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恩拎着刚从医院门口买的稀饭和包子往回走，ICU家属休息区那熟悉的压抑氛围扑面而来。但今天，似乎格外不同。
电梯厅那头，靠近ICU大门的地方，黑压压地围了一堆人，吵嚷声、压抑的哭泣声、焦急的询问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心悸的声浪。悲痛的气氛像实质的浓雾，笼罩着那一小片区域，并不断向外扩散。
王恩的心猛地一沉，下意识地顿住脚步，踮起脚尖想从人缝里看清里面发生了什么。是哪个床？怎么了？她不敢想，却又控制不住地恐慌。
就在这时，人群似乎松动了一下，她看见护士推出一张担架床，上面……上面是一个被白色床单完全覆盖的人形轮廓，那么小，那么安静，与周围的悲恸形成残酷的对比。
死亡。
这个王恩这些天一直强迫自己不去深想、却又无时无刻不盘旋在头顶的阴影，如此**裸、如此直接地撞进了她的视线里。
她目瞪口呆地站在那里，手里的早餐袋差点脱手掉落。大脑一片空白，只有那个白色的轮廓和周围家属崩溃痛哭的画面在不断放大、旋转。冷意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
突然，一只手猛地从旁边伸过来，紧紧抓住了她的手腕。那力道很大，甚至有些粗暴，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
王恩吓了一跳，慌乱地扭头，对上了柳溪同样苍白但异常严肃的脸。
“别看！”柳溪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罕见的命令口吻，甚至来不及多做解释，就拉着她，几乎是拖拽着她，飞快地离开那片令人窒息的区域，一把推开旁边的安全通道门，将她拉进了相对安静的楼梯间。
“你……”王恩惊魂未定，下意识地还想回头透过门缝去看外面的情况。
“不许看！”柳溪厉声打断她，同时用力一拉，将她整个人猛地拽进自己怀里，双臂紧紧地环住了她，一只手甚至按住了她的后脑勺，将她的脸压在自己肩头，彻底隔绝了她的视线。
这个拥抱来得太突然，太用力。
王恩整个人都僵住了。鼻尖瞬间被一股清雅的、带着点洗衣液和淡淡护肤品混合的香味笼罩，驱散了医院里那令人作呕的消毒水味。这香味让她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逃离了那个绝望之地。
但紧接着，更强烈的感官冲击袭来。她的脸颊被迫贴在柳溪的颈窝，能感受到对方皮肤的温度和微微急促的脉搏。而更让她头皮发麻、浑身血液似乎都涌上头顶的是——她的胸口正严丝合缝地紧贴着柳溪柔软而丰盈的胸膛。那无比清晰、无比柔软的触感，像电流一样瞬间击穿了她的身体。
脸红耳赤，心跳如擂鼓！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耳朵尖都在发烫。
“放…放开我……”王恩声音发颤，开始下意识地扭动身体，想要从这过于亲密、让她方寸大乱的禁锢中挣脱出来。
柳溪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手臂的力道松了一些。王恩趁机猛地向后一退，脱离了那个滚烫的怀抱。
气氛瞬间变得极其微妙。楼梯间里光线昏暗，两人面对面站着，呼吸都有些急促。尴尬、忐忑、还有一丝未散的后怕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怦然心动的悸动在空气里交织、发酵。谁都不敢看对方的眼睛。
就在这时，ICU那扇厚重的门方向，隐约传来护士提高音量的喊声：“1号家属！1床家属在吗？”
“1床！”王恩像被电击了一样，猛地抬头，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生怕姥爷出了什么事！极度的惊吓让她双腿一软，差点直接瘫坐在地上。
旁边的柳溪眼疾手快，立刻上前一步，一把搂住了她的腰，稳稳地扶住了她。“没事！别自己吓自己！可能是别的事！”柳溪的声音也带着紧张，但努力保持镇定。
王恩靠着柳溪的手臂支撑，强迫自己站稳，深吸一口气，踉跄着推开门冲了出去：“在！在！我是1床家属！”
跑到护士站，护士面无表情地递过来一团东西：“你姥爷拉床上了，床单弄脏了，拿去卫生间冲洗干净再拿过来。”
王恩愣愣地接过那团浸染着污渍、散发着气味的床单，一时间，巨大的庆幸感像潮水一样涌上来，冲刷掉了刚才所有的恐惧和暧昧带来的慌乱。
万幸！只是弄脏了床单！万幸！不是坏消息！
她几乎是感恩戴德地接过床单，快步走向卫生间去处理。冲洗的时候，手还在微微发抖，但心里却踏实了不少。
处理干净送回床单，她赶紧跑到休息区找姥姥。姥姥果然已经焦急地站起来了，脸色发白。“恩恩，刚才叫咱们？是不是你姥爷……”
“没事没事姥姥！”王恩连忙挤出笑容安抚，“就是姥爷不小心把床单弄脏了，护士让我去洗一下，你看，没事了！”她故作轻松地摆摆手。
姥姥这才长长舒了口气，重新坐回垫子上，喃喃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王恩疲惫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这才有空隙去回想刚才发生的一切。心跳依然有些失序。她抬眼望去，看见柳溪已经回到了她小姨那边，正神采奕奕地说着什么，仿佛刚才楼梯间那个紧张、强势又……柔软的她只是自己的幻觉。
旁边几位家属的低语断断续续飘进耳朵： “唉，刚走的是13床那位老太太吧？八十了，心脏病……” “是啊，听说儿女守了个把月，钱也没少花，最后还是没挺过来……” “真是……看着就难受……也不知道我们家那个……” 叹息声此起彼伏。死亡带来的阴影并未散去，反而更加具体地压在每个留守家属的心头，提醒着他们正在经历的是一场怎样残酷的等待。
王恩看着柳溪看似明亮的侧脸，心里却知道，在那份强装的神采奕奕下，藏着同样的恐惧和压力。而刚才那个突如其来的、带着保护意味的拥抱和其后尴尬的悸动，像一颗投入深湖的石子，在她心底漾开了一圈圈无法忽视的涟漪。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