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门的是隔壁家的四婶子,她提着一篮小白菜立在外头,瞧见柳树和石夏至也在,眼神更亮了几分,却不肯进门,只将小白菜递给了朱红玉。
柳枝只能无奈地站起身来,走到门外去跟她寒暄。
不是,柳枝就想不明白了,四婶子因着蛇户的名声不敢和自家哥嫂接触,怎么又有胆子跟她柳枝接触呢?
她刚刚才和哥嫂一起同桌吃完晚食呢,四婶子就不怕蛇毒也传给她自己?
真就觉着出嫁女不算一家人是吧?
四婶子热情地拉住柳枝的手,带着一脸热络的笑朝着柳枝笑问:“枝娘,刚吃完呢?我来这趟是想问,今年的米快晒好了,你家今年要买几斤粮啊?”
柳枝疲惫的精神一阵,嘿嘿,今儿才刚买好了要囤的九成米,这剩下的一成就自己上门来了。
“当然要买了,我家这回要买一百五十斤米。”柳枝还是留了个心眼,没有把所需米的量全都说出,只说了自家要的量。
“好好好,我家有呢,枝娘你从我家买就行!就按一斤谷子半斤米来,算三百斤!”四婶子脸上的笑更大了,又接着问,“那,你爹娘哥嫂家呢?他们买不买?”
柳枝被四婶子豪爽的话给惊震了,眨巴了几下眼才答道:“婶子家今年卖这么多粮?我听闻今年秋收可不太好吧,婶子家人多,不多留点?”
“嗐!”四婶一挥手,虚阖起眼跟柳枝说起家中苦来,“今年秋收是不好,但前个月柱子不是去书塾读书了吗?花了一大笔钱,总得补回来!不若有个万一,连救命银钱都没有!”
“你四叔如今还在田里种了红薯呢!我们家够吃!”
柱子是四婶子的大孙子,今年六岁,正是启蒙的年纪。说起他来,四婶子的嘴角都要咧到天边去,“柱子打小就机灵,我呀,就盼着他能识些字,有本事到镇上去安家,不必再当个泥腿子!”
四婶子笑成了一朵菊花,柳枝却苦成了一条苦瓜。
这乱世,怎么就说来就来呢?
刚收了一大波粮,谁家不是盼着明年?谁家不是算着将来?谁能料到……
乱世乱世,乱了多少家!毁了多少人!
柳枝心中泛起酸苦,不由得发起楞来,四婶子的好几句话都没应上。
久见柳枝不语,四婶子有些急了,推了推她。
“枝娘,怎么不说话呢?婶子跟你摊底吧!你四叔都算好了,得卖八百斤谷子。”
“我这不想着,你家三百斤,你爹娘家五百斤,不是正合?要是不够,还能上别家买,你说呢?”
柳枝从发愣中回过神来,连忙应声,“我刚就是在心里算着爹娘家得买多少米呢,婶子说的五百斤正正好!”
“好好好!你买婶子家米就放心吧!筛过了是好米才往你家送!镇上卖谷子卖七文一斗,婶子家给你个便宜,五文一斗就行!”
在四婶子殷切的目光下,柳枝有些顶不住了,借着“还得询问哥嫂意见”的由头匆匆走进了家里。
和家里人解释了四婶子的来意,柳枝接过了林更元递来的一杯水慢慢饮着,顺顺心。
柳树和石夏至遇上了主动上门的粮,没有不要的。
哪怕这八百斤谷子能出四百斤米,合起来比原来要的还多了一百斤。但家里这么多个成人在,一百斤随意吃吃也就没了。
况且谷子也有谷子的好处,能放的久。
柳枝还是存了点私心,多给四婶子一文钱,说不定四婶子家乱世里就多了一条活路,问哥嫂,“邻里这么多年,也不好就顺着四婶子的价走,提到六文一斗如何?”
不过是八十文,柳家半瓶蛇药就能赚回来还能有余。柳树看向了石夏至,石夏至也没纠结,直接应了,掏出钱来。
……
二日清晨,柳枝难得起了个大早,蹲在厨房里守着灶台上正在煮着的红豆沙糖水,这可是石夏至的拿手菜,连柳树都没吃过几次。
眼下正值新红豆上市,而新红豆煮出来的红豆沙最细最甜,一煮就能开花,糖都不用加多少。
是以柳枝昨儿就把红豆买上了,还咬着牙在拿了必需物之余硬是拎回来了一小包,就为了今日能喝上这一碗。
按道理家里正在囤粮,更应该省着点粮食,随便对付两口才是。
但运粮实在是辛苦,且还得辛苦上将近一个月不停歇。
柳枝觉着,若是这休息的一日不吃上点不喝上点好的,第二日自己根本没心力去运粮了。
柳树也搬了张凳子坐在了厨房门口。不同于柳枝频频转头的警惕,柳树拿着把扇子慢悠悠地扇着,很是悠闲。
红豆的香甜慢慢溢出来了,厨房里安静得只剩下了红豆沙叽里咕噜冒泡的声音,握着长勺在锅里搅拌着的石夏至只觉得她站在这如芒在背。
突然,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打破了这阵僵持——“枝娘,枝娘欸,婶子给你送谷子来啦,快开门!”
柳枝身形一顿,没有站起来。
“不去接客?”柳树淡淡的声音传进了想要变聋的柳枝的耳朵里。
柳枝恨恨地站起了身子,狠狠地瞪了柳树一眼,拖长着语调摇了摇石夏至的手。
“嫂子——你记得给我留一碗,不,两碗,给我留两碗啊!我哥抢的时候你得制住他啊!你挠他痒痒!”
尤不解气地夺走了柳树还在那像个大老爷一样扇着的扇子,柳枝出厨房喊上林更元和林长顺,出门去搬谷子。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四婶子喜气洋洋地攥着钱袋子回家去了,柳枝紧绷着脸步履匆匆地冲进了厨房。
两个不敢惹大舅哥和大舅的怂货对柳枝进行了目送。
得亏石夏至还是给力,给柳枝保下了两碗满满当当的红豆沙。
给自己家四个成人一人分了半碗,柳枝心满意足地喝下自己那份后,转头和朱红玉说道:“红玉,你收拾收拾东西,带着红豆回娘家住一段时间,帮我们守着粮,也不必耽误亲家的生意。”
朱红玉自是一百个肯干,坐她身边的林长顺就委屈上了。
“娘,那我不就只有一人了嘛!”
“你也给我跟着去运粮!”柳枝怎么会放过顺哥儿这个青壮,尤其是林更元有活在身的情况下。
柳枝已经把顺哥儿的这个月安排得明明白白了。
“昨儿把那地窖墙都糊完了吧?你爹这几日要在家做活,你就跟着我去镇上运粮,等你爹活干完了,你就上山去和茂哥儿一起给我们家和亲家都挖上个小地窖,秸秆不够就去找你姑拿,她今年都留着呢。”
“找地窖点和挖地窖的时候也顺道采采药,也能挣些钱。”
“等把粮全都运回来了,我们还得把粮再运到山上地窖去,少不了你的活!”
当然,也少不了柳枝的活。
这运粮中间歇息的一日就显得弥足宝贵。
闲闲散散地过了一日,柳枝只在黄昏时出门去挖了野菜,回家做了道野菜蛋花汤配饼子当了晚食,其余时间都在家中歇着回力。
但有人却不想她那么闲。
天色昏暗之际,林更元紧紧了抱住躺在他怀里的柳枝,轻吻着她的眉梢,卷弄着她的发尾,一句轻飘飘的话就把柳枝的睡意给惊跑了。
“枝枝,你是不是又要很久不理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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