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大地凹陷下去一块,那道月白的轻衫逐渐被吞没在黑暗中,在上空御剑的弟子眼角本已搜寻到衣衫的一角,正想提步追去,忽然瞥见这一幕,脚下的灵剑颤抖,身子不稳险些摔下去。
“师兄,那人好像被天山给吞了……”
“吞了?”临渊看弟子惶恐不安,神情不似作假,无奈地将灵珠收回袖子中:“就这样吧,等出了天山交再给长老定夺。”
*
冰冷刺骨的江水猛地灌入肺中,能呼吸的空气愈发稀薄,江南杳身子越来越沉,似乎就要被这无尽的梦魇拉入水下。
口中忽然被塞入了冰冷的圆珠,江南杳愕然地看向眼前漂浮在水中的青衫,对上和他一样漆黑冷清的眸子。口中有了避水珠,江南杳全无方才的狼狈,刚想出声质问,就见碧色身影伸手指了指水下。
金色的光芒被淹没在茫茫的水雾中,江南杳看了一眼碧色身影,向水下游去。
金色的“神剑”通体修长,散发出淡淡的流光,江南杳驻足在望月面前,冷冷地看着面前的“神剑”,仿佛一剑刺穿自己的身躯就在昨日,那锥心刺骨的痛一遍又一遍地回忆起来。
手中绽放出一道青色的光芒,等江南杳反应过来的时候,手中的灵力已经化为一道青色的灵剑朝望月砍去,却并未撼动望月分毫。望月发出剑鸣,像是在低泣。
“为什么不取下它?”碧色身影不解道。
“因为它意味着别人对我的欺瞒和背叛。”
江南杳收起灵力,就要往上游去,却被碧色身影拉住手腕,那双眸子恳切中掺杂着几分乞求:“带它离开吧,它能帮到你。”
江南杳抽回自己的手,置若罔闻,碧色身影继续开口道:“他们的阵法本就是先祖为了除魔而设,你心中存魔,若没有神剑傍身,如何能够再次从他们手下逃出来?”
江南杳定在原地,碧色身影看穿他的犹豫和挣扎,乘胜追击道:“它已经陪伴你了这么多年,他人施加在你身上的伤害,为何要转嫁到它身上呢?”
江南杳心中一动,身形移到望月身畔,手腕从袖子中深处,犹豫地探上望月的剑柄,闭上眼心念一动,望月的剑身迸发出强烈的光芒,江南杳身子一轻,整个人失去了意识。
漫天的江水被打开了一个豁口,无尽的江水淹没了最后一丝意识,江南杳沉沉闭上眼睛,怀中紧紧抱着望月。
一道青影涉水而来,停留在江南杳面前,那人发出一声低低的喟叹,无奈又惋惜。
周身温暖如同春天,就像儿时在母亲的怀中,她轻柔地唱着故乡的曲调,姐姐拿着拨浪鼓逗弄着尚在襁褓中的自己,父亲拍着兄长的肩膀,兄长的眼睛紧紧地注视着自己,生怕错过每一个小动作,父亲则温柔地看向母亲,满含爱意。
仅仅只是一转眼的间隙,眼前温馨的美景已经全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刺鼻的浓烟,火蛇缭绕着衣衫,他清楚地透过父亲破碎的神骨看见母亲的眼泪。
江南杳冷汗淋漓,从梦境中猛然醒转,柴火正毕剥地响着,浓郁的药香蹿入鼻尖,他正想掀开被子翻身下床,反而扯动了背上的伤口。
“别动,就躺在那里。”
女子掀帘进来,手中端着褐色的药,苦香一个劲地涌入江南杳的鼻间。
“喝了它。”
她目光疏离清冷,犹如月宫嫦娥,鬓发如云,香腮胜雪,一双剪水秋瞳遥望着远方,手中轻轻地摇着团扇,炉子里的火越燃越亮。
江南杳还没从噩梦中恢复过来,指尖兀自颤抖不息,他伸手端起药碗一饮而尽,用袖子擦拭唇角的药渍。那双墨黑的眼眸看着翻卷的火舌,沉声道:
“为什么要救我?”
女子摇扇的手一滞,唇角划过一抹又轻又柔的笑容:“救人哪有什么为什么,想做就做了。”
江南杳伸手在床边摸索,在摸到身旁的冰冷的望月时松了口气。女子起身离开,半个身子踏出房门,冷白的月光落在她的身上,露出半副白骨,她突然转过身来,对着江南杳笑道:
“你怕我吗?”
