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暑的炽热如同正在燃烧的火焰,充斥着令人窒息的闷热。庭院里,婢女们手持着竹网,扑抓着吱吱叫个不停的鸣蝉。
“顾幼君!你好样的!”
一声怒喝,划破长空。停歇在树枝上小憩的鸟儿被惊扰,扑腾着翅膀飞走。
蛮横闯入的不速之客,正是满脸怒意的昭平君。
她身后跟着的几个侍女,早已将试图阻拦的夏商团团围住。
顾幼君闻声走出来,睨视被围住的夏商,冷冷启唇吐出:“废物。”
夏商脸颊涨红,不敢反驳,第二次了。
昭平君本还在气头上,可当她直勾勾盯着走出屋子的顾幼君,又瞥见跟在她身后俊美的男人时,忽然凝固。
她脱口而出:“你……你……竟养面首了!?”
语气里满是浓浓的惊愕与质疑。
顾幼君脸色一沉,不虞地睇视瞪过去。
没有脑子的蠢货。
她便是要圈养面首,也绝不会看上戾帝。
他那如恶鬼般的阴鸷气息,哪有半分面首该有的柔情婉转、小意殷勤。
昭平君对上她不悦的眼神,胸腔的怒火更盛,愤怒的目光在顾幼君脸上来回梭巡。
她跺脚,忿忿道:“你养面首了。”
不是疑问,而是笃定地质问。
昭平君越想越气,顾幼君背着她养面首了!还把她瞒得严严实实,一点消息都没有透露给她过!难怪她这几日派人送来的帖子,都被顾幼君拒绝,原来是沉醉在美人香中无法自拔!
一定是这贪财慕势的下作东西,故意使出浑身解数勾引的顾幼君!贱男人不知廉耻,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引诱年幼无知的女郎,真是该死,看她不命人将他乱棍打死。
不怪昭平君会如此多想,顾幼君和李直从同一间屋子走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而且连个伺候的人都不留,更别说院门口还留人看守,严令任何人都不许进,就连她这个手帕之交都不行。
不告诉她就算了,竟还对她设防,她怎能不心生恼怒。
一定是这个贱男人肆意挑唆!
昭平君越想越气,狠狠剜了一眼李直。面上满是怨愤,目光中更是充满了厌恶与鄙夷。
可当她对上男人晦暗幽深的眼时,心下一惊,竟害怕得率先躲开了视线。
男人身上透着丝丝寒意,令人心生畏惧。
昭平君愈发不喜眼前的这个男人,她强压着怒火和深埋的恐惧,向着顾幼君道:“你养面首便养面首,坦白与我说便是,这般偷偷掩掩做什么!何况,以你的身份,要想什么样的面首没有,为什么偏偏选了这个男人!”
话中是直白白的嫌弃。
顾幼君懒得跟她掰扯面首的荒唐话题,只淡淡开口:“你来做什么。”
两人的相熟全源于同仇敌忾,有共同仇视的人——顾幼宜。自古常言:敌人的敌人就是盟友,在她们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昭平君被她问得一噎,随即又想起她来的目的,提高些声量,带着委屈与不满:“我这些日子日日给你下帖,请你去游湖、去听戏,你为什么都拒绝!”
她与顾幼君明明是最交好的,为什么连她都隐瞒,难道她会害她不成!
对于昭平君几乎要溢出来的委屈,顾幼君没有动容,她依旧很冷淡,没有解释,甚至落下冷冷的“送客。”两字,毫不犹豫转身就要离开。
昭平君急忙期期艾艾叫住她,不情愿地回答:“也不知道顾幼宜给哥哥下了什么**汤,竟让哥哥求了母亲亲自登门下帖,请顾幼宜十五那日去参加赏荷宴。”
赏荷宴明面上是宴请帝都贵女,但实则是母亲要为哥哥相看的日子,她可不愿顾幼宜做她的嫂嫂。若非顾幼君身份特殊,她定让母亲讨了顾幼君做她亲嫂!
顾幼君顿住脚步,蹙起眉。
她没想到,顾幼宜还有这等本事。
看来要关不住她了。
……
正堂中。
阴氏对面正端坐着一位华服美妇,美妇风姿绰约,举手投足间皆是皇家贵胄的风范。她的身后还跪坐着两名十五六岁的美貌侍女。
是突然登门拜访的隆虑长公主。
隆虑长公主噙着笑意,轻言细语:“阴夫人,贸然登门拜访,实在多有叨扰。今日前来,是想请贵府的两位女郎出席十五日的赏荷宴。”
说罢,她轻轻抬手,示意身后的侍女呈上礼盒。侍女捧着礼盒缓缓上前,礼盒是以名贵的檀香木制成,雕刻精美,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另一位侍女取出礼盒的请帖,恭敬呈给阴氏。
阴氏接下请帖,看了眼请帖上的内容,起身福身行礼,回道:“长公主殿下亲临,是平阳侯府的荣幸。当日我定会带上小女们前去赴宴。”
隆虑长公主笑意更浓,走上前轻轻拉住阴氏的手,柔声道:“世人皆知贵府出了位星命天凤,却不知道,还藏了位才情出众的三娘子,这般好女郎,我好奇极了。阴夫人,不如将唤她来,让我见见。”
阴氏意识到,长公主此番前来,是冲着顾幼宜来的。
看来仅一味地将顾幼宜禁足起来并非长久之计。
长公主看重顾幼宜,难道是为恭信侯世子?若真如此,将顾幼宜许配出去也好。
阴氏暗自权衡着利弊。
她面上露出怜爱的神情,带着犹豫,“长公主殿下厚爱,只是这孩子近来生了疾,还未好全,恐唐突了殿下。不如赏荷宴那日,我再带她郑重拜见殿下,您看可好?”
