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房间只待了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便出来了,江淮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又很快将注意力移到手中的医书上。
口中的茶略微带着苦涩,江淮吞咽下去,手指飞快地翻动略显陈旧的医书。他看到很囫囵,一目十行地看一遍便草草翻开下一页,明显是在打发时间。
医书上面的批注很多,但是字迹歪歪扭扭并不好看,就像是无数小虫子在上面爬,若是离得远一些,说不定还真会看错。
薛凝读书不多,看的最多的也只是医书,就连写字也是为了写药方所学,没有特意练过,因此并不好看,但是平日确是够用。
薛凝看到江淮在看书,不由得脸红道:“我的字比较丑,公子若是对这本书感兴趣,我去拿本新的来。”
“这倒不用。”江淮将医书合上,笑道:“我对医术一窍不通,不过夫人你若是和肖兄回长安,可以和寿阳公主请教一番写字,她一手簪花小楷写的极好,就连长安第一才女都无法比及。”
“江淮。”肖檐抬眸看向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是意思已经显而易见。
“好,是我多嘴。”江淮打了个哈哈,从椅子上站起来,拱手道:“薛夫人,今夜还要麻烦你了,天色已晚,帮我们安排几个住的地方。”
薛凝点头,转身进屋子里拿了几床被子给他们。这里的地方虽然不大,但因为一直经营着医馆,睡觉的地方不少,收留这几个人还是足够的。
他们一行人从长安到荆州一路上几乎没有歇脚,实在累得不行了就找个空地休息几个时辰,这还是这段时间以来,第一个像样的落脚地方。
月上中天之时,江淮从床上坐起,小心翼翼打开窗户,这里的窗户也略显陈旧,打开的时候有轻微的吱呀声,好在并不刺耳。他先是轻轻敲了敲窗沿,不一会儿便有一个黑衣人出现在面前。
江淮从袖中掏出一封书信,低声道:“事情已经弄清楚了,此事事关重大,务必送到陛下手中。”
那黑衣人飞快将信件收好,又飞快消失在夜色之中。
今日正是十五,月亮格外的圆,金灿灿的挂在夜幕上,将竹柏的影子拉的斜长。他便是这么看了很久,随后轻轻叹了口气。
没有人知道,他来荆州之前曾被陛下单独叫去问过话。他来此地,不只要处理荆州灾情,还有个重要的任务便是调查肖檐家中是否有妻室。
肖檐二人在里屋说话的时候声音虽小,但还是被他听了个七七八八,也大概理清了这其中的原委。
没人知道他当时到底有多震惊,哪怕如今已经和离,肖檐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去招惹寿阳公主,这无疑于是在找死。
他所能做得,只是将自己所听到的全部写在纸上传回长安,一切等陛下定夺。
将窗户重新关上,江淮转身重新躺回床榻。他并不知道,那封信还没来得及送出荆州,就被人拦下,历经数日送到了镇国公世子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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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蘅芜是被一声震耳欲聋的惊雷吓醒的,屋中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狂风吹开,大雨正源源不断从外面渗进来,地上已经累积了一大片水渍,屋中的安神香也已经熄灭了。
外面狂风暴雨声音听起来很是可怕,翻雪窝在楚蘅芜怀里瑟瑟发抖,不安地喵叫着。
绿倚从外面推门而入,看到楚蘅芜醒了,连忙跑过来将窗户关上,愧疚道:“公主果然被吵醒了,公主睡前奴婢怕您被热到便没有关紧窗户,不成想竟然下起了暴雨。”
“不怪你。”楚蘅芜彻底睡不着了,“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寅时刚刚过,天快亮了。”
楚蘅芜对绿倚道:“你帮我去找些纸笔过来吧。”
绿倚一愣,立即明白过来公主心情不好,又要给皇后娘娘写信了。她没有再说什么,飞快从外面拿来纸笔放在桌案上。
其实公主是十分内秀的一个人,小时候受了委屈无人所说,便时常自顾自的写信,最开始的时候这些信并不是写给皇后娘娘的,甚至公主自己都不知道是写给谁的。
后来时间久了,公主渐渐也有了写信的对象,那就是给未曾谋面的皇后娘娘写信,每次写好了,第二日便一把火烧掉。没有人知道皇后娘娘九泉之下会不会受到这些信,但至少公主有了倾泄的出口。
“我已经许久未曾给母后写信了。”楚蘅芜润了润笔,问绿倚道:“你是不是见过母后的模样?”