江南杳摇了摇头。女子轻笑出声:“那不就得了。”
江南杳眼前一黑,排山倒海般的痛苦一齐像他涌来,他身子一虚,险些跌下床去,被一双手扶住。
“你没事吧?”看向碧色身影眸中倒映着的自己的影子,江南杳有些恍惚,从那人的怀中抽身出来,食指按压在隐隐作痛的太阳穴上。
“我没事,这人你知道是谁吗?”
江南杳已经习惯了面前这人明明无所不知仍要隐藏自己身份的样子,索性将问题都抛给他。
“每个灵域都有自己的主人,如果我猜得不错,此人就是天山灵域的主人。”
江南杳疑惑地挑眉道:“不是说碎片可以融合成密匙么,若她真是灵域的主人,为什么没有密匙?”
碧色身影轻柔地抚过望月的剑鞘,眉头轻拧:“这就是问题的关窍所在,你拔出望月剑的时候,出现了一次坍塌,而望月作为神器具有稳定邪魔的作用,说明灵域的主人已经堕魔……”
“不可能。”江南杳毫不客气地出声打断他,语气冰冷,“望月并非什么神器。”
碧色身影眸中划过迟疑,将嘴边的话语咽了下去,良久才开口道:“不论如何,灵域之主应当与幻音相识,你且仔细回想一下,这人你是不是从前见过?”
那抹熟悉的疼痛重新席卷江南杳的脑袋,他痛呼出声,眉头紧蹙,似乎有着某种强大的力量在抗拒他的回忆。
“她……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我并不排斥她的靠近,但是我根本想不起一点有关她的回忆。”
碧色身影幽幽叹了口气,将江南杳的身子抚正,沉吟道:“说不定你的古籍可以唤醒你尘封的记忆。”
江南杳朝自己的储物袋探去,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不仅没有古籍,就连宋晚秋给他准备的吃食也被洗劫一空,他强撑着病体推开院门,对上一双笑吟吟的眼睛。
“你要找的就是这个吧?”
女子脸上笼着轻纱,双眸弯弯,墨发用一根简约的玉簪束在头顶,她摊开的掌心上赫然放着缩小版的古籍。
江南杳刚想伸手夺过,女子极快地出手,眼前飘过一阵白影,她已经点上江南杳的穴,将他下颌一掰,将药丸塞了进去,顺手合上,再替他解穴。
“你给我吃了什么东西?”
“我方才都听到了,你想要开启天山灵域的密匙。实话告诉你,我就是灵域的主人,虽然我的灵魂被永久封存在这里,但没有我的准许,没有任何人可以擅自启用密匙开启灵域。”
江南杳冷笑一声:“我凭什么相信你。”
女子也不气恼,葱白的指尖转动着团扇,扬唇笑道:“你可以不相信我,你体内的散魂可不会欺骗你。”
“散魂?”
“正是,上万年前就已经失传的古药,你只需要帮我完成一件事情,事成之后无药自解。”
“若我不依呢?”
“自然是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江南杳扶住门,身上的白衫被鲜血浸染,伤口重新裂开,蜿蜒的血迹像是斑驳的竹影。
“此事对你来说应当不难,你手上既然拥有神剑,此事对你来说只会更加轻松。”
江南杳唇角勾起,露出一抹嘲讽的笑,不枉上官渡如此耗费心力地欺瞒他,竟然连上万年就已经存在的灵域之主也瞒了过去。女子像是没看到他怪异的神色,自顾自地说下去,道:
“我要你偷出生死簿,勾去赫连清的名字。”
“做不到。”
女子轻笑道:“怎么可能做不到,这世上唯有判官笔和神器可以在生死簿上留下痕迹,你手中已有神器,体内还有心魔,能通过伪装进入鬼界,最合适不过。”
“勾了你的名字,谁来准许我开启灵域?”江南杳眯起凤眸,像是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吸引着人沉沦跌落。
“不必对我用你那摄魂眼,你若真的把我的名字勾去,那么我死了,你体内的散魂也解了,灵域也会自动将你认成下一个主人,自然也就不用得到我的准许。”
江南杳神色微动,攥着望月的手一紧,忽然笑出声道:“你千算万算,还是算漏了一样,望月并不是什么神器,它也无法在生死簿上留下痕迹。”
女子皱眉看向江南杳,展颜道:“就算它不是神器,它上面残存的神力也足够以假乱真了。这么划算的买卖,你确定不做吗?”
江南杳垂下眼睫,脸色苍白,流露出几分乖顺,他笑着眼底冰凉一片:“我如今身受重伤,如何能进入鬼界?”
“这个不用你担心,我自然有办法。”话音未落,女子手上金光涌现,将那具身躯掩藏下的白骨悉数映照出来,她从容地笑着,像是看不到身上的白骨一样。
“这个可以直接传送到幽冥鬼界的腹地,就看你敢不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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