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江之简心里漾开层层涟漪。所以,季寒州把自己的御用化妆师安排给他,反而选择了一个临时调配的化妆师?
这个认知让江之简有瞬间的失神。他垂下眼帘,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衣服的袖口,季寒州是真心为他考虑,希望他在镜头前呈现最佳状态,还是想通过这种特别的优待,让他产生某种心理负担?
江之简跟着林隐走出化妆间,刚拐过弯,就看见导演正和季寒州站在监视器旁聊天。导演是个留着络腮胡的中年男人,穿着件花衬衫,看见江之简过来,眼睛立刻亮了:“哎哟!这就是你说的江之简吧?果然帅!怪不得你前天非要我改设定加人,这颜值,不上镜可惜了!”
“那是,”季寒州自然地搂住江之简的肩膀,“毕竟是我季寒州推荐的人,颜值能差吗?”
江之简对着导演笑了笑:“导演好,我是江之简,以后请多指教。”
“好!好!”导演拍了拍他的肩膀,“第一幕简单,就拍你喝醉了坐在沙发上,季寒州过来想吻你。灯光师准备!演员到位!”
暖黄与冷蓝的追光灯在片场交替明灭,像揉碎的星子洒在江之简身上。他张开手仰靠在沙发里,黑色西装外套松垮地挂在肩头,领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露出大片细腻的肌肤——锁骨凹陷处积着一点柔光,颈间银色项链的链坠垂在中间。
“灯光右移三公分!”导演举着对讲机的声音刺破片场寂静,“给小江的下颌线补一道侧逆光,要那种带着酒意的锋利感!”
江之简闭着眼,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沙发扶手的纹路。按剧本设定,他此刻是“醉到失神的B”,而季寒州饰演的A,该带着隐忍的爱意俯身靠近。他能听见季寒州的脚步声从布景后传来,很轻。
季寒州在沙发边站定,身形被特意调暗的暖光灯勾勒出一道修长的轮廓。光线巧妙地从上方洒落,恰好笼罩着他低垂的眉眼,长睫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扇形的浅影,而那双抬起的眼睛里,酝酿的“深情”浓稠得如同化不开的夜,几乎要将人溺毙。
按照既定的走位和表演设计,此刻他只需俯身,将指尖虚悬在江之简的脸颊旁,停留两秒,借助镜位的角度,营造出那种欲吻未吻、引人遐想的暧昧氛围。这对他而言,本该是驾轻就熟的流水线作业。
然而,就在他俯身靠近的刹那,距离被急速拉近。片场所有的强光似乎都聚焦于咫尺之间,他清晰地看到了江之简微微颤动的睫毛,嗅到了对方身上极淡的、清爽的皂角气息,而最要命的是——那近在咫尺的唇瓣,因紧张或无意识被轻抿着,透出一种自然的、饱满的红润。
就是这抹毫无雕饰的色彩,像一根无形的羽毛,猝不及防地搔刮过季寒州心尖上最不设防的某处。一股极其细微、却无法忽视的电流般的悸动,毫无预兆地窜过他的神经,让他原本纯然表演的、深情款款的眼神几不可察地晃动了一下,泄露出了一丝超出剧本设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真实波澜。那份精心维持的、滴水不漏的表演痕迹,在这一刻,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缝。
这理应是一个完美的借位。可当季寒州的唇瓣带着温热的吐息,真正压下来的瞬间,那触感真实得超出了借位的安全距离。江之简倚在沙发上的脊背,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像一张瞬间拉满的弓。导演没有喊“卡”,场记板沉默地定格在镜头外,整个片场鸦雀无声,只有机器运转的低微嗡鸣。职业的本能让他压下心头的错愕与一丝被冒犯的不悦,强迫自己沉浸到角色该有的情绪河流中去。
但下一秒,江之简做出了剧本外的反应。他非但没有被动承受,反而微微仰起了头,这个动作使得两人的唇瓣贴合得更加密不可分。同时,他抬起的手又快又准,一下子扣住了季寒州的后颈,指腹不容拒绝地陷进对方微凉的发尾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甚至有点挑衅的力道,狠狠地反客为主,加深了这个意外的吻。
在唇齿交缠的厮磨间,江之简的牙齿带着惩罚般的意味,不轻不重地擦过季寒州柔软的下唇。就是这一下,让他清晰地感觉到身、上这具成熟男性的躯体猛地一僵,连呼吸都出现了短暂的滞涩——
季寒州显然完全没有料到,这只看似被动等待命运安排的小兽,竟会露出如此锋利的爪子,反过来将他拖入更深的漩涡。
监视器后的导演猛地屏住呼吸,手指悬在“喊卡”按钮上,场边的场务忘了递道具,连空气都像被这突如其来的张力凝固,只剩追光灯细微的嗡鸣。季寒州惊讶的瞳孔在特写镜头里放大,倒映着江之简被光影切割的侧脸,那双眼尾泛红的眸子里,分不清是醉意还是爱意。
就在季寒州想抬手回握时,江之简却突然松了手,像猛地从醉酒中惊醒。他一把推开季寒州,力道比刚才更甚,季寒州没设防,被推得后退半步,手堪堪扶住沙发靠背才稳住身形。江之简抬手,用指腹用力蹭了蹭嘴唇,动作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仿佛那吻是什么脏东西——这个细节比剧本更狠,却恰好戳中了“B 逃避真心”的核心。他转身就走,黑色西装外套的衣角扫过沙发边缘,留下一道利落的冷弧。
“卡!一条过!”
