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隽行捏着扇子,嘴唇微张,他悄悄往袁清蕴身侧靠了靠,用扇柄掩耳盗铃似的掩嘴说:“她是不是有什么疯病。”
庙中就只有他们三人,此刻静得可怕。
两人视线同时朝他看去,夙槐摇摇头,寻了处没那么脏的位置坐下。
袁清蕴低声提醒道:“宋公子还是慎言为好。”
想了想,他还是没有把对面女子可能不是人的消息告诉宋隽行。
有样学样的,青年席地而坐,不问缘由。
“欸,你们这是……”
询问声戛然而止,□□倒地的碰撞声紧接着响起,夙槐有过防备,还能睁眼看看对方的处境,好在没有撞翻供台。
睡意渐浓,朦胧视线中一道隽秀身影行至红裳男子面前,慢慢蹲下了身。
夙槐视若无睹,闭眼酣睡。
门外车轮滚动,日光透过门缝映照在眼帘上。夙槐不做犹豫,睁眼起身,再次摸上门闩,与门外几个衙役几目相对。
空间晃动一瞬,微不可察。
她扫过几人双眼,转头后退。
趁几个男人还没回神,伸手从腿侧男子的腰上抽出长剑,一句废话也无,脚下运气,抬手间铁器入体,血液飞溅。
抬腿撂倒车夫,一剑毙命。再用剑柄敲昏放过一命的衙役,夙槐呼出一口气,捂着喉咙咳嗽。
“喏,你的剑。”
她没有半点歉意的将手上染血的长剑扔给袁清蕴,用脚踢了踢敲晕的衙役:“我留了活口,等他醒来的这段时间里,你可以先找找板车上有没有你的旧相识。”
袁清蕴眼神复杂地看着自己的剑:“多……”
似乎觉得眼下的场景实在是不宜说谢字,他又闭了嘴,沉默地接剑,用怀中一方旧帕擦拭干净,收入剑鞘。
没有衙役的阻拦,翻找起板车轻松不少。将一袋袋尸体抛开,普通的板车上出现一扇暗门。
袁清蕴拉起扣环,一个还在蠕动的袋子赫然出现在他眼前。
夙槐打了个喷嚏,略带嫌弃的看了眼现在的躯体。
为了放倒那几人,难免要费点心神,皮下的伤口又有开裂的趋势。
果然不论在哪,拥有健康的身体都是个奢望。
站在庙门外听见叶迢迢好一阵哭诉,庙内的宋隽行才悠悠转醒。
相比于夙槐和袁清蕴精力旺盛的模样,昏睡了一宿的宋隽行眼下挂着一圈黑紫,活像是被人揍了一顿。
他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到门口,去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早啊,公子。”
想起昨夜睡前见到的身影,夙槐难得好脾气地朝他打了一声招呼。
“宋公子。”袁清蕴安抚好又被绑一次的叶迢迢,冲宋隽行点头致意,俄顷视线落在他糟糕的脸色上,微微迟疑。
“有事么,袁仙长?”
夙槐对着袁清蕴微笑,满脸无辜:“我可什么都没做。”
她要真出手了,宋隽行可不是现在这种样子。
“我并无此意。”袁清蕴摇摇头,解释道:“我是想问,姑娘是否对此事有所了解。”
夙槐一直未对袁清蕴一行人报上名号,他便只能用此称呼。
少女但笑不语。
宋隽行若真能被幻境之人看上,那才是喜闻乐见,她不打算破坏这段姻缘。
“只是没睡好罢了,你们在这聊什么呢?”
宋隽行丝毫不懂两人的谈话,他摆摆手,打量一眼袁清蕴身旁多出来的少女。
莫名冲着他冷哼一声,嘟囔两句,挪开了视线。
夙槐倒是听得一清二楚,似笑非笑地也看着袁清蕴。
尸体摆了一地,免不了有些腥气透过布袋传出来。
宋隽行细细鼻子,循着气味来源往地上一看,喉中顿时酸水直冒。
他长这么大,就连杀猪都没瞧过,一时间这么多具死尸躺倒在他脚下,吓得他直接扶住门框干呕。
尸体让这清晨的日光一晒,气味有些刺鼻。
地上被敲晕的衙役也有清醒的预兆,夙槐抢先一步走到他跟前,用其他布袋上的绳索将他双手捆牢。
做完这些,她让开自己的位置。
“你来审问如何?我不擅长做这些。”
她素有听闻修仙宗门中会有专门惩戒弟子的训诫堂,或许袁清蕴懂得也说不定。
总不能指望她一个吃人的妖鬼去和对方沟通,夙槐可没有捉弄猎物的习惯。
不管袁清蕴如何想,自顾自的将任务分配完毕,她分出一缕神思,联系上灵蛇。
城门已经大开,透过它的视线,昨晚原本模糊的江州城几个字,今早显出形迹。
夙槐还记得城主府的方位,如果这些年来府苑没有变动,或许能先让青蛇进去探探情况。
在幻境中几日没有夙槐的喂养,灵蛇有些恹恹的,眼前的场景转了又转,在城外和城中来回张望了好一会,它才有点不情愿的藏进了进城的马车里。
麻烦。
夙槐收回神思,略带烦躁的轻捻指尖。
掌控之物想要违背意愿让她眉眼间挂上了点怒意,稍纵即逝。
一声短促的惊呼,夙槐抬眼望去。
那唯一幸存的衙役如今口吐白沫,双眼上翻,俨然是服毒自尽了。
宋隽行好不容易缓过来,又被衙役死相吓回了原地,却是吐也吐不出来,呆站着神游天外。
