顾。

他摸摸鼻尖,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装作不经意间晃到厨房门口看他。

熊垣一会儿拿着火钳在灶门前凑火,一会儿跑回案板前切菜,一会儿又要回到锅灶旁边翻动锅里的菜防止糊锅。

裴非看他来来回回跑得麻烦,便捡着他在翻菜的空档过去灶门前坐着,塞了一个草绊进灶孔里,火顺势旺了起来。

裴非抬眼看了看跟他隔了一个灶台的熊垣,熊垣也正看着他,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眼睛一弯忽然笑了起来。

裴非看着这个突如其来的笑容愣了一瞬,也咧着嘴冲他假笑了一下。心里有些无语又好笑,这小孩儿原谅一个人也太快了。

今天这顿饭都是熊垣一个人在做,看他熟练的样子,估计平时也是。

午饭就是把昨天吃剩下的菜拿来热一热,跟昨天一样摆了一桌子的菜。开饭前每个人都回来了,很准时,不需要谁打电话催,或者出去找。

只有裴葭伊回来的迟一些,她不仅在这里教初高中的课,而且在村上参与扶贫工作,还是村上的妇女主任,今天虽然是星期天,也依旧忙得脚不沾地。

裴葭伊回来虽然只是吃饭,但在饭桌上依旧不得闲。要照顾奶奶吃饭,要找话题来讲活跃氛围维系感情。毕竟每天忙得不落屋,只有在吃饭的时候才有跟家人闲谈的时间。

除此之外,还要关心熊垣的课业,以及裴非的状况。

裴非最怕他姐突然的关心,特别担心她会在饭桌上当着所有人的面问他具体情况,然后义正言辞地批评他一番。

然而饭吃完了,桌子也收拾干净了,甚至等到裴葭伊又骑着电瓶车出门了,那句让裴非担惊受怕的“你怎么回事?”始终没有被提及。

这让裴非着实松了口气。毕竟裴葭伊已经是个大人了,小时候再怎么要好,长时间不见感情也有些变了。

吃完午饭,裴非主动提出要跟熊垣一起去放牛。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反正跟老太太坐在门口晒太阳挽草结相顾无言,确实,太无聊了些。

熊垣略微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便释然地带着他去水库了。

在这儿闲着不也无聊么,家里只有奶奶一个,他们俩又不熟。而且还没网络,也没手机电脑给他玩儿,怎么可能呆得住?还不如去放牛。正好,也可以让爷爷在家休息。

家里有两头牛,一头大牛,一头几个月的小牛,都没有赶回来,还栓在水库的木桩上,队上都是认识的,不怕牛丢了。放牛主要是看着牛不让它破坏庄稼,还有就是把它赶到水草肥美的地方去。

熊垣到那儿就先把大牛绳子解开,让牛自己吃草。小牛是没拴的,老老实实贴在老牛身边。

他看了看小牛,回头对裴非说:“我能把小黄抱起来,你信不信?”

小黄就是这头小牛的名字,大的那头自然就叫大黄。熊垣在起名字这件事上,从来不肯浪费脑细胞。

裴非看了看那头比蹲下的熊垣还大上一些小牛,嗤道:“也不是不信你,但是做人不要太勉强。”

熊垣就知道他不信,想着裴非一会儿惊讶的表情,心里已经开始小小地得意起来。

他单膝跪在小牛面前,双手把它四只蹄子拢在一起,手脚发力,“嘿”一声就抱着小牛站起来了!只不过抱着还是很吃力,摇摇晃晃坚持了一两秒就放下了。

天知道裴非有多震惊,这牛怎么说也得百八十斤吧?竟然就这样抱起来了?!他甚至怀疑这牛只是看着重,其实里面是空心的,说什么也要去抱一下试试。

结果小牛根本不配合,他一碰到它的脚就要躲开。费了半天劲好不容易抱住却抱不起来,不得不说还真挺重!

熊垣就站一边笑:“它会认人。我从它出生那天就开始抱它,它习惯了,我一抱它就把四只蹄子收拢,但是别人抱不行,它要跑。”

裴非放弃了,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脸上装作不在意,“还挺有灵性。”

他四处看了看,水库很大,放在这儿的牛也不少,每一头都长得一样。他忍不住发问:“这儿这么多牛,你一会儿怎么认出大黄?”

熊垣也环顾了一眼四周,却被头顶的东西吸引了目光:“自家的牛长得不一样。”

说着蹲下来拔了一根一米多长的牛筋草,冲他晃了晃,嘴角扬起微小的弧度,“你想猫蜻蜓吗?”

“猫?蜻蜓?”裴非从没听说过这两种动物还能组合在一起。

“嗯,”熊垣一边摘掉牛筋草的花和叶子,一边说:“我给你逗只蜻蜓下来。现在蜻蜓还少,等秧抽穗的时候才多,铺天盖地全是。但现在也可以逗到,我猫蜻蜓特别厉害。”

熊垣像是终于遇到了他命运中的小伙伴一样,急不可耐地想跟他分享自己生活中所有的趣事。

裴非看了看在低空四处乱飞的蜻蜓,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拿棍子打肯定不容易,“怎么逗?飞这么快。”

“等我先捉一只母的,蜻蜓点水的时候是最容易被捉住的。”

熊垣蹲在水洼地旁边等正在□□的蜻蜓过来“蜻蜓点水”,上面勾住它脖子的是公蜻蜓,下面那只点水产卵的就是母蜻蜓。

等了半天没捉到,熊垣顺手捉了一只绿色的蚱蜢,牛筋草打活扣,把蚱蜢栓在顶上。

他嘿嘿笑起来,可能自己也觉得用蚱蜢逗蜻蜓这个主意有些鬼灵精:“看我拿‘绿顶罐儿’给你猫一只下来!”

熊垣盘腿坐在地上,左手拿着牛筋草在空中有规律的绕圈儿,嘴里拖长声音“猫——猫——猫——”地叫着,右手按着几根刚折的长树枝,随时准备把上钩的蜻蜓打下来。

裴非有些好笑地看他:“你叫什么呢?”

熊垣也笑起来:“不知道,别人都这样叫,估计是一开始猫蜻蜓的人嘴巴太闲了吧。”

其实熊垣是没抱多大希望的,毕竟蜻蜓也不是傻子,会分不出同类还是异类,但没想到还真有蜻蜓上钩了!

裴非眼看着一只体型比其他蜻蜓大上许多的蜻蜓扑过来,一把抱住绿蚱蜢的头就开始咬,紧张得声音都拔高了:“来了来了,在咬它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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