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睁眼时,暖暖已在床上,周身依旧围着一群侍女,与上次的情形一模一样。
只见舒雁上前来说道:“公主,真是吓死奴婢了……”随后吩咐人去告知陛下。
告知陛下?难道还在太极殿?难道又重来了一次?但是她认识眼前的侍女是舒雁。
她坐起了身子,问道:“我怎么了?怎么就吓到你了?”
舒雁向侍女们使了个眼色,众侍女退下后,她才小声说道:“公主在佛堂打了陛下,然后又哭又闹的,您被韦素打晕,是陛下将您扛回来的。”
“什么?”暖暖一脸不可置信。
“嗯,陛下还在外面等着。”
“醒了?舒雁,去煎药吧。”叶皓的低沉的声音响起。
舒雁心中不免为公主担忧,但却只能行礼告退。
暖暖看着叶皓的黑脸,问道:“舒雁说我……打了你?”
“是,打得倒是也不重……你这是怎么了,还不等看清楚人就下手。”
“我不是……我没有……这大中午的,你怎么会在佛堂?”
“我梦见母妃了,便来这里祭拜,哪知你正在礼佛,看见我就来了一拳,打不过还大喊大叫的,成何体统。”
暖暖还是不相信:“你和舒雁一起诓我呢吧?我再害怕也没大喊大叫过。”
叶皓细细思量一下,也的确是这样,可想到刚刚医官的话,他想可能是她不记得刚刚发生的事了。
他未再强调实事,而是说道:“既然没事,休息吧,我走了,别总去佛堂了,也到别处去走走。”
刚才医官诊完脉出去后向叶皓说了病情,医官怀疑是“郁证”。
“郁证”这两个字,他再熟悉不过,当初秦羽就是同样的病,当初为了给秦羽疗疾,他们几乎跑遍了半个梁国,纵然再困难,秦羽也被医好了,那么暖暖也就有希望。
医官斟酌着开了药方:丹皮一钱、栀子一钱,柴胡两钱,当归两钱,白芍一钱、白术两钱,茯苓一钱,炙甘草半钱,以莲芯三枚为引。并说道:“身病易治,心疾难医。要想医好,还需找出心结所在。”
叶皓听了不由陷入沉思:即是心疾,必有缘由。
但缘由是什么?他首先想到了冷逸尘,可显然暖暖已经全然不记得他了;或是宫变给她的打击太大了,可她提及此事也未有过多的情绪,到底是什么原因,他想不出来。
行至外间,看见舒雁正在整理东西,便问道:“最近公主可有异常?”
舒雁想了一下摇摇头:“回陛下,并没有事情发生,公主日常除了去佛堂看一看便就是在寝殿里。”
“今日这样的事,可曾发生过?”
“没有……公主一向性格温和,从未有如此失态之举。”
“嗯……以后公主身边不要离开人,有什么事立即来告诉朕。”
叶皓接过舒雁手中的香囊,看着未绣完的茉莉,又想到淡云阁里那一院子的茉莉花,随口问道:“这是谁绣的?”
“回陛下,是公主在王府时绣的,奴婢这几日收拾东西时翻找出来,帮公主绣完。”
叶皓又拿起旁边的一个彩蝶牡丹纹样的香囊:“这个看着倒是华丽,却也俗气,不过不像是你的绣工。”
舒雁细看了看,回道:“的确不是奴婢所绣,奴婢也不知这从何而来。”
此时,文瑶奉茶进来,正看见叶皓拿着香囊,心中一喜,但听到之后的对话,心中又一凉:暖暖根本就没有把香囊交给过叶皓,不想公主竟是如此之人,信誓旦旦地答应下来,却不兑现,一股恨意涌上心头。
忍着脾气将茶默默奉给叶皓,叶皓也未看她一眼,
她转身退下,泪水滑落,身后,叶皓还在细细叮嘱舒雁:“公主的东西都收好,说不定她看见了会想起什么……”
叶皓说完放下香囊起身离开,路过文瑶身边时,依旧没有注意到她。
陛下可以同一个侍女说笑,却不理睬她,她心中暗自悲伤,回到住处将摔摔打打地砸了好些东西,又伏在床上哭了许久。
冰绡以为出了什么事,急忙进来查看,却见她如此这般,便知又在耍小姐脾气,于是讥讽道:“受不了这里的苦就回家去,你这个样子给谁看?”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文瑶以为这“谁”指的是陛下,又羞又臊,当即起身与她理论:“我自哭我的,何须给别人看?用得着你管?”说着气急了将手边的茶盏扔了出去。
冰绡何等矫捷,一闪身便躲了过去。
文瑶并不甘休,又抄起茶壶砸了出去,又被冰绡躲过,那茶壶落在了正掀帘进来的舒雁脚边,骇得她吃了一惊,“这是怎么了?怎么还动起手来了?”
冰绡未言语,蔑视了一眼文瑶后转身离去。
文瑶气得直跳脚:“你……你给我回来……把话说清楚。”说完又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舒雁上前劝慰,却也被她一顿排揎,直言她身份低贱还肖想后妃之位。
舒雁心中虽委屈,却只当她是在气头上口不择言,并不与她计较。
出来后她去给公主送药,只见公主坐在床沿上发呆,便轻轻叫来一声:“公主?”
