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是什么样的?
赵似锦在脑海中想啊想,想了半晌,仍是没能得到一个结果,只记得耳边有声音一直在说:忍一忍。
这句话很熟悉。
幼时她每次受了委屈找到母亲时,母亲都会说这句话,后来这句话也不再说了,只会指责她不够懂事,她们之间的距离也越来越远。
不知从何时起,母亲看向她的眼底也没了曾经的慈爱,只剩下一片漆黑,像是棺材打开的一角。
赵似锦猛地睁眼,看到的是正上方辛夷担忧的面孔。
“小姐,你没事吧?”
“没事。”
赵似锦摇头,抹了一把脸上的水。
辛夷上下左右将赵似锦检查了一圈,确定无误后,才将手上的杯子放到一旁,“管家将我支使我去厨房做事,我当时就觉得奇怪,少爷和卿姑娘大婚当日那么忙,也没让我去搭把手,今儿没宴又不是节日的,突然让我过去,肯定有诈。”
“但我好奇管家要做什么,所以跟着去了,没想到是夫人要给你下药……小姐,夫人她为什么这么做啊。”
辛夷百思不得其解。
赵似锦自始至终都没有担心过自己的安全,明面上她只有辛夷一个丫鬟侍奉左右,实则暗中还有几个人在保护,她们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陷入危险。
“想要我帮侯府生个世子好继承爵位,我不同意,母亲便这样做了。”
赵似锦说得风轻云淡,辛夷可不会认为她会顺从这个主意。
“夫人怎么会这么做?若你只是寻常的大家小姐,遭遇了这种事,日后该如何自处?她怎么就一点都不为你着想!”
辛夷义愤填膺,“那小姐,我们该怎么制止?”
赵似锦盘腿坐在床上,捧着辛夷递过来的热茶,眉眼氤氲在浅淡的白雾后面,令人瞧不真切她此刻想的是什么。
辛夷等待着赵似锦的回答。
赵似锦一直沉默着。
直到那杯热茶见了底,凌厉的眉眼毫无遮挡时,赵似锦才缓缓开口,“自然是让武信侯府上发生一件大事,这件大事可以阻挡今晚发生的事。”
不止今晚,还有以后。
就算她今晚能杀了那人避开此事,那明日呢?
他们肯定会多加防范,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她总不能一直提防着,她非圣贤,难免会有疏漏的时候。
赵似锦不喜欢千日防贼,她更喜欢一绝永患。
比如她的兄长,比如朱公子,比如现在。
“什么样的大事才能阻挡?”辛夷道,“将少爷早已过世的消息公之于众?”
赵似锦冷静分析。
“没凭没据的事,就算流言满天飞,只要母亲和父亲咬紧了兄长没有死,那兄长就只是失踪,他们对此早就做好了准备,公之于众也影响不到什么,只会让人觉得传出消息之人别有用心。”
辛夷没有办法了,“那该怎么办?”
赵似锦轻飘飘道:“你说,再死一个人如何?”
“死一个人?”辛夷眼前一亮,随即双手撑着下巴惆怅道,“这倒是个好办法,婚丧自古以来就是两件大事,只是,若死的只是一个管事或是旁支的长辈,对你来说,似乎也没有太大的影响。除非少爷醒过来,再死一次。”
赵似锦声音轻飘飘,“死的,若是武信侯呢?”
赵似锦本来不愿这位名义上的父亲这么早死的,不然他意欲对卿素云行不轨之事的时候,就会杀了他,而不是下药。
毕竟是她赵似锦的父亲,死也要死的光彩点,省得说出去丢她的人,不是吗?
这眼下,杀了他是最便捷的一种处理手段了。
弑父?
辛夷看了眼左右,紧张万分,“若是被捉住的话,小姐,你可就一身骂名了,不利于你将来做的事。”
“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除此之外,还有谁知道?”
一个麻烦即将迎刃而解,赵似锦心情颇好,她提着辛夷脸颊上的软肉,恶意捏了捏,叫醒她的方法那么多,这人偏偏泼了她一脸的水,逮到机会她可得报复回来,“更何况,我中了药,一直在这里睡觉,不是吗?”
