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 15 章

入了冬,体内的气跑得快,在外走上几步就会觉得气短,使不上劲。

而补冬,就是要在冬日的开端就把这股劲给趁早补上。

在回家的路上,说笑几句,柳枝就把今晚补冬饭的菜给定了。

进到院里时,太阳才刚刚西斜,离平日里做饭的时辰还早,但顺哥儿和红玉已经在备着菜了。

今日补冬饭里的菜色不多,但都是大菜——菜干筒骨汤,羊肉钵和五色饭。

除了五色饭,都是些汤汤水水的菜,吃了暖胃。

羊肉钵交给常日和肉打交道的朱三刀和陈素英,菜干筒骨汤和五色饭则由兴致勃勃的柳枝掌勺,林更元在旁帮衬。

柳枝先掏出了煲汤专用的砂煲来刷洗干净准备飞水,将筒骨交给林更元,让他切断筒骨,再简单冲冲。

汤要煲得清,飞水是最重要的一步。

柳枝切下一块老姜,将皮用刀背一点点磨去,又绑好一个葱结,把它们和筒骨一起放进砂煲内,再去水缸里舀水。

水线要比筒骨还要高差不多一个巴掌,再围着砂煲边上倒一圈米酒,最后才去点火。

柳枝让林更元多添些柴,把火烧得旺一些,水也开得快,自己则转身去洗起了菜干。

菜干选的是阿翠之前拿来的芥菜晒成的菜干,芥菜干用来煲汤最好,耐炖有嚼劲。

芥菜即使晒成了干,也留着有自己的味道,清甜中带了几丝涩苦,用来煲汤更有风味。

将菜干洗净,放在水中泡着,砂锅里的水也沸了,血水从骨头中析出变成沫子浮在水面上,于是柳枝又拿起勺子过来撇沫。

飞水不需要把肉煮熟,重要的是要把骨头里面的那些腥气给逼出来。

柳枝拿着勺子,不停地将浮沫撇出,直到没有水面上没有浮沫后,才把筒骨捞出。

筒骨捞出后,还需要再洗一遍。

在飞水时,柳枝就另装了一小罐水放在灶台边。此时这灌水已经变得温热。

用这温热的水将筒骨上还附着的沫子冲净,在后面煲汤的时肉才会更香更烂。

飞完水,就要起汤。

将之前用来飞水的水全都倒掉,再将砂煲洗一遍洗去腥气残留,倒入足够多的冷水,将灶火重新点燃。

在等着砂煲里的水冒泡的时候,柳枝将菜干切断。其实菜干应该要再泡多一会,泡到菜干全都展开。

但柳枝做这菜干筒骨汤也是临时起意,泡太久会耽误时间,干脆就小泡一会,直接放到煲里面去煮软。

又切了一段姜,划下一块陈皮,将它们和筒骨放到了一个盆里,柳枝点出两个蜜枣,炖烂后可以给红豆吃,再数出六个蚝豉,确保每个大人都能吃到一个。

蚝豉,通“好事”,这种好东西当然要每人一个了。

加上林更元在一旁切好的削了皮的红萝卜块,这汤料就算是齐了。

再翻了翻厨房里的东西,柳枝又添了几粒虾米,增鲜增咸。

这样的汤,炖好后也不用去加盐,蚝豉和虾米自有咸味,也不用去倒油,筒骨里的油脂满满。

等水开了,将汤料全丢里面,盖上砂煲盖,将大火改小,再炖上一个时辰,这菜干筒骨汤就好了。

当初柳枝和秋水学的时候就觉得煲汤适合她这样的手脚笨的人,轻松简单,现在亦然。

不用划花刀,不用切丁块,不用捏褶子,不用拉面条,什么手上功夫都不用,不必要什么火候功夫,也不需去调料,以是每次过节的时候,柳枝都乐意去干煲汤的活。

刷刷煲,飞飞水,挑挑料,切切块,然后就可以闲下来去玩了。

但现在闲不了,还有菜呢。

拍拍手,柳枝正要准备去做五色饭时,一阵羊香飘入厨房。

羊肉钵由朱三刀掌勺,它肉多料杂味大,厨房里施展不开,顺哥儿就在院子里搭了个土灶,专门来煨羊。

细细闻闻这味道,柳枝还嗅到了里面混着的一点稻谷香,应该是刚用稻草把羊肉燎好了,准备下锅。

冬日煨羊,啖肉吃肠,大好时光。

好久没吃过羊肉了,一想起羊肉钵那辛鲜浓润的滋味,柳枝就口舌生津。

咽下口水,柳枝开始忙活淘米蒸饭。

五色饭,也叫五色粮。

是将红薯、玉米、糯米、绿豆、芋头这五种颜色的粮食放在一起蒸熟,再将它们搅和均匀,搅成泥伴着米,米拉着丝的状态。

一口下去,又甜又粉又糯,吃得人都美了。

朱红玉已经在柳枝去赶集的时候把要用的绿豆和糯米泡好了,玉米粒也剥好了装在了碗里,还剩红薯和芋头没处理。

柳枝将红薯分给林更元,自己削芋头。

这是阿翠家种了拿过来的芋头,个头还挺大,柳枝一手握不稳,要将它按在地上,转着圈来削。

芋头个头比红薯大,手感还比红薯扎,柳枝把它留给自己,就是因为它的肉好看。

白肉里面含着斑斑点点的淡紫色,比喇叭花要浅,又比白菊花要深,比布铺里打招牌的布料花纹还要漂亮,柳枝很喜欢。

将削好的红薯和芋头乱刀切块,反正到时吃的时候都煮烂了,搅在一起都是红薯泥和芋头泥,也看不出刀工,柳枝切得随心所欲,想剁哪就剁哪。

