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此处,齐如月又是伤心又是愤恨:“要不是我,能有祥记这个铺子?要不是我,爹娘怎能过上甩手掌柜般的日子,还有仆从婢女伺候?轻飘飘的一句话,将来我是别人家的人,便想将我打发了,将我这几年的心血留给弟弟,我都不知他们到底还是不是我亲生的爹娘?”
温酌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好,祥记能在齐如月手里发扬光大,生意还蒸蒸日上,显见他们这个三娘,虽然是个女孩,也是有本事的。
且不说,不让齐如月再管祥记,就算他们拿回去能不能管好赚钱还是个问题,而现在他们那小儿子都没满月,距离成年继承家里产业还有很多年,便是有心给儿子多留一些,何必这么迫不及待,伤了这么有本事的女儿的心,简直短视鼠目寸光。
“所以你就想重新开个店?重头再来虽然艰难,但凭借你的能力,能把祥记做起来,自然也能把新店做起来,只是祥记有你的心血,你就打算放弃了吗?”
齐如月摇摇头,恨恨道:“我爹娘如此伤我,我怎么可能会退让,我只说不叫我管也行,祥记每月我要分五成的股。我爹不同意,非要跟我扯皮,还说要告我,说我是个不孝女。吵了好几天,我爹同意给我三成。”
她长叹气:“这几天我也想了许多,他非要将祥记拿回去,不达目的是不罢休的,不叫我过安生日子,我实在心力交瘁,给他便给他吧,我倒要瞧瞧他能干成什么样。”
“开新店我也想好了,这宫花的生意我自然是不能再给祥记做,店里那几个老师傅,都是我请来,跟我签的契,也愿意跟着我走。姐姐原本画的那些首饰样子,是拿不走了,分红从我那三成里分给姐姐。我是有个新想法的,只怕说了姐姐恼我。”
温酌摇头:“你都没说,我怎会恼你。”
齐如月咬了咬下唇,终于开口:“这宫花的生意是越来越好了,一个月二百只,根本不够卖的,可姐姐只有一个人,若每月做上五六百,岂不是累都要累死了。我想买几个手巧的婢子,姐姐将这宫花的手艺传给她们……”
说到这,她觑了一眼温酌的脸色,见她并没有明显的不高兴,接着说道:“叫他们做这些简单的宫花,姐姐以后只做那些复杂的和客人定做的。这不限数量的卖了,价格自然要下调一些,比以前能多赚不少。我不好意思说,便是怕姐姐生气,毕竟是姐姐独门的手艺,怎能轻易传授于人。”
“若姐姐同意,新店的分成,不仅是宫花的赚头所有金银首饰赚头,我都分姐姐三成,姐姐便算是用这手艺入股,相当于我那新铺子有三成是姐姐的。”
齐如月说完便不敢吭声,小心翼翼的瞧着默然不语的温酌。
见她没出声,又道:“若姐姐觉得不好,便当我没说过,别恼了妹妹。”
温酌放下茶杯,看向齐如月:“这宫花并不是什么高超的技术,让我用这手艺入股,还将铺子的盈利分我三成,我受之有愧,好妹子,你既要我入股,少不得我也得问问,你的本金,准备了多少?”
齐如月低下头:“不瞒姐姐说,这些年祥记赚的都到我爹娘的口袋里,我并没拿分成,私房不多,只有一千两左右。”
“铺子的位置可选好了?咱们做珠宝首饰,位置不好,门可罗雀,便难吸引人来。”
“这个我已经看好了,就在离凤凰于归不远,斜对面便是,离咱们现在坐的茶汤陈也不远。”
“这青雀街铺子租金可不便宜,算是全江南府最贵,你又要置装扮,又要囤些金银,给那些老伙计开的月银,你又买婢女学手艺,这一千两可够?”
“……”
齐如月讪笑:“姐姐好敏锐,这一千两我约莫算着是将将够,可能也不够,可是我也拿不出更多的钱来。”她咬咬牙:“不行我就去借印子钱,反正我也不是头一回干这事,祥记没了宫花生意,我们再多画些别致的首饰样子,不怕没人来。”
“你去借印子钱,那都是高利贷,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走这路子。我身无长物,还是做了宫花后拿到你那卖,才攒了一些银钱,我既为股东,也应出一些,我手头只能出三百五十两,也得留几十两傍身,实在拿不出更多的了。”
齐如月喜上眉梢:“姐姐愿意跟我一起合伙?”