绿倚愣了一下,抿唇道:“奴婢那时候才五岁,早就已经将皇后娘娘的音容忘得差不多了。”
楚蘅芜并不失落,说道:“我曾在祠堂里见过母后的画像,和我有七八分像,但比我要好看许多。”
她说着,落笔写下一行字,缓缓道:“小时候我不懂事,只有受了委屈才会给母后写信,现在想想,若是母后真的可以看到这些信,估计也要担心我的。”
所以她这次不准备诉苦了,楚蘅芜歪头想了想,在空白的宣纸上画了一个猫咪小像,小像栩栩如生,正是她怀中的翻雪。
“上次因为翻雪的事情写了很多委屈,这次就便让母后看看翻雪的模样。”楚蘅芜微微勾唇,认真的在纸上作画。
外面的风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绿倚将窗户打开,看向外面的梨树。经过一夜的摧残,原本枝繁叶茂的梨树已经显得光秃,风雨已经强行为它提前了早就注定的凋零。
今年雨水比往年要多,长安常年干燥的地方今年都显得潮湿,倒让她们有些不习惯了。
楚蘅芜亲自将昨晚的画放进火盆了,又一点点看着她们燃烧殆尽,等烧的只剩下最后一张猫咪小像的时候,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随手加在了一本书里。
火烧的味道经久不散,张公公来时便闻到了,忍不住问道:“景阳宫可是出了什么事,怎么一股子烧火的味道?”
“昨夜风吹倒了外面的火盆,烧了些草皮。”绿倚解释道:“公公来景阳宫可是有什么事情?”
“确实是有事情的。”张福禄道:“荆州发生了水灾,陛下准备今日带着众人前去护国寺祈福,这不是赶紧来通知公主吗?”
楚蘅芜抱着猫从屋内走出来,诧异道:“要去护国寺祈福?”
“对对对。”张福禄一看到楚蘅芜出来,连忙堆上笑容,从袖子里拿出一串钥匙道:“这是陛下私库的钥匙,陛下让奴才给殿下。您对荆州的心意陛下已经知道了,但是陛下心疼殿下,让你再去选一些喜欢的东西。”
“那是我的一片心意,不需要去选什么东西。”楚蘅芜摇了摇头,对张公公道:“护国寺的事情我知道了,钥匙你拿回去吧。”
“这.......”张福禄有些为难。
“你就说是本宫坚决不要,父皇会理解。”
闻言张公公叹了口气,讪讪将钥匙收了回去,拍马屁道:“公主高义。”
楚蘅芜笑了笑,没有放在心上。做到张福禄这个位置的人惯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听到什么好话,耳边自动减去一半便是了。
护国寺位于京郊崇北,香火鼎盛,每次大业发生什么重要之事,昭武帝都会带着一众人前来祈福,因此楚蘅芜对这里很是熟悉。
祈福的时间并不长,楚蘅芜按照寺中主持的指示将祈福莲灯点上,又拿了殿里的祈福带,准备挂到外面的那棵树上。
她并不觉得这些祈福的东西可以为荆州百姓带来平安,但是若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也是值得一试。
祈愿树已经有上千年的历史,数不尽的王朝代在它的见证下更迭,它的枝干延绵百米,几乎将整个护国寺笼罩在树荫下,再过几个月便会开满一树繁花。
绿色的枝叶映衬着红色的祈福带美的仿佛一幅画,楚蘅芜站在树下,伸手去够最近的最近的那只树干。
一只手突然罩上来,楚蘅芜回头,对上了严明元似笑非笑的目光。
“本宫自己挂得上去。”楚蘅芜将手抽出来,往一旁走了两步,垫脚挂了上去。
严明元不置可否,跟在楚蘅芜身边道:“殿下前不久为什么拒绝我的邀贴?”
楚蘅芜皱眉,问:“拒绝还需要理由吗?”
“若是别人拒绝,自然是需要的,但是殿下拒绝,便不需要任何理由。”严明元回答。
楚蘅芜点了点头,没什么说话的兴致,转身想走,却被严明元拉住了。
“殿下,臣有话想对你说。”严明元道:“殿下能否听臣说完再走?”
似乎是怕被她拒绝,严明元连忙道:“臣记得几年前,殿下让臣帮你救下一只被射伤的飞鸟时曾说过,就当时欠臣一个人情。”
确实有这回事,楚蘅芜点点头,压下心中的不适,努力将脑海里严明元杀人的场景赶出去。
她其实是想要和严明元像当年那般相处的,只是她忘不了严明元杀人的场景。四月四那日她努力克服过,但是始终没有克服下去。
她知道从战场上磨炼出来的人手上不可能没有鲜血,但是敌人的鲜血和大业子民的鲜血怎么能一样呢?
严明元仔细打量着她的表情,最后将目光落在她的红唇上,道:“殿下或许不知道,臣心悦殿下已久了。”
仿佛平地起惊雷,楚蘅芜猛地抬头,眸中满是不可置信。
今天更新有点晚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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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心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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