导演几乎是直接从监视器后弹了起来,用力拍了下大腿,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兴奋:“太绝了!小江,你最后那个反应——从沉溺到清醒,再到那一丝压不住的厌恶,层次感太对了!简直是神来之笔!”他话音一顿,转向季寒州,语气带上了点熟稔的抱怨,“寒州啊,你怎么又临时加戏?那个真……呃,那个贴近的镜头,剧本上可没有。下次有这种神来之笔,提前跟我通个气行不行?我这心脏差点没跳出来!”
全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季寒州身上。他微微垂着眼睫,再抬眼时,脸上已恢复了惯常的、略带疏离的从容。他扯了扯嘴角,语气随意得仿佛只是调整了一个微不足道的走位:
“只是觉得……这样更带感。”
“宿主,他绝对是故意的!借拍戏占你便宜!”小c 的光球在意识海里炸毛,“刚才那个吻根本不在剧本里!”
江之简没接话,只是走到场边的休息椅坐下。林隐拿着一瓶冰水过来,“江老师,先歇会儿,下一场要等道具组搭影院布景。”
“谢谢。”江之简接过时,目光正好与季寒州对上。对方朝他举了举杯,眼底带着点点笑意。
二十分钟后,“影院布景”终于搭好。昏暗中,只有前方的虚拟屏幕亮着,循环播放着老电影的片段,光影在红色座椅间流动,营造出私密的氛围。林隐忽然凑近江之简,压低声音:“饰演C 的是苏曼,圈内小有名气的甜妹,背后有华星传媒的资本,跟季哥合作过两次。”
江之简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个穿白色连衣裙的女生正站在导演身边,长发披肩,笑起来有两个梨涡,确实是“甜妹”的标准模样。苏曼也注意到他,笑着走过来,语气带着真诚的惊叹:“江老师,你刚才那场吻戏演得也太好了吧?我在旁边看都跟着紧张!”
“苏老师客气了,我是新人,还要多向您学习。”江之简礼貌点头。
“别叫老师啦,叫我曼曼就行!”苏曼笑得更甜,伸手想拍他的胳膊,却在快要碰到时,被一道身影不动声色地隔开——季寒州拿着剧本走过来,自然地站在两人中间,“刘导刚说,这场戏要拍C 发现A 和B 不对劲的细节,曼曼你等下注意眼神层次,从‘疑惑’到‘自我欺骗’再到‘失落’,别太直白。”
苏曼的手僵在半空,随即收回,指尖捻了捻裙摆:“知道啦季哥,我肯定好好演。”她看江之简的眼神里,多了点不易察觉的审视。
按剧本设定,江之简饰演的B 坐在中间,季寒州的A 在左,苏曼的C 在右。镜头要捕捉的是:电影放到**时,A 悄悄碰B 的手,B 下意识躲开,这个动作刚好被C 瞥见。
“各单位准备,开始!”
江之简靠在座椅上,目光落在虚拟屏幕上,却刻意放空——他在调整呼吸,让肩膀放松下来,演出“B 依赖A 却又怕被拆穿”的矛盾感。身边的季寒州轻轻动了动,手肘不经意蹭过他的胳膊,带着点刻意的温度。江之简没动,按剧本等着对方的下一步动作。
很快,一只温热的手覆上他的手背,指腹带着点薄茧,不是剧本里“轻轻碰一下”,而是近乎攥住的力度。江之简的指尖骤然绷紧,却没立刻躲开——他在等苏曼的镜头角度到位。几秒钟后,他感觉到苏曼的肩膀轻轻颤了一下,知道她的“观察”镜头已经开拍,才猛地抽回手,动作不算大,却带着明显的抗拒,连呼吸都刻意放重,像是被打扰的烦躁。
“停!”导演的声音从监视器后传来,“季寒州,手太用力了!要‘小心翼翼怕被发现’的感觉!小江,你躲的时候眼神太硬,加一点‘怕被C 看穿’的慌乱!曼曼,你的失落太明显,收一点,要‘自己骗自己’的委屈!”
不知是第几次拍摄后,导演终于喊出那句:“卡!这条过了!今天收工!”
片场紧绷的气氛瞬间松弛。灯光师开始收拾器材,场务们穿梭着整理道具,片场从极致的专注转入收工的忙乱。
季寒州穿过略显凌乱的片场,精准地找到那个正在低头整理袖口的身影。
“之简,”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片场的杂音,带着恰到好处的赞许,“你今天状态很好。”
江之简闻声抬眼,唇边立刻牵起一个谦逊的弧度,声音带着点激动:“是季哥带得好,我才能这么快进入状态。”
季寒州闻言,唇角微扬。他自然地抬起手,轻轻揉了揉江之简的头发。“是你自己有灵气。”他的目光专注,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要相信自己。”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