“我自然愿意,也信你。”
“姐姐愿意同我合伙就行,不必拿银子,银子的事我自己想办法。”
温酌摇摇头:“你若不收,平白分我三成,我受之有愧,万万不能如此。”
温酌坚持要投钱,齐如月说不过她,只得应允了,只是把分红的钱变为□□,温酌得四,若是不接受这四成,她也是不肯接受温酌的银钱的。
两人只得各退一步,齐如月接受了银钱,温酌接受四成的分红。
“还有个事,我只怕……”
“姐姐请说。”
温酌移开目光,注视着手中的茶碗:“我并非是个自由身,一直不肯告诉你我住在哪,实在是怕你看不起我,以后不愿同我来往了。”
齐如月大惊:“怎么会,我不是那样的人,姐姐到底有什么苦衷?”
“你说要我教授婢女们宫花的手艺,我不是不愿,只是因为我是给人家做妾的,出来一趟要禀告主母,要看别人脸色行事,只怕会耽误。”
齐如月好生瞧了温酌一会儿,喃喃道:“我说呢,瞧姐姐身上穿着的衣裳也是上好的杭缎,只是头上戴的朴素,我心里本来有些猜测却并不愿在背后臆测姐姐。姐姐这样的气派,怎的会……”
“说来话长,我老家在顺宁。”
“姐姐是顺宁人,顺宁不是被蛮子占了吗?”
“是。”温酌苦笑:“我同家人逃难来到江南府,身上的银钱都花光了,那时家人病重,却没钱请医问药,实在不得已,我便……”
“我知晓了。”齐如月忽的握住温酌的手:“姐姐真是受苦了,姐姐就是怕我知道你为人妾侍会看不起你?我又是什么高贵人物呢,士农工商,商者最贱,我一个小小商户女,有什么资格瞧不起姐姐,姐姐真的多虑了。”
“这几个月相交,你守诚信,我相信你不是那样的人,所以今日才坦白,妹妹能不看轻我,我当真多谢你。因着这层身份,我出来难,所以怕耽误了你的事。”
“姐姐莫担心,出来一次教教她们,哪怕一天也尽够了,这事且不急,她们要熟练也得些日子,我先选一些伶俐手巧的,一个学会了,便教别的,也不能都指望姐姐一个一个手把手不是。”
“姐姐别怪我多嘴问,姐姐入的是谁家门,规矩这么大,便是做了妾,这出门逛个街买个胭脂水粉喝个茶的,我也见过不少官家娘子姨娘的出来啊。”
“是季府尹家。”
齐如月张了张嘴,更加心疼温酌:“姐姐怎的进了他家?府尹大人虽然为官颇有美名,可是他家大娘子名声可不怎么好。”
她瞧了瞧外头,压低声线道:“听说这季府尹原先一个通房便是活活被那位大娘子磋磨死的,那女子的爹娘想要告官,可这最大的官便是她夫君,给了十几两银子做赔偿,还将他爹娘赶出了城,一辈子都不允踏入江南府呢。啧啧,一条人命,就也只值十几两。来定首饰的一些官家娘子们说,那位大娘子,不是个慈和仁善的,很是不好相处,姐姐可千万千万当心。”
温酌唯有苦笑。
齐如月又道:“姐姐可知,这季家大娘子,在外头放印子钱?”
温酌顿时打了个激灵:“你说什么?放印子钱?没听错吧,当真是季家大娘子,徐氏?”
“没错。”齐如月笃定点头:“我前几天问了放印子钱的那大哥,就是有季家大娘子徐氏,她用的还是季府尹的名号呢,她家放的印子钱多,可利息也高,别的日息三分,她家竟要三分半。”
“这……疯了真是疯了。”温酌豁然起身,无所适从的走了几步,又坐下道:“这大娘子疯了不成,朝廷发着养廉银,便是为了杜绝为官贪污,可这放印子钱也不允许,主君是有品级的府尹,这,这万一被揭发了出来,主君可是犯了法。”
齐如月唾弃道:“民不举官不纠的,谁会去告呢,再说告给谁呢,江南府最大的官就是季府尹,那些个官娘子们有了余钱,都会拿去放印子钱,朝廷俸禄就那么多,不然哪来的银钱打首饰。姐姐莫管这闲事,全当不知道的好。我瞧着姐姐的志向,也不是攀龙附凤,想一辈子做妾的,要不然早拿出府尹大人身边人的身份,多少人巴不得好生巴结姐姐,姐姐不说可见姐姐为人。”
温酌抿唇,她不得不承认,齐如月说的就是大实话。
是了,左右她是要赎身出去的,徐氏怎么在外头胡来,关她什么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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