听到声音,暖暖回过神来,她正反复回忆当时之事,怎么也记不起来自己又哭又闹的样子,可他们为什么这样说?叶皓有没有看到她藏锦囊?她准备去确认一下。
待她向舒雁确认叶皓已经走了后,便起身要去佛堂,舒雁当然劝阻,她起身时又是一阵眩晕,只得闭眼揉了揉头。
睁眼后却看见舒雁正红着眼睛收拾地上的碎瓷片,手指被瓷片划破,正滴着鲜血。
这是怎么一回事?就眨眼的一瞬间怎么就出了这事?她上前拉起舒雁的手问道:“发生什么事了?手都破了。”说罢唤冰绡拿药进来。
舒雁见公主这样子,似乎又是忘记了,她将责任揽过:“公主恕罪,是奴婢失手碎了药碗。”
“这有什么么,快包扎一下。”
“谢……公主。”舒雁心中有委屈,,但她很快就擦干净了。
“药碗碎了,我怎么不知道……”暖暖竟然没有听到一点声音,再看药汁洒在地上的形状,明显是摔出去的,她想了一下问道:“舒雁,这药碗是不是我摔出去的?
舒雁听公主如此问,以为她记得了,小心问道:“公主想起来了?”
“我就知道你在骗我。”暖暖隐隐有些怒气,责问道:“你说实话,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舒雁赶紧跪地请罪:“是公主生气将药碗砸了,还呵斥……了奴婢。”
“为什么……为什么我做了什么我自己不知道……”暖暖明明她记得她是要去佛堂看锦囊,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只觉头部一阵剧痛。
舒雁见状赶紧上前安慰道:“或是公主最近太劳累了,休息一下便想起来了。”
暖暖胸中烦闷,不耐烦地说道:“每天连门都不出,有什么劳累的?”
“奴婢陪公主去后苑走走吧,后苑种了不少绣球花,现在开得正好。”
暖暖摇摇头,她命舒雁与冰绡出去包扎,她则悄悄又去看了锦囊,见锦囊完好无损躺在佛像身后,才松了一口气,回想今日之事,或是因为太紧张的缘故,也许,的确应该出去走走。
于是她简单梳妆、换了衣服后与舒雁同去了后苑。
路上,暖暖问道:“这几日画眉在忙什么?怎么总不见她?”
“还不是为了肖云平的事烦心,肖云平平叛有功,陛下封了官职,不能再进后宫之中了,现在二人见一面都难。”
这个暖暖倒是记得清楚:“肖家为何还不来提亲?”
“听画眉说,肖家倒是同意,但肖母一直许正妻之位,觉得如今自家门楣高了,以画眉的出身是高攀了他家。”
“画眉是什么意思?”
“绝不为人妾室。”
“肖云平是什么态度?”
“一直在想办法说服他母亲,不过依奴婢看,照肖母的这个态度,即使肖云平说服了家里,画眉嫁过去也不会过得平顺。”
“只要夫妻二人一心,怎会不平顺。”
“公主说道是,可是这民间的日子不比宫里,终究还是要归到柴米油盐、家庭琐事上,若日后画眉与肖母有了矛盾,肖云平会如何处理?即使他对画眉再情深,可另一边终究是母子,何况,画眉没有一个强势娘家可以依靠。”
暖暖点点头,感叹道:“门当户对是有道理的,画眉的身契在哪里?”
“公主已经还给她了,她本该出宫去,可她说公主未痊愈,要留下来照顾公主,她不是宫籍,每个月都月银都没有她的,她的月银是成王妃单独拨过来到。”
暖暖听着,忽然感觉到她每日只顾着锦囊,只顾着自己,疏忽了身边很多很多事情,这种感觉怎么似曾相识呢?
她继续说道:“这些事是我疏忽了,我记得我也答应了还你身契的。”
“陛下开恩,刚刚放出去了一批侍女,奴婢要等到二十五岁才能出宫去。”
暖暖知道,舒雁也是因为她才放弃了这次恩典,原来她耽误了这么多人:“你放心,你若想走,我来想办法。”
“奴婢愿意侍奉公主一辈子。”
一辈子是多么漫长啊!暖暖怅然道:“一辈子……我连明天怎样过都不知道。”
舒雁犹豫了一下说道:“公主还是劝劝文小姐回去吧,到底是世家小姐,怎么能一直在这里。”
“我不知道该怎么劝,随她去吧,想明白的自然就回去了。”
“那冰绡还要继续忍些时日了。”
“冰绡怎么了?”
“自然是看不惯文小姐的娇柔,她又一贯嘴冷,闹些矛盾是正常的,不过今日二人竟动起手来,奴婢劝架反倒被文小姐一顿讥讽……”舒雁心中委屈,不知不觉竟然说了出来。
暖暖恍然,原来她先是受了文瑶的气又被自己斥责,怪不得今日这般委屈,于是安慰道:“回头我让她给你赔罪。”
舒雁忙说道:“奴婢不敢……奴婢说几句僭越的话,公主待底下人太过宽厚了,咱这殿中的侍女愈发懒散,也该好好立立规矩了。”
暖暖驻足,笑着对她说道:“亏得有你在我身边,不然真不知如何是好了……你还真是当家的好材料,不如你跟了陛下,为他掌管中宫,如何?”
只是一句玩笑话,舒雁便立刻白了脸,跪下道:“公主别开奴婢玩笑,奴婢从未有如此想法,以前没有,现在也没有。”
暖暖脑海中闪现了一些记忆,舒雁以前的确是说过这样的话,她拉起舒雁,说道:“我记起来了,你以前说过的。”
舒雁眼眸微微泛湿:“奴婢知道公主是为了奴婢着想,可您知道吗?这一天能走完的皇宫,对后宫之中的人来说,却是一辈子都走不出去的地方。”
暖暖听了这话,一阵莫名的伤感涌上心头,她要守着锦囊,在这里一辈子了。
后苑都绣球花开得正盛,暖暖却无意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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