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 18 章

冷,无边无际的寒冷犹如一只巨手,将江南杳从过往的梦境中一把捞起来。

碧色身影垂下衣衫,端正地坐了良久,江南杳揉了揉眼睛,不敢置信地再看,他那本来糊成一团的面容此刻有了几分清晰。

“这是哪里?”那道身影似乎也是刚刚被召唤出来,语调间满是迷惘和茫然。

“幻境,若是出不去,就有可能被冻死在里面。”江南杳把玩着衣袖的系带,看似漫不经心,长眸已经染上了几分杀意,他用手撑着下巴,上挑的眼尾有几分邪气,手指轻点在腮上:“你说,这是什么地方?”

“……青楼。”碧色身影环顾四周得到了这么一个结论。

江南杳望向镜中的自己,狭长的眼,嫣红的唇,玉白的脸颊,他指尖轻触桌上的名册,看了看里面并没有自己的名字和房间。

楼下传来吵闹的喧嚷声,敲锣打鼓,好不热闹,江南杳打开狭小的窗户往下望去,马背上坐着一个风姿绰约的女子,上面系着一个绑成花的红绸,女子的衣衫随微风缓缓飘动,她微抬下巴,犹如不食人间烟火的月下仙子。

“和你一样的脸。”温润的声音里透着些幸灾乐祸,江南杳剜了他一眼。

不过那人说的确实不错,丹口琼鼻,一双凤眸高高在上地俯视着周围痴迷地看着他的人群,眼尾的红痣平添了几分风情,皓腕搭在缰绳之上,下一刻骏马突然朝身前的人发难起来,马身高高立起,即将踏碎那人的背脊,女子收紧了手腕的缰绳,双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前面的人。

看背影似乎是一个清隽瘦弱的书生,他用背脊牢牢护着怀中大肚子的妻子,那妻子脸色吓得发白,在他怀中瑟瑟发抖,手护着肚子。

背后传来呵斥声,女子置若罔闻,静静地俯视着面前的书生,仿佛此刻天地间只有他们两人。她眸色阴冷,宛若剔骨刀,看一眼都是凌迟,过了良久她勒紧缰绳,马向后退了几步,她转了个弯,朝另一个方向游街,周身散发的气质更加冷郁。

江南杳轻松地翻过窗户,足尖在檐上轻跃,终于看清了那个书生的面容,竟然是王越。他几步跃下屋檐,拿起摊边的斗笠随手结账,隐没在人群中,悄然靠近王越。女子走后,周围的人涌了上来,几人伸手将王越从地上拉起来,抱怨道:

“王公子,你已经是状元郎了,还怕一个花魁做什么。”

书生苍白的面容勉强勾勒出一抹笑意,从他人手中接过妻子的手,缓缓踱步回去,不置一词。这番举动算是惹恼了那群自大至极的男人,他们纷纷在背后议论起来:

“不就是个状元么,有什么好了不起的。”

“真当大家不知道他做的那些负心事,我都不稀罕说。”

“就是就是,可惜了那么一个可怜的孩子……”

长鞭破空朝几人卷去,娇俏的声音蛮横霸道地响起:“都是一帮大老爷们了,在背后嚼什么舌根!”

几个大汉看了看面前蛮横的少女,淬了一口浓痰,嘴里嘟囔着几句,心有戚戚地纷纷闪开。

“你怎么还不走,难不成就这么希望我的鞭子抽到你身上!”少女时期的云娘狠狠地瞪了江南杳一眼,就被另一道清幽的声音制止住,此刻那人的双眸中退去了方才的情绪波动,更像月下的谪仙。

“云娘,随我回去。这位姑娘,多有得罪,还望海涵。”

她气质清冷,像是从不轻易绽放华彩的昙花,纯洁无瑕。江南杳识趣地退后,心头却泛起一阵诡异,姿容绝色谈吐优雅,并不像是一个青楼能培养出来的。

“你也发现了?”碧色身影轻轻点了点头,看向那人的目光带着些怜悯。

方才那一幕显然信息量太少,根本就不够下手,江南杳收敛声息朝王家探去,声嘶力竭的嚎叫一声比一声弱下去,冷汗浸湿了那人的面庞,她用力地攥着被子,脸色苍白近乎虚脱,一口气喘得比口气少,沁出的血却越来越多,染红了半个床榻。

上了年纪的婆子看样子是王夫人身边的嬷嬷,此刻正跪在王越面前,声泪俱下:

“郎君,就当我求求您,您就去看看夫人吧,大夫说夫人快不行了……”

王越眸色清冷,瞥了一眼跪地不起的嬷嬷,冷声道:“她当初下药就应当想过会有今日。”

呼喊声逐渐减弱,几不可闻,嬷嬷眸中划过一抹恨意,从地上爬起跌跌撞撞地朝房内跑去,没过一会儿爆发出一阵婴儿的啼哭,汗水弄湿了鬓发,王夫人吃力地伸手去触婴儿柔软的面颊,气喘吁吁道:“他当真厌恶我到了此地步,竟然连我们的孩子也不看一眼么。”

嬷嬷垂着头,怜惜地看着面前本是千娇万宠长大的,却被岁月磋磨得不成人样的姑娘,哽咽着不肯道出实情:“郎君有事要处理,来不及看夫人。”

王夫人的指尖流连在婴儿的脸上,似乎是知道自己大限将至,迟迟不肯放开,目光贪婪地,期盼着多望孩子一眼。

“你们干什么!夫人还在里面生孩子呢,你们怎么敢贸然闯进去!”

