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 45 章

“是你?”

许禾从江南杳怀中挣扎着出来,脚尖踩在地上,眼睛被热浪燎得睁不开,疑惑道:“你要烧死我?”

江南杳一点也不客气地反唇相讥,眸光却很是柔和:“我若真想烧死你,还带你出来干什么。”

许禾自知理亏,愤愤地挣开他的衣袖,转身朝何奎所在庭院跑去,她推开柴扉,将举起的手又缩了回去,低声问道:“师父?”

何奎吐出喉中的血,鼻尖腥味愈重,他厉声呵斥:“够了,滚出我的院子!”

指甲刮擦着玉棺,何奎抬手往下摁,被玉棺内强大的力量击中,重重地砸在背后的柱子上。玉棺内的人收回了手,老实安分地重新躺回去。

何奎松了口气,咬破指尖以血画符,将数十张符咒贴在玉棺旁,做完所有的一切才缓缓瘫倒在地。他重新梳理了一下散乱的头发,披起衣衫推门向外走去。

一树梨花静静地开着,夜风拂过他轻薄的衣衫,院子里空落落的,没有一个人影。

何奎垂下头,脚下的土地上沾了薄薄一层灰尘,唯有一块地方干净得一尘不染,似乎那抹小小的人影就蜷缩在那里,一声又一声地呼唤着他。

何奎忽然想起那日天光正好,许箬将怀中的婴孩托付到他手中,沉声嘱咐,让他护许禾一生平安。

她小得就像一只狸猫,舔着手指头,额间的朱砂鲜红夺目,她一对上自己的眸子就笑得乱颤。他抬起手想擦去她唇边的口水,却被她紧紧抱住手不放,口中一声又一声地叫着“爹爹”,像一块纯洁柔软的糖糕。

何奎沉沉吐出一口气,绝望地闭上了眼睛,若自己没有起那一时贪念,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

乌云将最后一抹月光遮蔽,天地间陷入一片岑寂的黑暗。

“我答应你,你帮我把这个咒术解了!”

许禾一只手重重地拍在木桌上,另一只手指了指额间的红痣,用力地抹了抹,还是抹不掉,索性颓丧地坐回椅子上。

“解除这个咒术并不难,你要想好了,你当真舍得那平安锁和我交换吗?”江南杳轻轻吹开漂浮的茶叶,缓缓饮下碧色的茶水,眼睛斜瞟着她。

“我……”许禾脸上划过犹豫,指尖触上冰冷的银锁,“我……我想好了……”

江南杳将指尖放在那玉白的额间,缕缕青色的细芒流窜进入里面,和金色的流光相互交缠,逐渐将其吞食干净。

那些美好的、痛苦的回忆,钻心的痛一并涌了上来,许禾脸色变得煞白,身子摇摇欲坠就要往后倒去,被江南杳扶住肩膀,灵力分为两股,一股向她的额间钻去,一股流向她的心口。

她额间的朱砂逐渐褪去,额头白皙光洁,仿佛从未有那抹朱砂存在过。江南杳从她颈侧解下平安锁,放在手中细细端详。

“何奎怎么会这么大意,竟然将生死簿就这样毫无遮掩地放在一个小姑娘身上……”

“并没有,他在生死簿上下了禁制,但是并不排除你的靠近,因为许禾身上有着你的气息。”

江南杳将许禾放在床上,轻手轻脚为她盖好被子,双指一笼设下阵法,整个人朝夜色遁去。

宁静的伪装之下,鬼域陷入了一片混乱。

*

许禾整个人的身子轻飘飘的,意识浮在半空,漠然地注视着下面的人影,那抹热烈的红,熟悉得刺痛眼睛。

她什么都记起来了。

在十五岁那年,她刚及笄,从未出过鬼域的王女在偷跑的路上碰到了一只半死不活的狐狸。许禾皱起眉头,踢了它一脚,见它没有反应,拔腿就想离开,谁知那狐狸忽然化出人形来。

许禾被吓了一跳,蹲下来凑近细细端详,发现这人长得不赖,细眉长目,墨发柔软。她忍不住伸手往那白皙柔软的皮肤戳了一下,那人忽然睁开那双桃花眼,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笑得甜腻温柔,春色潋滟。

“姑娘不打算对我负责吗?”

许禾冷冷地踹了他一脚,扯回自己的手,提着裙摆就跑了。她很不高兴,如果不是遇到那只狐狸,在路上耽搁了太久,她也不会被父亲抓回去。

父亲对她总是百般纵容,唯独不准她出鬼域。她在千娇万宠中长大,可总是会被人骂作“没娘的孩子”,她后来才知道,一个人应该是有阿爹和阿娘,那个人是父亲的夫人,是自己的娘亲。

第一次见到娘亲,是在父亲的书房的画卷上,那人身姿窈窕,眉眼温柔,仿若神妃仙子。她恋恋不舍地合上画卷,第一次打算偷偷逃出去,去见那个素未谋面的娘亲,问清楚为什么不要自己。

被捉回来后,父亲震怒,对着她大发雷霆,她的一句话轻轻松松将那愤怒击溃。

“为什么只有禾儿没有娘亲?”