只是累了林更元,满厨房跑帮柳枝捡着被切飞出来的碎块。

切好后拿出一个扁扁的大竹盘,在里边垫一块薄薄的布,柳枝将五种粮食洗好后分门别类地摆到布上,五把小扇子凑成一个圆。

这五种粮食每一个都是足够顶饱的,为了能多留些肚子吃羊肉,柳枝只摆了浅浅的一层就盖上了竹盖。

林更元把两根绳子抛到了厨房大梁绑好,将竹盘吊起,柳枝将它挪动着悬在了煲汤的砂煲上方,对准砂煲边上先前留出的一道口,用从中冒出的热气气来将五色饭蒸熟。

到时,汤煲好了,五色饭也蒸绵了。

柳枝弄好后,洗手出去院中,看见土灶上的大锅也盖上了盖子,就知道这道羊肉钵也只缺时间了。

在等菜好的这空出的一个时辰,是闲不下来的。

抓住这一个时辰的时间,留下红玉和红豆守家,几人背上朱三刀和陈素英这些日子从镇上慢慢移到村里的粮食,将它们运到顺哥儿之前就挖好的地窖里去。

过冬的几道大菜里,除了菜干筒骨汤红豆能喝上几口,剩下的两个羊肉钵和五色饭都吃不了。

刚好这席面上也缺了个青菜,要么就做个鱼汤黄芽白吧。

汤里面再煮些白米,红豆能吃,他们大人也能吃。

山里的鱼,不能提前抓,不然鲜味就没有了,必须得现抓现做。

柳枝的主意是搬粮上山时顺道把渔笼放进山溪里,下山的时候再去收笼子,能抓几条就几条。

本只是想抓小白条或是小鲫鱼,没想到撞了好运,抓了条黄鸭叫,还有些杂鱼。

在看清了鱼笼内的鱼后,柳枝就给它们安排好了去处。

黄鸭叫做鱼汤,大一点的杂鱼晒鱼干,小一点的鱼干剁碎了去**食。

厨房里有只有一个灶,不过是个大灶,分里外灶,之前的砂煲都放在里灶上,现在汤也炖了近三刻钟了,就可以将它挪到火力小的外灶来,将里灶空出来做鱼汤。

这鱼汤是红豆也要喝的,不能煎,只能煮。而且尽管黄鸭叫只有一条大骨,也得防着骨渣子。

柳枝还是找了一块布,跟之前垫在五色粮下的布一样材质,就是稍小块一些。再将已经开膛破肚清脏完的黄鸭叫包进去打个结,黄鸭叫的肚子里被塞了些姜末,除腥御寒。

将鱼冷水下锅,大火猛煮,等到水开后,将淘好的大白米倒进去,这时,汤就慢慢变白了,黄鸭叫皮下的肥脂也散在了汤中,这时就要把大火转为中小火去熬。

水多米少,大白米都被沉在了锅底下,柳枝等了一刻钟多点的时间,舀起米来,看到都开花了,就把洗摘好的黄芽白和做羊肉钵时切剩的豆腐渣放进去。

柳枝将菜和豆腐放下去后也没管,直接就招呼林更元和顺哥儿进厨房来端菜拿碗开饭。

点齐碗筷,把菜干筒骨汤捧出去,把五色饭盖着盖子端出去,干完这些活再回过身来,鱼汤黄芽白就好了,汤白米白菜也白。

将灶里的火灭掉,给汤里撒进一点点盐,出锅。

这时候,日头也暗了,黄黄的日光铺在院子里只是好看,寒意飕飕地往身上钻。

冬日里吃饭都在厨房,可厨房里也坐不下这么多人,好在院子里还有个土灶,饭桌就搭在土灶旁,一边吃饭,一边取暖。

羊肉钵不用端出锅来,用盘子盛出要吃的,其他留在锅里继续咕嘟咕嘟地煮着。

五色饭的竹盘也放在了土灶旁烘着,到喝完汤舀饭或是后面吃完了饭要加饭,饭都还是暖和的。

裹紧袄子在桌边坐下,柳枝忙不迭地喝了一口汤,顿觉全身妥帖,头脑一清。

红豆在一旁被各种香味馋得嗷嗷叫,柳枝也馋,不过是在心里嗷嗷叫。

柳枝比红豆好,她馋了就能吃,红豆是馋了也不能吃。

小口小口地嗦着汤,把不爱吃的胡萝卜偷偷再桌下夹给林更元,柳枝把碗里的汤料吃完后,也不去装饭,先从羊肉钵里夹了一块羊肉。

羊肉钵里放了点蕨粉,用来勾芡,羊肉钵里浓浓的汁就扒在了肉块上,但仍有些汁往下滴,柳枝连忙把碗也伸了出去,挡在了肉下方。

朱三刀拿来的羊肉好,是羊腩,有筋,虽已经炖了一个时辰,肉块也没被炖散,只是有些松垮,但这恰恰就给了汤汁闯进去的门道,把味给入足了。

柳枝将肉放进嘴里,烫得都没敢去咬,一块肉从左边拨到右边又从右边拨到左边,硬是没舍得给吐出来。

好不容易觉得可以了,嘴巴合上一咬,肉里面蕴着的汁就溢出来了,霸道地充斥满了整个口腔。

这羊肉,朱三刀和陈素英是处理得真周到,不腥不膻,筋韧肉烂,咸辣双全。

接过林更元递过来的一碗已经拌好的五色饭,柳枝一口羊肉一口饭,一口咸一口甜,吃到腻了的时候,再夹条清淡的黄芽白净净口,吃到后头,差点就要和红豆抢菜吃。

补冬补冬,这次可算给她补够了!柳枝摸摸藏着袄子下已经鼓起来的肚子,心中舒畅。

就是,嗝,胃里有些不舒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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