隆虑长公主闻言忧心关切了几句,叮嘱顾幼宜好好养病休息,赏荷宴再与她相见。
阴氏谢道。
两人又暄了几句,隆虑长公主便带着侍女告辞离去 。
隆虑长公主离开后,顾幼君从内堂走出。“母亲。”她轻声唤道,嗓音中带着小心翼翼。
阴氏闻声转过身。她与顾幼君已数日不见,女孩似乎消瘦了不少,不同以往繁琐绚丽的打扮,此时一头乌发,仅用一支白玉簪子简单地挽起。眉眼少了几分戾气,更平添了些娇弱与乖巧。
她走上前,膝行了一礼,抬起头时,眼眸中透着脆弱。
“母亲,您是不是要放顾幼宜出来了。” 顾幼君一边说着,一边想伸手挽住阴氏。
阴氏避开,神色漠然。
顾幼君呆怔住,她咬了咬下唇,牵强一笑,掩饰失落的神情。
室内一片静谧。
“母亲我错了,我害怕极了。您帮帮我好吗,我会讨好戾帝,让他宠爱我的。”顾幼君率先打破这份死寂,语气中的乞求意味很明显。
她面上的恐惧和乞怜不假,目光死死扒着阴氏,整个人隐隐已在极尽崩溃的边缘。
隆虑长公主的到来,让她彻底慌了神。
阴氏凝眸面前怡声下气的顾幼君,沉默半响,无声叹气。
叹息中带着无奈与疲惫。
骄纵倨傲的女孩,终归还是敛起锋芒,主动泄了怯。
“长公主要见顾幼宜。”阴氏终于开口,语气带着冰冷。
“顾幼宜又是什么时候攀附上了长公主!”
“她不可以出来!”
“母亲,顾幼宜不能出了,戾帝会爱上她的,她会抢走戾帝!”
“母亲,求求您了!别让她夺走戾帝…”
顾幼君一瞬间爆发的恨意与妒意交织在一起。她不自觉握拳,指节泛白,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却浑然不觉。
阴氏仔细审着顾幼君,她那张姣好的面容因扭曲的情绪染上一层阴霾。
顾幼君对顾幼宜的妒忌太过偏执。
不过些许风吹草动,她就先乱了阵脚。
但心性极端的人,才越是最好控制!
“好了,别闹了。”阴氏打断顾幼君的哭喊。
“侍奉好戾帝,顾幼宜我会处理。”
得到想要的答案,顾幼君濒临崩溃的状态才渐渐缓和。她垂下头,长睫藏起眸中的阴鸷。
“母亲,您放心,我会乖的。”
阴氏看着她顺从的模样,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挥了挥手,示意她退下。
……
因长公主邀府中两位女郎赴赏荷宴的缘故,府中上下皆忙了起来。
阴氏对此宴尤为上心,除了命管事的裁制新衣外,就连被遣得只剩两个婢女的顾幼宜小院,也重新添了不少新人。
虽说阴氏仍未解除对顾幼宜的禁止令,但那仿佛要将顾幼宜困死在小院的态度却松了几分。
漏满日光的寝居里,顾幼君轻抚着婢女捧来为赴宴准备的衣裙。裙角绣着的兰花栩栩如生,金线勾勒的花蕊缀着细小东珠,素雅中透满精致。
“好极了,当真好极了!”顾幼君的声音辩不出喜怒。
可话音未落,她抬手用力掀翻婢女捧着的漆托。
漆盘坠地的巨大声响振得人心一颤,数位婢女应声跪下。
青若快步上前,目光扫过散落在地的月白华服,素雅清冷的款式分明是照着顾幼宜的喜好裁制。
她来不急细想,究竟是奴仆们送错了,还是……
“烧了。”顾幼君抬脚碾过净洁的华服。
青若心中疑窦丛生,正欲俯身细查,又听顾幼君冷言道:“备车去琳琅阁,让允之一同陪我去。”
顾幼君似乎就是因那袭华服动怒,而临时起意生出的外出。
“女郎!不可!”青若顾不上再去查看令她生疑的华服。
戾帝身份敏感,如今他们还未取得戾帝的信任,戾帝还需隐藏在侯府中养伤,万不可暴露于人前。
“女郎,您勿忘了女君的叮嘱。”
顾幼君被直言拒绝,神色骤然阴沉了下来,可转瞬她勾唇一笑,只是笑意未达眼底。
她冷眼蔑着动作慌乱拾起衣裙去烧的婢女。
“这般日日将他囚在侯府中,难道他就不会起疑?他本就失忆,我们越是小心谨慎,反而越容易让他心生戒备。”
“何况,戾帝幼年便被贬去策武,这些年从未回过帝都,帝都里何人见过他的真容?与其让他暗中猜忌,不如主动——”脆声里带满嘲弄。
“不如,你去问问母亲,母亲是如何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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