“一把火烧了吧。”
夙槐拍拍手,提议道。
好不容易解决了一个麻烦,还要防止后续的问题。
“不行。”宋隽行打了个冷颤:“你们要随我去报官。”
此言一出,就连叶迢迢也转过头来看他。
“如此滥杀无辜,袁公子,我还是错看你了。”他捏着折扇,面色苍白,吐出的语句却铿锵有力:“今后还请你自重,离苏二小姐远些。”
被莫名扣上帽子,袁清蕴的表情透露出些迷惘。
他不明白,在场三人,为何唯独怀疑他一个。更何况,这人还不是他杀的。
宋隽行还在说着,夙槐却听不进去了。
青蛇已经到了城主府的位置,但整个府宅中是萧瑟一片,没有半点人气。
她让灵蛇仔细搜查了府苑的每一处,即便是最容易落灰的角落,也没染上任何脏污。
这处地方是不是城主府另说,但理智告诉她,里面有蹊跷。
“先去城中。”
打断宋隽行的话,夙槐抬步朝城门的位置走去。
袁清蕴冲宋隽行告辞,跟上夙槐的步伐。
眼见两人都视他为无物,宋隽行气得连扇数下折扇,余光注意到还坐在板车上的少女,他移开眼,迈步不情愿走开。
临近城外,夙槐看向袁清蕴:“借你手帕一用。”
她使了个小幻术,把擦剑的方帕变作面帘,挡住了这张脸。
袁清蕴想起在乱葬岗的初见,明白她的用意。
身后的两人姗姗来迟,见他们还不进城,宋隽行推开前面的二人,摇着扇子大步到了城门校尉跟前,直接就要往里走。
夙槐见状也不拦,悠然自得望着他的背影。
两把长矛挡住了他的去路,校尉冷声道:“身份文书。”
“什么文书?”
宋隽行想要拍开长矛,却被校尉挑开,折扇落在地上。
他睁大眼:“你们可看清楚我是谁?!”
检查的人上前来:“我管你是谁,只要进城,就要出示文书!”
将宋隽行认成妨碍公务的普通百姓,对方推开他,指挥着后面排队的百姓进城。
宋隽行一张脸憋得通红,他连说几个好字,捡起折扇又往前去。
“睁开你们的狗眼瞧清楚了,本公子可是青州知府之子!”
“什么青州知府,就算是江州知府的公子,也要出示文书。”
眼见他一而再的胡搅蛮缠,校尉撸起袖子,想要给他一个教训。
“等等。”身后的同僚忽地拍拍他的背,上前仔细看了面前的男子两眼。
“哼,这下看出我是谁了吧?你只要放我进去,我大人有大量,既往不咎。”
宋隽行回头看向夙槐几人,眼中是藏不住的得意:“对了,我身后的那几人……你们要干什么?快点放开我!”
校尉急忙去喊在城外守着的男人,一个留着八字胡的中年男子走到宋隽行跟前,忽地喊了声少爷。
随着他抬手,不知从哪冒出一群小厮,一声不吭扛起宋隽行朝城中走去。
事情发生得突然,宋隽行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下被五花大绑了去。
袁清蕴的剑再次被夙槐压下,她上前朝着议论的百姓打听:“这是哪家的少爷,怎么这么大的阵仗?”
那进城的商贩看了她一眼,没发现有什么可疑之处,道:“你不是江州城的人吧?不然怎么连知府大人重金寻子的消息也不知道。”
他指指墙上贴的悬赏令:“那还贴着呢。”
袁清蕴上前揭下,校尉见状也没拦,反正人已找到,还省了他们揭榜的力气。
上面的画像与宋隽行不说是一模一样,但也是毫不相似。
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人。
“那大哥,你可知这知府家的少爷是因何事出走?”
摊贩望了眼前面入城的队列,还没轮到自己,便和她多说了几句。
“能因为何事?左右不过是情之一字,阴差阳错。”他摇摇头,压低声音:“知府少爷本同这城中一富商之女有青梅绕床之谊,后来二人有了男女情谊,又顺理成章定了婚事。”
“可我说造化弄人呢,前两月南郊不是爆发了疫病么?本来与这二人都无干系,但偏偏富商小姐那几日正巧外出踏青,染上了这病。结果直接一病不起,魂归西天了。连带着那富商一家都搬离了城中,说是要远离伤心地。”
“知府少爷是个痴情种,竟然要随富商小姐而去。城主晚年得子,又只有这一个独苗苗,哪能由着他胡闹,好说歹说也劝不动他后,索性让人将他关了起来。次日再去看时,发现人竟然跑了。好在刚才终于找回来,估计是受了刺激,以往再温和不过的一个人,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摊贩感慨两句,推着货物走了。
夙槐移步至袁清蕴身侧,与他对视一眼。
决定先从这个知府与富商查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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