许箬怔怔地望着她哑口无言,良久才涩然道:“是爹爹对不住你。”

那天父女俩谁都没有说话,许禾一路哭着跑回了自己的房间,她一从门里冲进去,就将整个人埋在被子里,哭累了才抬起头来,正好撞入那一双含笑的眼眸。

“我真不是故意的,今日是来给姑娘赔罪的……”

那人没了下午半死不活的模样,生龙活虎地躲过许禾砸过来的物件,漂亮的脸蛋上带着歉疚讨好的笑容,他蹲下身子视线和许禾平齐,眨着眼笑道:

“我唱童谣哄你睡吧,就当是赔罪了,好不好?”

他尾音上扬,带着几分哄劝的意味,许禾呆呆地望着他:“什么是童谣?”

宋晚秋眼珠一转,巧笑嫣然:“就是母亲哄小儿睡觉的那种歌谣,你要不要听?”

许禾瞪大眼睛,手下砸得更加厉害:“你竟然想当我娘?滚一边去!”

宋晚秋怎么也没想到,反而将她激得更厉害了,担心引起侍卫只能消失在夜色中。

许禾的课业并不算好,她天资聪颖,可一遇到书本就犯困。

许箬自从上次和她大吵一架之后,再也没出现在他的面前,课业却越催越紧,往往半旬才检查一次的课业,如今三天就查一次,生怕她背着自己偷偷跑出去。

所以当那摸熟悉的红色身影再次出现在窗户时,许禾一不做二不休,干脆点了迷香,将人迷晕之后将其五花大绑在床上。

宋晚秋眸中愕然,很快反应过来,嬉笑道:“姑娘这是打算对在下负责了?”

许禾将书卷甩在他的脸上,没好气道:“要不是你我怎么会被抓回来,若你写得好,我就……勉为其难原谅你……”

宋晚秋眸色深沉,粲然一笑:“姑娘可是当真?”

许禾瞪了他一眼,被那双漂亮的眼睛长时间地注视着,耳尖漫上绯色,她瞪了宋晚秋一眼:“那是自然,我可不是那种言而无信之人。”

宋晚秋口含狼毫笔,一笔一划地帮她写着课业。许禾在旁边趴着快睡着了,突然感到脸上痒痒的,伸手一把抓住作乱的狐尾。

她好奇地伸手逗弄,不知不觉手就滑向了狐尾根部,她吃痛地收回手,怒声道:

“你这家伙怎么还咬人?”

宋晚秋咬得并不重,他略带歉疚地看了许禾一眼,许禾这才发现他的异色,他双颊像熟透的苹果,眸中弥漫着水色。

“对不起……以后不要再碰那里了。”

许禾被吓了一跳,跌跌撞撞的往后退去,脸颊烧红,支支吾吾道: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年纪虽小,画本子却看了不少,自然知道方才宋晚秋是怎么回事。

她小心翼翼地抽回自己的书卷,正欲转身离开,突然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鼻尖是桃花清香。那人灼热的身躯离自己还有十几寸的距离,他清幽的语调带着渴求:

“求你……让我抱一下……。”

许禾挣开那温柔的禁锢,抬手在那白皙的面颊上留下红通通的手掌印,声音中气不足:

“你、你、你这个登徒子!”

宋晚秋没有过多纠缠,他的人人形支撑不了多久,化为一通体白色的九尾狐,难受地用脑袋蹭着床,爪子在床边沿上刮擦,磨出道道血痕,将脑袋难受地埋进被窝。

许禾于心不忍,弯腰将他抱了起来放在怀中,轻柔地替他梳顺毛发,怀中的狐狸也不挣扎,眯着眼睛理所当然地享受这一切,偶然扬起尾巴,很是惬意。

许禾闹了一天此刻疲乏悉数涌了上来,她靠着墙壁缓缓合上眼睛。她分不清幻境和现实,那夜耳畔响起了一夜的歌声,是耳熟能详的童谣,周围温暖得让她仿佛回到了儿时母亲的怀抱。

那一夜,她陷入甜美的梦乡,忘却了白日的那些烦恼,睡得很熟。

翌日醒来,她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身上盖着薄薄的寝被,怀中的九尾狐不知所踪。她刚想翻身下床去寻,转念一想,无非就是一个男人罢了,哪里值得她这般耗费心思,于是又懒洋洋地窝回了床上。

“你个没良心的……”

那人就懒洋洋地坐在窗棂上,许禾猛地从床上弹起来,飞到窗前,抬手将窗户合上。

好了,世界终于清静了,窗外的惨叫不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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