辛夷愤愤不平地揉着自己的脸,也是,她家小姐做事,什么时候让她担心过?只有别人担心自家小姐的份儿。
既然做戏,那就要做全套。
辛夷趁着没人发现,又偷偷溜回了厨房继续做事。
赵似锦安排一人代替她躺在床上,而她自己摸去了武信侯的书房,在不上朝的时间里,武信侯不是出去和三两同僚喝酒,就是待在这个书房里。
赵似锦坐在父亲最喜欢的那张大椅子上,从袖中摸出了自己的匕首,这把匕首杀过兄长,杀过朱公子,眼下要杀第三个人了。
她其实并不喜欢匕首的。
它太小,不如长剑能一击毙命,也不如长枪能轻轻松松挑起一具死人骸骨,更不如大刀,可以将一个人拦腰砍断。但它却是最方便携带的武器。
赵似锦对这位父亲没有什么太大的印象,只记得家中只要有他出现的地方,永远都是鸡犬不宁的。
他比兄长还要可恶。
兄长蠢,所以他的恶是有限度的,哪像自己这个父亲,无耻到想要欺负儿媳。
武信侯回到书房中时一身的酒气,并没有察觉到屋子里还多了一个人,养尊处优多年,在战场上练就的警惕早就被他抛在了脑后。
他心情似乎不好,进门就抬手打翻了一个花瓶,在踹一把椅子时摔在了地上,他也不急着爬起来,只是躺在那里喘着粗气,呼吸逐渐变得低沉而规律,眼见着就要睡着时却突然打了个激灵——
有一个人影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侧。
他张嘴就要大喊,看清是赵似锦时,长长卸了口气,“你不去洞房花烛,跑到我这里做什么?还轻手轻脚的,也就是你老子我在战场上滚了几圈,早就练了一身的胆,换做别人,早就吓死了。”
赵似锦盘腿在武信侯身边坐下,“我来和父亲说说话。”
“说话?”武信侯艰难地思考这两个字,“你个姑娘家,和我有什么话好说的,你只需要听你母亲的安排,早日为我武信侯府生下一个继承人。”
赵似锦似乎有些不解,“父亲你年不过五十,正值壮年,想要继承人为何不自己生一个?”
他要想生他早就生了,谁知道会突然丧失那种功能,毕竟女儿再怎么流着他的血那也是外人,到底还是隔了一层,不如他自己的血脉。
武信侯恼羞成怒,“给我滚!”
他说起来话声音隆隆若雷鸣,给人一种难言的震慑感。
赵似锦小时候最怕的就是他抬高声音说话的时候,像是天塌了般可怖,如今她却坐在原地不动如山,恍若没有听到般。
“让我猜猜,父亲你之所以不自己生,是因为你生不出来了?”
武信侯神色一凝。
偏偏赵似锦还在问:“父亲知道自己为什么生不出来吗?”
武信侯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什么。
“谁准许这样跟我说话的?逆女——”
话没说完,就被赵似锦打断:“父亲你不知道吗?我知道。”
武信侯愣住。
赵似锦接着道:“是我给父亲你下的药。”她神色坦荡,好似这只是件鸡毛蒜皮的小事。
书房内安静了片刻,随即响起破了的风箱般的嗬嗬声响,赵似锦将不知何时捅进父亲体内的匕首又往里送了送,对上武信侯盛怒的眼睛,她的神情异常平静:“父亲既然骂我一句‘逆女’,那女儿总得将这件事做到位才是,不然,父亲你不是白骂了吗?我这也是为了父亲你着想。”
“父亲应当不疼的吧?在杀兄长之前,我可是好好练了练的,一击毙命,血很快就会流干的,兄长也是这样死的,女儿这么做,也是为了全你们的一段父子情。”
他唯一的孩子居然死在她手上,武信侯痛得目眦欲裂!
“你竟敢——你是要造反吗?!”
赵似锦不说话。
只是手腕一翻,硬生生地用匕首在肉里捣了一圈,疼得武信侯四肢绷直,冷汗直冒,说出口的话断断续续不成句子。
武信侯的酒醒得不能再醒了,他毕竟是在战场上历练过的,还残留着以前的力气,于是趁赵似锦不备,猛地推开她就要往屋子外边跑,却被赵似锦手起刀落,毫不犹豫地刺进了他的脚踝。
庞大的身躯重重砸在地上时,武信侯才想起应当要呼救,却来不及了——
他的喉咙也破了一个窟窿,只要他一想说话,就有无数的粘稠血液往外喷涌。
他眼睛大睁,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女儿,直至死去,他也没能说出一个完整的字。
空气中泛着浓郁的血腥气和酗酒后的恶臭,赵似锦嫌恶地捂住鼻子,用死人身上的衣服擦了擦匕首后站起身,临走时最后看了一眼这具尸体。
她幼时最为畏惧的人,如今看来也不过是一座肉山,和旁人死后没什么两样,不足为惧。
她打开门,按计划离开。
谁知门口竟站着一个意料之外的身影。
“杀人啦!”
二十二、二十三章的内容有调整,二十三章的前半部分挪到了二十二章的后半部分,为避免单章字数过少,所以二十三章后半部分又加了新的内容,大家感兴趣的话可以翻到二十三章看一下。
鞠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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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弑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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