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能提起?”温慈后知后觉地问出口,马上就被宋晚秋隔着袖子轻轻拧了一下,他吃痛地叫出声,对其他两人讪讪一笑,伸出手揉了揉自己的软肉。
周桓浅笑,温声道:“曾经有史官记下陛下谋反等事,后来被诛了十族。”
他丰神俊朗,一袭白衫皎若天上明月,唇齿浅笑,将最皇帝最难以启齿的秘密告诉众人,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同几位仙君说这些,只是为了方便仙君们早日消除邪祟,还望各位不要告知陛下。”
宋晚秋会意地点了点头,收起折扇:“还请太傅引路,我们先去看一下太子的寝殿。”
周桓带着几人来到一处奢华的院落,飞檐青瓦,衬着朱红的宫墙,假山巍峨,活水流动其间,即使是冬日,还有百花盛开。推开门,未散的暖气扑面而来,三人冻僵的身子稍微缓解了一下。
一个青年男子正仰倒在院内,七窍流出乌黑的血,心脏处缺了一块,温慈害怕地将眼睛移开。
“这就是太子的寝殿。”
宋晚秋大致翻看了一眼,心中有数,这回连折扇都没用上,他起身捋顺衣袍。
“怎么样仙君,可是厉鬼所为?”
温慈瓮声瓮气道:“方才秋哥已经设下阵法,厉鬼是是无法在法阵下害人的。”
周桓松了口气:“既然不是厉鬼就好,若是人为还好说。”
江南杳瞥了一眼地上的尸体,眸间划过笑意:“不仅这位不是厉鬼所为,而且丽妃娘娘也不是厉鬼所为。”
周桓愣了一下,惊道:“怎么会这样?”
宋晚秋轻摇折扇,解释道:“厉鬼害人大多凶残,太子死状看似凄惨,心脏的伤口却是后来才补上的,明显是先用剧毒毒杀后挖心,营造厉鬼之感。”
周桓皱眉:“那丽妃娘娘呢,听闻丽妃娘娘死的时候房屋密闭,若是人为又应该怎么逃出呢?”
宋晚秋漫不经心地将房舍四下打量了一番,笑道:“这并非什么难事,若太傅想学我也可以教你,只需系上一条细绳将门闩拉回原位,或者用小刀轻推,只是证物怕是已经不在了,不过我今早看上去的时候,门闩底下还有一道划痕。”
周桓不解:“若是仙君早已明察秋毫,为何不早日提出,还设下阵法装神弄鬼?”
江南杳眼眸微眯:“因为宫中真的有厉鬼,而且正巧就是陛下碰到的那个。”
周桓哑然:“可是……这是如何知道的……”
宋晚秋笑道:“自然是阵法了。阵法若遇到厉鬼,会波动释放灵力。”
周桓苦笑道:“仙君们果然厉害,可若是早些提出,或许太子殿下就不会遇害了。”
江南杳抬起未送出去的粥,放在鼻尖细细闻了一下,摇头道:“并非如此,凶手早就算计好了,丽妃出事就会查到巫蛊之术,陛下会禁止搜查,我们只能压制厉鬼,却无法阻止凶手行凶。”
他长眸落在那具死尸身上,垂下眼睫:“若是伪装成厉鬼行凶,也不必非要做到挖心那么残忍,或多或少还是携带一些怨气。”
周桓涩然:“只是这皇宫偌大,如何才能查到行凶之人。”
宋晚秋一笑,眸中光彩夺目,话语却冰冷得不近人情:“公主委托我们只是降妖除魔,至于查探凶手,想必皇上应当有自己的人选。”
周桓唇角颤动,似乎想要说什么,一道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太傅,夜已深了,三位仙君休息吧。”
公主不知道何时来到了太子的寝殿,瞧见那具尸体,面容愈发苦涩,声音也变得柔软:
“太傅今日劳累了,也早点去休息吧,我送哥哥最后一程。”
宋晚秋连忙拉着二人告退,坐上了马车。
温慈不解道:“我们有灵力和法器傍身,为何不帮他们将凶手捉拿归案啊。”
江南杳斜斜地倚靠在车上的软垫,疲惫的阖上眼睛,道:“因为有些事情,我们不能知道。”
宋晚秋屈指轻轻敲了一下温慈的脑瓜,笑道:“这些可都是断头送命的消息,就连方才太傅无意透露出的那个史官,也不是我们能听的,许多事情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江南杳摩挲着剑鞘,脑中还在思考着材料的下落。马车停在客栈,几人下了车,江南杳在大堂扫了一眼,没看到熟悉的身影,心中又酸又涨,涌上一股未名的失落。
回到房中沉沉睡去,梦中辗转都是上官渡那张脸,像孤高的,傲立在枝头的玉兰,等待着人采撷。