丫鬟被婆子掀翻在地,她劈手从虚弱的王夫人怀中夺过孩子,一旁的嬷嬷要阻拦却被狠狠地推翻在地,直接坐到地上,她薄唇犀利,冷冷地扫了一眼屋内的众人:

“郎君说感念夫人为王家传宗接代,念夫人体弱,此子就交给祖母教养。”

“你还给我!”王夫人不顾身下撕裂的伤口,从床上摔下来,伸手去够孩子的衣袍,却只能够到襁褓垂下来的流苏,她察觉到王越就在外面,于是扯着嘶哑的喉咙大喊道:

“王越,我错了,我不该拆散你们,求你把孩子还给我好不好……”

她一口气没喘上来,猛然吐出一口鲜血,本来就是受惊早产,身子虚弱至极,如今被这么一刺激,五脏皆已紊乱,见苦苦哀求无果,她愤声道:“王越,我诅咒你不得好死,这辈子注定与有情人分离……”

声音越来越弱,直至最后没了声息,温热的身躯逐渐冰凉起来,屋外大雨落下,王越静静立在雨中,听着雨水敲打砖瓦的声音,心中一口气堵着并不顺畅,没有丝毫大仇得报的轻松和喜悦。

“大人,回去吧。”

王越松开手,指甲狠狠嵌进手心,血迹蜿蜒而下,染在那洁白的衣袍下。

*

青楼内,望着大红的婚柬,女子陷入了沉思。

“王越疯了吧!他才刚为丧妻守节三年,现下又要迎你进门,不是故意羞辱你,还能是什么!”

女子垂下长睫,烛火映照在那双狭长的凤眼中,孤傲冷峻,唯有被云娘握着的手腕才有几分温热,那双大眼微微上翘,眸中是哀求:

“水婳,能不能不去?”

“不行。”水婳长叹一口气,从云娘的手中抽出自己的手,感受到最后一丝热气逐渐消散,身子因为寒冷微微发颤。

一缕黑气在两人看不到的角落悄无声息地沿着云娘的裙摆爬上她的后颈,钻了进去。

“你究竟是对他还念念不忘,还是为了斩妖除魔!”

水婳被刺了一下,眸中露出痛苦之色,呵斥道:“够了,不必让你教我,我自己知道我在做什么,王家已经有魔气入侵,我要去除魔。”

“那家人将你害到这个地步,你也要冰释前嫌地去为他们除魔?”云娘唇角勾起一抹凉薄的笑,冷冷地看着面前的人。

仿佛眼前又回到了那个行刑的高台,她亲眼看着父母亲人的头颅被斩落,高台上坐着的大官气定神闲地喝着茶,冷冷道:

“看着,这就是妖言惑众的下场!”

她被人从后面死死捂住嘴,眼泪像断线的珠子,沾湿了衣服的前襟。

他们不是骗子,她们是修仙世家,被其他世家驱赶到此处,因为没能捉出太守家作乱的邪祟,于是一家人直接入狱。

水婳过去一直都以为是他们实力不精,后来才从某位客人口中得知,那太守府根本没有什么作乱的邪祟,一切不过是做的一个局,为了引他们入局再一举除干净。

而之所以做这一切竟然只是因为太守的小女儿喜欢上的书生,是和她两心相许,早已订婚的心上人。

水婳的手紧紧攥着裙摆,哭得累了,被那人抱了回去。那人给了她一个容身之所,为了报答这份恩情,她的楼阁挂上了牌子,成为了菩提镇的一个名妓。

从此世间再无水婳。

“我要去,这是家族的使命,我一日是修士,就要除魔一日。”

水婳挣脱云娘的手,扯出自己的裙摆,没发觉身后的人失去焦距,杏眸被猩红覆盖,完全不像平日里那明媚活泼的模样。

“对不起,我不能放你走。”

花瓶砸在她的后脑,水婳晕在房间。

与此同时,另一个阁子里,男子身穿上好的衣料,唇角轻勾,手上是青楼的名册,手指正点在水婳的名字上:

“就要她了,她是女修。”

老鸨面露难色,斟酌道:“仙君,要不要换一个人,还有姿容更好的姑娘。”

男子摇头,眉眼低沉,窗外暴雨未歇:“你若不愿,就拿你女儿来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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