房门被人叩响,江南杳一把扯过蒙住头的被子,天色已经大亮,温慈推门进来,面色难看:
“杳哥,那群人又寻来了。”
宋晚秋紧随其后,神色凝重地朝他摇了摇头,关上门扉:“说是已经捉拿了罪魁祸首,让我们前去探一探究竟,若是确定后,事情可能有些棘手。”
江南杳匆匆批了件衣衫随二人一同出了客栈,迎接他们的还是昨日那个温润如玉的周桓,他此刻眼角乌青,显然是昨夜没睡好,却不减风采,笑道:“有劳三位随在下走一趟了。”
刚入地牢,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眼前的所有光线全部被吞没,只剩下漆黑一片,江南杳呼吸急促起来,他咬紧舌尖,察觉到体内心魔的蠢蠢欲动。
“我早就同你说过了,若不及时处理,哪天让其他人都察觉到了,你说不定还要被逐出飘渺宗。”
碧色身影幽幽叹息,江南杳别过头去,当做没听到。
每个牢房旁竖着火把,借着幽微的火光,江南杳看清眼前细弱的人影,她双手被捆缚在刑架上,血痕布满孱弱的身躯,眼睛被血水浸泡着,只能勉强眯起一条缝。
“我说过……就算是死……你们也始终是乱臣贼子……”
周桓歉意地拱手,低声道:“这人便是先后杀害丽妃娘娘和太子殿下的罪魁祸首。”
江南杳目光落在那丫鬟身上,疑惑地蹙眉,竟觉得有几分眼熟,仔细辨认过后才发现她就是当时给太子送药的丫鬟。
“周桓,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那人朝周桓淬了一口,死死地盯着他,很不得能将他拆吃入腹。
“这天下……他受之有愧……迟早会还给先帝……至于你……你这个喂不熟的白眼狼……”
话语在喉间戛然而止,周桓收回手,旁边刑具上摆放的飞刀已经没入那人的喉中,那人瞪着眼睛死不瞑目。
一旁看管的狱卒急忙奔上前查看,恨恨地瞪了周桓一眼,怒声道:“陛下说要留活口套出前朝余孽,你怎么轻易就将她杀了!”
周桓拢了拢袖子,唇角噙着浅浅的笑,看向狱卒的目光漫不经心中透着锋芒毕露,冷声道:“陛下那里我自然会交代,不劳烦大人费心。”
他眉眼间的锋芒仅仅只是一瞬便消退,转向三人的时候又恢复了那副翩翩君子的模样,温声道:“此人是史官在外流亡的子嗣,为了报复陛下才潜入宫中当了奴婢。”
宋晚秋弯起双眸,神色敏锐:“太傅是怀疑史官全族中冤魂不散,于是养成了厉鬼?”
周桓作揖道:“还望三位平反史官全族的怨灵,这是陛下的交代,若能平反,陛下必有重谢。”
宋晚秋轻摇折扇,一双桃花眼笑得更加灿烂:“平反好说,只是不知道价格多少?”
周桓脸上浮现出笑意:“三百万黄金。这是陛下的诚意。”
宋晚秋笑意更甚,将那双眸子弯成了月牙。
“秋哥,你就这么答应了他们吗?可是这事……好像不太道德啊……”温慈咬着唇,迟疑地开口。
三人坐在颠簸摇晃的马车上,江南杳被颤得五脏翻滚,只能扒着车窗大口灌入空气,将胃里翻涌的酸意压了下去。
“当然不道德,但仙门中人不能放任厉鬼危害他人。”
宋晚秋颇是无奈地举起茶盏,还没喝上几口,茶水就随着马车的颠簸尽数泼到了他的脸上,他深吸一口气放下茶盏,扯出手绢将脸擦拭干净。
“为什么这地方这么远?”温慈看着外面泥泞的路,不知还有多久才能到达,不禁眉头紧锁。
“听周桓说,当初史官非要记载皇帝篡位,其位不正,居心不良,于是被诛了十族,当时所有亡者的血染红了护城河。皇帝整夜忧虑,午夜梦回都是史官那张慷慨陈词的脸,于是担忧惊惧之下,一病不起,还是丽妃请了道士做法。”
江南杳揉着胸口,冷哼一声:“难怪要报复她,惨死也就算了,竟然还要不得往生,真是心狠手辣。”
温慈诧异道:“杳哥怎么知道不是超度?”
宋晚秋用扇子敲了一下他的脑袋,笑道:“怎么还是这么傻,比不上我小徒儿一星半点。既然是担心报复,还会任由他们超生转世吗,自然是镇压,甚至是魂飞魄散,才能安心。”
“那史官当真是个义勇之士。”温慈衷心慨叹,“若是能结识就好了。”
宋晚秋神色微沉:“她是女子,能冲破世俗枷锁成为史官已是不易,若真结识了你,说不定反而是催命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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